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光景,安兮臣就從魔殿裏頭出來了。
出來的不止他一個,林無花跟在他後面走了出來。
餘歲正好瞧見他二人一前一後出來,安兮臣一出來,就到處掃視了一圈。一眼就瞧見了蹲坐在地上不知為何愁眉苦臉的喬兮水。
林無花——其實應該叫白桐,白桐正跟他說着什麽。但風太大,壓根聽不見她在叨咕些什麽。
不過看安兮臣那副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毫無波瀾的樣子,估計是根本一個字也沒聽,也沒打算聽她說下去,反倒是瞧見喬兮水時眼睛一亮,複又黯淡下來,嘴角一跳,轉身就朝這邊走。
餘歲又瞧了瞧喬兮水,這小子不知在想什麽,盯着天邊,早已神游出九天之外。
餘歲正靠着牆,幹脆友好的拿膝蓋拱了拱他。
喬兮水回過神來,擡頭看了看餘歲,歪了歪腦袋:“怎麽了?”
餘歲朝那頭瞥了一眼,道:“跟你一家親的出來了。”
說完,餘歲就轉頭去叫他家站在山崖邊上放聲高歌個不停的風枭君去了。
喬兮水轉頭一看,安兮臣正好走到他面前。他剛要站起來說話,就被安兮臣一手提着衣領子給提了起來。
喬兮水被扯着後衣領,下意識的縮着脖子,像只被拎着後脖頸的可憐的小雞崽子,雙手護着胸口,莫名緊張起來,咽了口唾沫,瑟瑟縮縮的問:“怎、怎麽了……?”
安兮臣面無表情的盯着他,問:“你剛剛和餘歲說什麽了。”
喬兮水:“……沒有啊,就……噓寒問暖?”
“那你剛剛蹲地上一臉苦大仇深的幹什麽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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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兮水一時語塞,搜腸刮肚的想了好一會兒,靈光一動,大聲答道:“因為跟他噓寒問暖很有難度!”
安兮臣:“……”
喬兮水似乎覺得自己答得十分巧妙,眼裏都閃起了光。
若換做從前,安兮臣定要兇他幾句。諸如“你是傻的吧”或“是不是想死”之類。但如今他心早在溫柔鄉裏七上八下,張了張嘴,終是舍不得兇他,又不會說軟話,只好啧了一聲,松開了手,轉身走了。
喬兮水毫不見外,嘻嘻哈哈的跟了上來,一邊走一邊整理衣服,手伸進衣襟裏,把什麽東西往裏塞了塞。
安兮臣精的和狐貍似的,這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眼底。他偏了偏頭,問:“那是什麽。”
喬兮水頓了一下,無辜道:“什麽?”
“你衣服裏。”他将被風吹亂的發捋在耳後,問,“塞了什麽東西。”
“哦哦,你說這個啊。”喬兮水聞言毫不忌諱,伸手大大方方的抽了一把草出來,道,“這個,剛剛長在那邊的,這東西可有講究了,我跟你說啊,這……”
“……夠了,閉嘴。”
喬兮水立刻閉了嘴。
他還以為是餘歲給了他什麽,或者是他在山頂找到了什麽。誰知是他繼承了“喬兮水”那瞧見不常見的草就走不動道的毛病,竟揣了一把花草在懷裏。
喬兮水見安兮臣信以為真,轉頭走了,心裏七上八下來回搖擺的石頭這才落了地,松了口氣,把那一把雜草重新揣進懷裏,跟了上去。
幸好喬兮水早想到安兮臣那麽精,肯定要被懷疑。那就得把這本還沒來得及細翻的書上交,這才想出了這一出。
老子真是太他娘機智了。喬兮水一邊拍着裝了草和書的胸脯,一邊禁不住如此自戀的想。
白桐和風滿樓一同站在那頭笑意盈盈,見安兮臣領着喬兮水走近,白桐便從善如流的跟了上來,伸手要挽他手臂。
喬兮水瞬間睜大了眼。
他本以為
安兮臣要和白桐要一路卿卿我我,誰知安兮臣向後一退,瞪了她一眼。
安兮臣原本看誰都面無表情,但那一瞬,喬兮水從他的眼中看出了嫌惡。
他冷聲道:“別碰我。”
喬兮水愣住了。
風滿樓看熱鬧不嫌事大,幹脆展開了折扇,在這狂風大作的山頂上神經病似的扇起了風,笑着看這一出好戲。
白桐倒不尴尬,收回了那只伸出去的纖纖玉手,道:“他說什麽你也聽到了,總不能明天也不碰你吧?”
