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黑暗時代（十七）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清晨的第一縷微光透過鮮嫩茂密樹葉的灑落，鮮花綻放，蟲鳥鳴叫。纖細的少女抱着另一個小一點的女孩輕松的穿梭在這樣天然的小樹林裏，即使腳下是松軟的泥土，卻來去自如。
透過層層小樹，首先看見的必須是巨大的十字，然後是簡陋的但還能看出樣子的……教堂。
“神父——”卡帕多西亞抱着艾麗娅喊叫：“你在不在啊神父？我把艾麗娅搶回來啦~~”
一身黑衣脖頸上挂着銀色十字架的大叔從屋裏從容走出來，手裏還拿着聖經。
幾乎是一道殘影，卡帕多西亞瞬間就到了神父面前，把艾麗娅交給神父。顯然是動作大了點，小姑娘悠悠轉醒，張開茫然的眼睛，揉了揉眼，看起來是睡了一覺睡到不知道今天是幾號的感覺。
“艾麗娅？”神父說。
卡帕多西亞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輕快的道：“那些回憶太可拍了，我讓她忘掉了。”卡帕多西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神父輕嘆：“謝謝。”
“那倒不用了，還有些事要跟神父說呢。”艾麗娅站到地上，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卡帕多西亞微笑的讓她離開，然後看着眼前氣質柔和的大叔。“我需要忏悔，有時間嗎？”
“……”
卡帕多西亞自顧自的走進教堂，然後看着教堂中供奉的聖光，“昨晚可真不是個平靜之夜，因為某些意外，可能殺了幾個人。”
神父：“幾個？”
“……”就不說那些打架的了，單她最後準備的那個冰系魔法，那也是死了一片人。
絕對超過一只手的數了。
“幾…個…吧。”卡帕多西亞不确定。
Advertisement
于是神父的臉色和他的衣服一樣黑了。
卡帕多西亞聳肩。
忏悔，本來應該是痛哭流涕的自我悔恨，應該矛盾、激烈、緊張、發自內心的感到抱歉……這些絕對不可能在卡帕多西亞的忏悔上出現，她只是簡單的陳述了昨晚發生的事。
然後踏着明媚的陽光哼着歌邁着輕松的步伐離開。
李·克斯特伯爵被處于火刑，燒死在了自己的城堡裏，為年輕的法約爾聖騎士在增加一筆榮耀。聖騎士小隊救出了被囚禁的少女，聖殿的影響力更加強大。
但是伯爵夫人為何這樣做的原因，卻被推給了血族。因為受血族的誘惑，因為想要長生不老。
比起貴族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把一切罪名推給血族是在簡單不過的事情，人民需要光明，才能團結一心。
“來的人多了呢。”混在教堂的卡帕多西亞發出感慨，即使是偏遠的小教堂，也有人來信仰。
聖殿的影響力正在增加。
卡帕多西亞微微皺眉。
聖殿和血族本來就對立，而摩擦越來越烈。
“神父？”卡帕多西亞輕聲說：“如果可能的話，神父還是離開吧。這裏離血族的領地太近了。”他收養的孩子大了以後離開，但總有新的孩子被抛棄、收養。神父就是太心善了。
“我們天上的父，寬容一切罪惡。”神父說。
“是寬容，還是消滅？”
神父輕嘆，這樣的神情太過悲憫，卡帕多西亞無法茍同。
事實上，這件事發生的太快，基本上就是身體先于大腦，然後在誰也沒搞清楚的情況下，就這麽發生了——直到卡帕多西亞把艾文雷拉壓倒在樹上，還膽大包天的伸出一只手捂住人家高貴又純潔的嘴才反應過來的。懊惱之下，唯有竭力裝作鎮定。
這到底怎麽回事，還得說起仨小時之前。
這位血族帝國的二代親王、永夜的公主絲毫罔顧現在還是大白天的情況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溜達，然後一個稍顯狼狽模樣卻異常清俊的男人撞了她一下。
卡帕多西亞很郁悶。
這個冒失的男人飛快的看了卡帕多西亞一眼，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了的驚訝，然後走了。
卡帕多西亞倒沒有上心，在無所事事的閑逛了三條街之後，開始盤算着是不是回個城堡，或者露宿野外也可以，賞賞星星月亮什麽的，感懷一下春花秋月……春花就不必了，最近天氣轉涼，大部分的花都謝了，要說秋月，還是可以看一下，要是這裏不是歐洲，還可以過一把中秋節什麽的。
