第71章
得了安兮臣允許,餘歲這才拉開了門進去。
剛一拉開門時,餘歲忽覺門口黑影一閃。他愣了一下,才全部拉開來湊進去看了一眼。即使裏頭一片漆黑,他也眼尖的看見了喬兮水剛剛嗖的竄上床,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殘影。
餘歲默然。
敢情剛才這野鬼耳朵貼門口偷聽呢?
餘歲內心複雜的退後一步,往門外走廊那頭看過去。風滿樓剛把安兮臣帶到另一邊去,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曲岐相囑咐的事。他只不過是敷衍了事,說的随意極了,安兮臣也壓根沒聽。
安兮臣仗着風滿樓是個瞎子,眼神都不在他身上。一雙血眸直勾勾的盯着餘歲,裏頭殺氣四溢,戾氣陡生。明明安兮臣動都沒動,餘歲卻無端感覺有把雷刃正橫在自己脖子邊上,無聲無息的威脅着他。
安兮臣護着這屋裏人的意思太明顯了。
餘歲被他盯得渾身打了個哆嗦。心說頭頂你這麽一尊大佛,傻子才敢動喬兮水。
他不敢多看,連忙縮着脖子閃進了屋子裏,把門關上。
屋子裏一片漆黑。
餘歲看都沒看床上,先徑直走到窗前,伸手啪的把窗戶一開。外頭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大片寒風灌了進來,床上那坨一哆嗦,持續裝死,沒動彈。
餘歲冷笑道:“你還裝?”
喬兮水:“……”
喬兮水本就背後發毛,被他一說,立刻就裝不下去了,只好讪讪翻了個身,躺在床上抓着繩索讪讪朝他笑:“早、早啊……”
“早個屁。起來,走了,別讓我催第二遍,我知道你壓根沒被綁着。”
喬兮水:“……”
喬兮水聞言也不打算接着裝了。他坐了起來,手上連着床頭的繩索斷作兩半,綁在床頭上的半截萎靡不振的垂了下來。他又甩了甩手,綁在手腕上那幾圈繩子也跟萎靡不振地飄到了地上。
餘歲看了看那幾截慘烈犧牲的繩索,皺了皺眉,奇道:“你怎麽弄斷的?”
安兮臣護他心切,絕不可能給他一絲一毫逃脫的可能。喬兮水本人又不用劍,扇子又沒有割斷繩索的能力。
喬兮水最擅長的就是含糊其辭,于是他嘻嘻一笑,道:“就随便一弄就斷開啦!”
他無心回答,餘歲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從他這得出什麽答案來,只好作罷。他撇了撇嘴,道:“算了,走吧,風枭君有東西要交給你。”
喬兮水:“?”
雖然他心有疑惑,但是不去自然是不行的。喬兮水起來随意換了身衣服,整頓一番後,和餘歲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
安兮臣臉上的殺戾氣息在看見喬兮水那一瞬間立刻煙消雲散,恢複成了平靜。
但只有餘歲知道,那是狂風暴雨之後的一片寧靜。
餘歲禁不住心裏抹了把汗。
他轉頭看了看,喬兮水在他身後什麽都沒察覺到,還眨了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樣子根本不知道他師兄身旁沒有他會是一頭什麽樣的修羅。
“出來了啊。”風滿樓聽到聲音笑眯眯的轉過頭,道,“那小安去準備吧,我們要走了。”
安兮臣一言不發,話都沒聽到最後就走了。風滿樓話音還沒落,他就已經摔上了門,碰的一聲,聲音裏頭全是他的脾氣。
餘歲竟有一絲欣慰——這才是恨兮君啊!
這才是近乎無情敏感多疑冷若冰霜的恨兮君啊!