“那也是明天的事,你少碰我。”
白桐聽罷,不但未怒,反倒吃吃笑了兩聲,譏諷道:“你裝什麽矜持呢,裝給誰看?自己麽?怎麽,難不成還嫌我髒?最髒的不是你恨兮君?”
喬兮水聽了這話,心頭一股火蹭的升了起來。剛要撸起袖子替他家恨兮君跟這娘們講講道理,這盆火又被安兮臣一番話給撲滅了。
安兮臣聲音很輕,輕的能被風卷走。但喬兮水離他近,他說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平靜道:“你搞清楚,我現在還不是他。”
此話一出,白桐臉上的笑意未減,但僵了一瞬。
一瞬之後,她轉過身去,道:“早晚是。”
說罷,走了。
風滿樓見她離去,收起了折扇,笑眯眯道:“那麽,我們也下山吧,恨兮君。風某今天事情很多,還請不要再耽擱我的時間了。”
說話的空,餘歲已經走上前來,朝安兮臣點了點頭。
安兮臣一句話都沒回,伸手抓住喬兮水,擡腳就走。
喬兮水一路渾渾噩噩,神游出去十萬八千裏,腦子裏兩句話翻來覆去。
安兮臣說:“你搞清楚,我現在還不是他。”
白桐說:“早晚是。”
喬兮水像是一具随便人擺布的提線人偶,安兮臣拉着他怎麽走,他就跟着怎麽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恨不得把這兩句話一刀一刀剖開,把裏頭的信息全拉出來。
但從這兩句話裏,只能得到兩個結論:一是确實安兮臣被下了涅槃咒,有人想借他身軀複活誰。二是這人對白桐來說意義非常,應當是那種想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對象。
是誰呢?
林泓衣?
若真像餘歲所說,白桐早就上了年紀,那與林泓衣有關系也情有可原。
但轉念一想又不對。林泓衣死時正好是安兮臣叛門的時候,早在那之前就被下了咒。若追究起來,下咒的人裏還有林泓衣一份。且那時候林泓衣又沒死,何必要為了複活他而給安兮臣下咒?
那是誰呢?
是誰下咒的?要複活誰?
原文裏還有誰死了?
喬兮水越想越煩躁,明明之前關于方兮鳴的事情他記得一清二楚,然而事情一牽扯到安兮臣,他就有點不冷靜。
腦子裏有幾個人,明明将要呼之欲出,名字卻卡在了嗓子眼裏,死活想不起來。
不消一會兒,幾人就回了山腳下,風滿樓目送安兮臣回了他自己的狗窩裏,笑眯眯的又領着自己家的狗揚長而去了。
“到了。”
安兮臣說完,松開了一路上緊緊拽着的喬兮水。
一路上四人沉默無言,他這一開口,喬兮水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就已經回來了。
喬兮水甩了甩手,安兮臣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問:“手沒事?”
喬兮水:“沒事啊,問這個幹什麽?”
“之前摔的時候,我看見你本來抓了一根樹枝。”安兮臣道,“那樹枝上頭全是木刺。”
“哎呀,早沒事了。”喬兮水嘻嘻一笑,攤開手給他看,道,“我是藥修
嘛,随便摸一摸就好了。”
喬兮水說的确實沒錯,他那只手一點傷痕看不着。
安兮臣卻并未因為他沒傷着而開心,反倒表情更凝重了些。
喬兮水見他表情不對,收回了手,問:“怎麽了?”
安兮臣看了看他,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又欲言又止。
最後,他嘆了口氣,說:“這話,我跟很多人都說過。因為确實是這樣,你也不例外。”
喬兮水隐隐約約知道他要說什麽了。但也沒有打斷,随他把這話說了下去。
安兮臣垂下眸,眼中翻湧不舍的海浪被他掩了下去。他像平常一樣,冷着喑啞的聲音,平靜的說道:“恨我,對誰都沒有壞處。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