思想正滿天跑馬的時候，有點狼狽的模樣還長的有點的好看的男人突然蹦跶了出來，一雙眼瞳殷紅似血。
卡帕多西亞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一個不知道幾代的血族這麽腦抽的沖自己抛媚眼意欲為何——鮮血般的瞳孔是血族的天賦。
年輕人臉色微變：“你是血族？”
她雖然是二代，但委實低調了一點，尤其最近百年來長混跡在人類城鎮，連一個低位的血族都可以質問她。
卡帕多西亞慢吞吞道：“你問我？”她認真瞅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一眼，發現雖然有血族慣有的美貌，卻形容狼狽，像是被什麽追趕。
“你的長輩怎麽教的你，禮儀都扔到下水道裏了嗎？”卡帕多西亞問。
然後，卡帕多西亞瞪大了眼。這個男人竟然說變臉就變臉，突然就朝她撲了過來，好一番餓虎撲食的架勢！卡帕多西亞條件反射，掄起胳膊給了他一巴掌，相當清脆的聲音回響，把那男人一巴掌拍出去好遠，力氣使大了的卡亞一個勁的甩手，當真是好疼。
卡帕多西亞冷笑，雙瞳殷紅，看着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好大的膽子……”
這句話本應在氣勢上就壓人一籌，然後以一個高傲的冷笑結束，哪想到這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家夥實在不按理出牌，三番四次的自作主張，在卡帕多西亞話說到一半，人家忽然變成一群蝙蝠飛走了。
變成一群蝙蝠飛走了……
變成蝙蝠飛走了……
飛走了……
卡帕多西亞一口問責噎在喉嚨裏，使勁翻了個白眼。
“莫名其妙！”她說。
她正納悶着，忽然看到遠處一大波騎士逼近，介于血族與聖殿不和已久，卡帕多西亞當即選擇避讓。等到騎士過去了，才皺眉。
血族、聖殿騎士?
這麽想着，一個名符其實的聖殿騎士就出現，是熟人。
“艾文？”
“卡亞？”
哦，真熟啊，啧啧，聽這親昵的稱呼！
“你怎麽在這裏？”艾文雷拉疑惑，他有光明天賦，對黑暗力量向來敏感一點，早在開始就察覺到了卡帕多西亞。還有他熟悉的，薔薇花的冷香。
“哦，這句話我也想問你。”卡帕多西亞眨眨眼，“你們在追什麽？”
淺金發俊美的聖子皺着眉頭，一眼不發。
卡帕多西亞點頭：“不說我也知道，是血族？”
艾文雷拉點點頭，口氣淡漠：“你知道就好。”
卡帕多西亞磨牙：“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騎士追殺我們了，恩？”話語中含着冰冷的質問。
艾文雷拉輕綠色的眼眸明亮清澈，聲音如清泉：“鮮血，殘害人民，大肆殺害人類，殺害了一整個村莊。”
怪不得聖殿下達追殺令，卡帕多西亞一怔。
如果剛才那個血族真的這麽做了的話……“你們不要管。”卡帕多西亞說。
艾文雷拉被激怒了，原本輕綠色的眼瞳冷若冰霜，“這是包庇嗎？”
卡帕多西亞想了一下，認真道：“真的，你們最好還是算了吧。血族有血族的規定，聽你這麽說我才發現最近事發生的挺多的。”
先是伯爵夫人殺害年輕少女，現在有是血族血洗一個村莊。聖殿有騎士，血族也有自己的律法，這樣公然的挑釁行為，伊諾哥哥不會容忍的。怪不得那個血族那麽狼狽，甚至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吸她的血，實在是因為被逼狠了。
聖殿有騎士，血族有血獵。
“血獵……”
卡帕多西亞才要解釋，猛然察覺到不對，這是一種特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種危險信號。于是在卡帕多西亞反應過來，已經一只手捂住艾文雷拉的嘴把他牢牢的壓在樹上。
艾文雷拉·法約爾臉上浮起一層血色，顯然是生氣了。
“噓——”卡帕多西亞連忙安撫順帶使眼色，艾文一愣之下不再掙紮。卡帕多西亞聲音細小又快速：“收斂你的光明力量，有、什麽人來了！”
說着，她低聲快速的念出咒語，她念得又急又快，叽裏咕嚕的一長串，艾文是沒聽懂，但卻默許了。接着，在他們周圍好似扣了一個蓋子，把他們倆罩了起來，屏蔽了。