風滿樓沒餘歲那麽多想法,主要是他看不見,也不知道安兮臣這一出區別對待有多令人發指。他走過來兩步,從懷裏摸出一塊白玉來,伸手抓住了喬兮水的手。
說來也怪,風滿樓明明眼盲,有時候出了什麽事口頭上也得問問餘歲,但
做事的時候卻好像壓根就沒瞎,出手準得很。
他把手上的一塊玉放到了喬兮水手裏,笑得眉眼彎彎,道:“白桐給你的。”
喬兮水:“……”
直覺告訴他,這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風滿樓作為一大反派,智商常年在線,喬兮水的念頭還沒冒出個芽,他就給一腳踩回了土裏:“扔了就把你殺了。”
喬兮水:“…………不扔,不扔,怎麽可能扔呢,哈哈。”
他說着便打量了一眼手上的這塊白玉。白玉不大,也就手掌大小。珠圓玉潤,是塊良金美玉,除此之外,并無特別。
喬兮水發自本能地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但風滿樓在面前,他也不敢冒險。便一邊把玉收進懷裏,一邊随口問了一句:“白姑娘為什麽給我這麽一塊玉?”
風滿樓笑容燦爛:“不知道。”
喬兮水:“……”
風滿樓神情如此輕松,那他肯定是知道。
但知道,他也不會說的。
喬兮水抽了抽嘴角,站到了一邊,安靜的等安兮臣出來。他沒等多久,安兮臣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從房裏出來了。
風滿樓聽到動靜側了側頭,當即拍了拍手,笑道:“好了,抓緊時間,趕快走吧。”
他們走出門時,天邊蒙蒙亮起了微光。
喬兮水不經意偏頭看了眼天邊,忽然停下了腳步。晨光熹微正撞破了黑夜,逼得天上閃爍星辰縮回了腦袋。
安兮臣正走在他旁邊,見他停下腳步,便問:“怎麽了。”
“啊。”喬兮水被他問到回過神來,朝他有些發懵的眨了眨眼,很快又彎了嘴角,笑道:“沒事沒事。”
“……真沒事?”
“真沒事,能有什麽事。”喬兮水說罷扯過了安兮臣衣袖,朝前走了幾步,道:“走吧走吧。”
喬兮水又看了眼天邊。山間日頭已經升起一小塊,已照亮了一大片黑夜。
——雖天邊蒙蒙亮起了微光,但天色也才剛剛黑下來。
·
風滿樓沒帶着他們走多遠,走了兩步路就停了下來。
“到了。”風滿樓悠悠說道,側身讓開。
面前不遠處有一個以鮮紅顏色化成的法陣。在一片荒草地中空出了一片鮮紅來,紮眼得很,不知是以朱砂作畫,還是以鮮血而畫。
“這是神行陣。”餘歲站在後面解釋道,“你們自己去,一般扶林主都不允許我們跟着。”
喬兮水盯了那血紅法陣半晌,渾身上下一陣遍體生寒,道:“你這不會……”
“是朱砂。”餘歲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畫個法陣還不至于用人血。”
“……哦。”
安兮臣一路沒說過話,喬兮水側身回頭,似乎還有幾句話想問餘歲,但話剛到嗓子眼,安兮臣就“啧”了一聲。
他似乎有些不高興。喬兮水沒注意到,但下一秒,安兮臣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就進了法陣裏。
喬兮水被他拽走,向前踉跄了兩步,被連拉帶拽的扯進了法陣裏:“??”
他眼前忽然一片刺眼鮮紅,腳下狂風四起,還未出口的話只好又一次不得已的吞回了肚子裏。
風沙眯眼,他漸漸看不清眼前景象了。
風漸漸大了,卷着猩紅的光芒。身處陣眼,狂風吹得喬兮水有點冷,但手腕那處卻是熱的。
安兮臣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腕。
等到狂風散去,二人被傳送到清風門後山某處時,安兮臣才松開了他。
安兮臣一路沉默,現在終于開了他那張金口。他橫了喬兮水一眼,啞聲道:“你哪來那麽多話和餘歲說。”
喬兮水:“……
可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你也覺得我是好人。”安兮臣幽幽道,“可我是好人嗎?你見過哪個好人欺師滅祖的?”
喬兮水自帶濾鏡,直接無視他最後那句話,答道:“你是好人啊!”
安兮臣:“……”
他表情微微有點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