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喬兮水覺得改天他得去看看這個世界有沒有賣黃歷的,去買一個家裏挂着,出門前一定要看看。
他篤定,今日黃歷上肯定寫着宜聽話忌出門。
安兮臣不準他來,雖然喬兮水打定主意不聽話,但畢竟那是安兮臣,該怕的時候還是會怕,他再怎麽樣終歸是個反派,性格惡劣,誰都保證不了他看見喬兮水站在觀席中會做出什麽事來。
安兮臣如今性情扭曲的令人發指,心思那叫一個山路十八彎,估計沒人能想到他下一步要幹嘛,保不準要氣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一道雷先劈到他腦袋上再說。
喬兮水雖然能跟他嘻嘻哈哈的,但心裏還是有那麽點發怵的。殺人無數的罪人在面前一站,是人就總歸會害怕。
所以喬兮水還是選擇暫時離他遠點,在周圍周旋一會兒,等方兮鳴和他打個兩敗俱傷再從天而降,來一出英雄救美。
如果出來的時機好,安兮臣說不定會感動些,一舉雙得對他敞開點心扉也說不定。如果沒把握好時機,到時候雖然安兮臣可能還是會生氣,但正處于戰局裏,他也多少會壓住點脾氣。
喬兮水打的算盤很好,越想越美滋滋,就連周遭黑漆漆的環境也沒那麽恐怖了。他笑嘻嘻的走在路上,誰知笑了還沒兩分鐘,突然從天而降一個方兮鳴。
方兮鳴碰的一聲雙腳砸地,穩穩當當的落在他面前,激起層層塵土,以襯托自己的閃亮登場。
喬兮水吃了一嘴沙子,快樂的笑容當即可憐兮兮的僵在了臉上。
方兮鳴擡起頭來,怒極反笑,叫他名字時聲音厲鬼奪命似的幽怨哀切,字字抖得山路十八彎:“喬——兮——水——”
喬兮水哪敢說話。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裏的計劃全在一瞬間成了灰,一把揚在了風裏,轉眼乘風飄出了九天:“……”
方兮鳴笑得真像個厲鬼,面容恐怖,仿佛真是奪命來的。
他笑道:“好師弟,我本以為你是個好人,現在一看,真他娘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
喬兮水雖然怕,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大着膽子問了一句:“誰和誰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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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兮鳴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縛仙索來,黑着臉抓過他雙手,陰恻恻的咬牙切齒道:“你·和·安·兮·臣!”
“……”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
·
演武場下面是一座城。
說城也有些誇大了,最多算個鎮子。地方不大,是個小鄉鎮,根本比不上恢弘的京城。
埋藏在地底下的黑暗鄉鎮理應一切都腐朽破滅,但這裏每座房屋都保持着原貌,給人一種只不過人去樓空的錯覺。
拿着明火符一照,還能看見各個店鋪牌匾上的字。藥鋪、茶鋪、酒家,作為一個小鄉鎮,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
甚至茶鋪裏的茶葉還未腐臭,喬兮水摸了一把,興許是常年存于地下,茶葉有些潮。
方兮鳴黑着臉,拎着劍一個房屋一個房屋挨個搜,那架勢不像是搜房,像是拆房去的。
這可能是最沒有主角特質的主角。
喬兮水低頭看了看自己被縛仙索綁在一起的雙手,不禁頭大。
方兮鳴急着找安兮臣,找了一圈下來了無收獲,回來時臉色更差。
然後落清劍一言不合又橫在了他脖子上。
這個辦法之前就試過。方兮鳴劍刃都已經在他脖子上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滾滾滴落,也不見安兮臣的影子。
但血契仍在閃動。
最後還是方兮鳴無可奈何的撕了袖子給他在脖子上繞了一圈。
這次落清劍抵着他的脖子,依舊沒用。方兮鳴
遲疑半刻,劍尖向上移了幾寸,對準了他的額頭,緩緩逼近,又滴出血珠來。
喬兮水怕的要跪地上了——安兮臣還是沒來。
他哆嗦着道:“你別了……沒用就是沒用,你把我頭砍下來他也不會來的呀。”
血契不可能會聽誰的話,這是強制性的生死契。定下了這個契,除非一方死了,否則絕不會中止。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有什麽東西幹擾了血契。
方兮鳴收回了劍,橫了喬兮水一眼,道:“你知道他來這兒幹什麽嗎。”
喬兮水松了口氣,抹着額間的血,聽他這話連忙指天發誓,求生欲極強的大聲道:“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天打雷劈!”
原文裏一直以方兮鳴的視角來講述,寫的就是他一直披荊斬棘打魔修,誰知道安兮臣下來幹什麽,遇見方兮鳴之前又做了什麽!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方兮鳴沉默半晌,一雙眼死盯着喬兮水看。如兩把能刺穿寒風固冰的鐵刃,要把他整個人扒皮剔骨,從裏到外看個清楚。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半信半疑的收回目光,抿了抿嘴,道:“暫且信你。”
喬兮水不敢說話,縮了縮肩膀,裝的像個縮頭烏龜,一副無害模樣。
方兮鳴不禁冷笑一聲,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已經不會再相信喬兮水。
很明顯,喬兮水肯定是全心全意站在安兮臣一邊的人,要是他對安兮臣還是從前的看法,估計這具軀殼早已經被一劍砍成兩半,化作一具屍體橫躺地下。
但他并不想殺喬兮水。
方兮鳴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越想理一理心情就越煩躁,幹脆轉過頭就走,怒道:“跟上!”