“是隐匿咒語，別說話。”卡帕多西亞說。
兩個人挨得非常近，最拙計是卡帕多西亞一直爪子還捂在人家嘴上，艾文挑起眉示意了一下，卡帕多西亞尴尬的放下手，然後搖了搖頭。
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艾文慢慢的聽到了一些聲音。
隐隐約約的說話聲，由遠及近，最先聽見的，是一個少女清涼的聲音，天真中帶着不滿。
“跑哪去了呀？”少女的聲音隐隐約約出來，“明明追到這裏，聖殿的騎士都是讨厭鬼，哼！”
艾文雷拉一凜。
然後，聲音的主人終于出現在面前。
卡帕多西亞和艾文雷拉躲在一邊，少女和她的同伴們大大方方的走過，毫無顧忌。
聖子好看的眉毛深深的打結。
這是一眼能看出來是個三人小隊。少女纖細美麗，穿着可愛的蕾絲裙，蹬着一雙軟皮小鹿靴，看模樣身量未成，紮着雙馬尾。但是令人悍然的，是她手裏拿着一個與她纖細的模樣極為不相符的巨大鐵錘！
沒看錯，大鐵錘！
還拿得輕松自在，一看就是用慣了的。
少女身邊的同伴都是少年，左邊的少年手裏插兜，一語不發，顯得冷漠不近人情，他很高，比少女高出半個身子，手裏什麽也沒拿，走路跟逛自己家後花園一樣散漫，但他的眼睛，一只拿眼罩遮了起來。
相比之下最後一個少年就沒那麽惹眼了，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年，手裏拿着一個古怪的玩意，嘟嘟囔囊的說些什麽，拿大錘的女孩子嘟嘴：“哎呀你好煩，找到了嗎？”
“哦，往這邊走。”
“亞倫你好沒用，連聖殿的騎士都沒用！”随着女孩子抱怨的聲音，三個奇怪的少年少女終于走遠。
直到看不見也聽不見，艾文道：“你好像很忌憚他們？”
“必須的啊。”卡帕多西亞點頭：“你是不知道他們是誰哦，一般不放出來的。”
“放？”艾文詢問。
卡帕多西亞看着艾文雷拉：“我是不知道那個血族做了什麽，惹得你們聖殿派騎士追殺，但是最近的确有耳聞，血獵出動了。”
艾文雷拉問：“血獵？”
“血獵。”卡帕多西亞忽然逼近艾文雷拉，笑着道：“血獵，是伊諾哥哥養的狗。”卡帕多西亞黑色的眼睛深不可測一般。
“如果有哪個血族違反了規矩，便內部處置了他。血族律法第一條：不得殺害同族。于是有血範錯，便會讓血獵殺了他。”卡帕多西亞微笑，“所以說，血獵就是血族的劊子手。”
艾文雷拉沉默。
“血族有血族的規矩，血獵不是血族，卻擁有殺死血族的能力，比如，秘銀。”卡帕多西亞笑：“你不知道吧，除了你們聖殿，血族也會打造秘銀武器。血獵的武器多少都摻有秘銀，那個小姑娘能用那麽重的錘子，想必是從小喝血族的血長大的，還有那個戴眼罩的男孩子，應該是擁有一只血族的眼睛吧。”
“血獵是人？”
“從壽命上來說是的，只是或多或少改變了他們的一些體質。我聽說過血獵，只知道是血獵是伊諾哥哥手裏的武器，卻從來沒見過，他們是擁有血族能力的人類，從小訓練的是怎麽殺死血族。”
“原來如此。”
卡帕多西亞忽然踮起腳尖在艾文唇上一碰，然後閃開，笑嘻嘻：“人家把這麽重要的信息都告訴你了哦~”
艾文雷拉顯然沒想到卡帕多西亞會搞突然襲擊，一時間瞪大眼睛茫然無措，那種冰涼的卻十分柔軟的感覺，還有撲面而來的冷香，是薔薇花的香氣。他十分色厲內荏的道：“你做什麽？”
“做什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做了！”卡帕多西亞手指摸了摸唇，覺得好遺憾。就那麽一下下，好快啊，還沒有嘗到味道。但是，卡帕多西亞看着艾文一臉嚴肅卻臉紅的表情，艾文害羞還真好看啊。
“不管怎麽說，血族的後裔由血獵來處理，你們還是別管了。”
艾文慢慢搖頭：“聖殿和血族，是對立。”
卡帕多西亞面色不虞，卻無法反駁。
“你不會接納我的對嗎，艾文？”
年輕的聖騎士不語，他淺金色的頭發束在腦後，輕綠色的眼眸清透，面容俊美，身姿挺拔，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種溫和的，溫暖的力量。
多美好看的人啊，卻是聖殿的聖子。
“喂，我要把你搞到手！”說完這麽氣勢洶洶的話，卡帕多西亞扭頭走掉了，徒留艾文雷拉睜大了眼，良久，才抿唇露出一絲笑容，猶如冰雪消融，卻很快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