喬兮水嘴上應着,快走兩步跟上他。
他回頭看了一眼,喬兮水乖兮兮的雙手握成一團,縛仙索綁的手腕發紅。
方兮鳴抿了抿嘴,收回目光,道:“你聽好。血契不知因為什麽原因現在不起作用了。所以安兮臣救不了你也管不了你,你就先跟着我。”
“哪怕你不樂意,也得跟着!我真是不知道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東西,我真是……”
他根本沒回頭看,一心一意的向前走。也沒注意到邊上小巷裏藏着一團黑影,趁他自說自話的時候迅速撲過來,捂住喬兮水的嘴就一溜煙回了小巷裏跑遠了。
方兮鳴根本沒注意,還在叭叭個不停:“我跟你說過,難不成你都忘了?我知道安兮臣有苦衷,但是有罪就是有罪,理由多冠冕堂皇,那也不能抵罪!”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瞞着這麽大的事情不提,我雖然生氣,但是我并沒有想殺你。你知道了嗎?我……”
他越說越掏心掏肺起來,越說越自己越悲憤交加,說着說着回過頭來,撞了一臉滿街空寂。
……
人呢。
·
喬兮水被捂着嘴拖了一路,帶他走的人力氣不可小觑,無論喬兮水如何掙紮,都撼動不了他手上力氣一分。
等到被拖到目的地之後,那人終于松開了他。又離遠了些,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是在看自己有沒有找錯人。
他這麽一瞧,喬兮水也看清了他,也打量了一番這位幹脆利落的就把他從方兮鳴旁邊擄走的人是何許人也。
此人一身暗色黑袍,額間一點朱血,眉眼淡漠,眼邊也有和安兮臣一樣的紋印。手上被繃帶包的嚴嚴實實,一點皮肉都不露出來。
喬兮水一時還是對不上號,抿了抿嘴,問道:“那個……您哪位?”
他毫不猶豫的報了家門:“餘歲。”
哦,餘歲。
餘歲啊。
那個炮灰嘛。
……
想到餘歲後來如何被挫骨揚灰,喬兮水看過去的目光就帶上了一絲憐憫——哪怕他現在雙手還被綁着。
餘歲被他看得渾身不适,嘴角抽了老半天,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轉過頭朝面前的破舊屋子裏面喊:“恨兮君——”
喬兮水聽罷,心裏一咯噔,“我操”一聲,轉頭就要溜。
仙修界也好魔修界也罷,只要是居于人上的人物,人人都可自稱為君。
風滿樓為風枭君,曲岐相自稱扶林主,而安兮臣。
就他媽是恨兮君啊!!!
餘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又喊了一聲:“恨兮君——人帶來了——”
喬兮水鬼哭狼嚎:“沒帶來!誰都沒帶來!!”
他怎麽就沒想到是安兮臣派人來的!!!
這下可好,先是方兮鳴再是安兮臣,他好端端的計劃還沒開始,就被他倆一人一腳給踩了個稀巴爛!
喬兮水活像只臨被宰前瞎撲騰的公雞,又嚎又叫又掙紮,鬧得餘歲心裏一陣煩,心道恨兮君好好一男的怎麽跟這麽個二缺結了血契。
恨兮君可能腦子出了點問題。
“你別叫了。”餘歲試圖安慰他,道,“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喬兮水聞言瞎撲騰的動作頓了一頓,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轉頭問:“……不會怎麽樣……是怎麽樣?”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跟着恨兮君,我家主子是風滿樓。”
“……那風枭君會怎麽做?”
餘歲聞言頓了頓,刻板的總結了一下他問的這個問題的前提條件:“你說不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幹了暫且不提,居然還自己受傷幹擾到主上辦事這件事?”
喬兮水怎麽聽怎麽感覺自己像個熊孩子,表情一陣扭曲,牙疼似的應下來:“……對。”
“哦。風枭君的話那大概會卸胳膊卸腿,拿短刀捅瞎一只眼再關起來禁食半個月左右吧。”
喬兮水:“……”
“然後半個月後捅瞎的眼睛傷口也爛了,人也脫水了,等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之後再把爛肉都挖出來,再……”
他還沒“再”出個什麽東西來,面前破舊房屋的門就碰的一聲被人踹飛了。破爛木門旋着從二人之間飛了出去。
喬兮水聽完剛才那一番陳述,再接上這慘死于某人腳下的木門,感覺自己已經來到了北極大冰原,涼涼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應該差不多凍成了冰山。
他僵硬的轉過頭,安兮臣一腳踏着門,滿身咒文血光閃爍,面無笑意。
餘歲咽了口口水,悄悄朝他這邊側了側臉,道:“我先說明,恨兮君和風枭君變态的程度可能差不多。”
“我知道他原來是正道君子,但是你知道……人被折磨多了,崩潰了之後心理都不會正常到哪去的。一般……都挺變态。”
喬兮水:“……”
他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安兮臣,這位“變态”依舊沒有笑意,一言不發,雙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像兩把發寒的鐵鈎。
變不變态不知道……生氣是肯定生氣了。
喬兮水縮了縮脖子,頭皮發麻。
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