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黑暗時代（十）
美麗的玫瑰城堡與世隔絕，奢華精美，血族的小公主靠在陽臺半眯着眼昏昏欲睡，時光從指間溜走，從棺材裏爬出來已有十年。
“感覺怎麽樣？”暗夜君主問。
“nothing。”
“nothing？”
“就是……nothing。”卡帕多西亞擡眸掃了伊諾哥哥一眼，倦怠的說。
失掉了人性，失去了“于晴”，卡帕多西亞終于變成一名合格的血族，懶洋洋的、優雅的、甚至是嗜血的。
最多，也就保留着愛曬太陽的習慣。
她從棺材中醒來，看見睡在一旁沉靜無暇的該隐，忽然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般，“于晴”存在哪裏？在這個世界，沒有于晴的存在。
所以她穿過長長的走廊，陰暗的、不見陽光的房間，最後見到了伊諾哥哥，“我要出門。”
“可以。”暗夜君主子夜一般的黑眸鎖住卡帕多西亞：“要是還發生上次這種情況，你就永遠別出門了。”
卡帕多西亞轉身離去。
她大概睡了二十年，曾經的馬格列斯還有羅西鎮以變得荒蕪，伊諾更是在安頓好卡亞以後下令驅逐血族領土裏所有聖殿的人物。騎士，尤其是牧師。
他統領血族，統領了這個世界大部分的力量，并不在意領域裏的人類是否有信仰，但是聖殿觸怒了他的逆鱗，他的怒火噴薄而出，無人抵禦。然後，疼愛的小妹妹睡了二十年。
荒蕪的城市，長滿雜草的中心廣場，原先白色大理石雕琢的噴泉會不間斷的湧出晶瑩的水流……
“我在這裏喂過鴿子……”
“master，這裏沒有人诶~”愛麗絲轉悠了一圈，“好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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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色各異的金發女孩軟軟抱怨，然後咯咯而笑：“沒有人，真是好啊~”
伊西斯踩斷了什麽東西，比姐姐安靜許多的妹妹低頭拿腳扒拉了一下，挑出了一根斷掉的骨頭，在雜草叢生的地裏，又埋葬着多少屍骨。伊西斯如無其事的走開。
“真是可惜，原本這裏很漂亮的。”卡帕多西亞擡頭，天空一碧如洗。
“真的真的？”愛麗絲湊過來，期待的看着卡帕多西亞。
“恩，當然。”卡帕多西亞微笑：“有人在的地方很熱鬧，我帶你們去有人的城鎮好了。”
“太棒了。”愛麗絲開心的抱住伊西斯，“我們很久沒去過人類的城鎮了，伊西斯？”
“是的。”伊西斯點頭。
然後十年而過，卡帕多西亞又窩回了玫瑰城堡。
以血族的視野看這個世界，果然就簡單多了。
卡帕多西亞一百五十歲的時候，伊諾送了她一套黑色禮裙，防禦力極佳的【薔薇禮裝】，附加多重魔法。她二百歲的時候，該隐送了她一根魔杖，便是【墨薔薇之杖】，這把罕見的魔法杖用料極其珍惜，雕刻成她血能黑色薔薇的樣子，又華麗又罕見，而且是該隐親自做的。
黑曜石是難得的魔法石，不僅導魔好兼容好更難得還是十分堅硬。生日禮物伊諾和該隐一向只送一份，兩個人都是花了心血的，這件魔杖被記載在聖殿的秘辛裏，與聖殿權杖相提并論。
實在是因為握着權杖的兩個人，交情匪淺。
百年來她都極其安分，二百五十歲的時候，該隐和伊諾送了她一件城堡，并正式宣布，卡帕多西亞可以成年，血族又多了一個成年的二代，這位雙黑的小公主，終于獲得了最大權限上的自由。
【夜之薔薇】是城堡的名字。
二百五十歲，卡帕多西亞總是忍不住的亂想，這個時候沒有人知道二百五的意思！
讨厭啊，怎麽偏偏要在二百五這一年宣布成年，搞得我好像多……二百五似得！
卡帕多西亞囧的不知說什麽好，只好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該隐對她是真的很好了，【夜之薔薇】仿造玫瑰城堡而建，玫瑰城堡有的，薔薇城堡都有，十分寬大精美，也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年。單是她的魔杖，收集材料就花了幾十年，跟別說一直到做好了，而薔薇城堡呢，真是感動。
玫瑰城堡的徹夜狂歡就不必說了，伊諾和該隐送禮物都是一贈一的，城堡送了，附帶一名管家。
“好厲害~”愛麗絲在薔薇城堡裏跑跑跳跳，開心：“master，以後我們就住這了嗎？”
只有長子伊諾跟着該隐住在玫瑰城堡，從斯拉歐加到愛爾麥蒂，都有自己的領地和城堡。成年的有爵位的血族，都有自己的領地和城堡。
二百五十年過去，黑發少女依舊纖細美麗，她大手一揮：“那是當然！”
然後，管家很低調的上場了。修長的青年微微躬身，一只手斜放與胸前，聲音緩慢吐字清晰：“威廉·尼可·拉維奇，薔薇城堡的管家。主人可以叫我威廉。”
恭敬有禮，沉穩內斂。
卡帕多西亞略微睜大了眼，忍不住心中贊嘆。
他符合貴族管家應有的一切，身材修長高大，面容俊朗氣質內斂，看起來有二十三歲往上，但還不至于到大叔的地步。銀灰色的頭發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子，有一雙微長的、與發色一樣的銀灰色的眼睛，而右眼上還帶着一枚單片眼睛，更顯得優雅溫和。
德國人的嚴謹在他身上深深體現，英國而人的優雅更是被诠釋。卡帕多西亞毫不意外他有雅利安人血統。
真是……無可挑剔的管家！
每一個宅都希望有個萬能的管家，給他打滿分！
“主人？”
一直以來有些嚣張的愛麗絲一反常态的呆在她身後，看來對他有很深的忌憚。
這只能說明，他很強，在于愛麗絲與伊西斯之上。
甚至是血統。
“你……”卡帕多西亞湊近青年，鼻翼扇動：“是伊諾哥哥的……屬臣？”她想了想，說道。
“擁有伯爵爵位，但現在只是主人的管家，我是陛下的屬下，由陛下轉化的血族，卻不是記名承認的子嗣。”
黑發少女饒有興趣，她緩步走到主人位子的高腳椅坐下，拄着下巴：“威廉·尼克·拉維奇，放着伯爵不做，甘心做一名仆人？”
親王之下，便是公、候、伯、子、男，伯爵的爵位可一點不低。
卡帕多西亞成年之後便是親王，親王之上便是黑暗君主，血族的王伊諾，該隐地位超然，不再其列。
“伯爵的爵位自然還在。”威廉很坦蕩的說道：“就算是伯爵，在下也只是主人的管家，主人城堡新開，需要一名可靠的管家，在下是陛下承認并且允諾的，完全勝任的了。”
卡帕多西亞稍微眯起眼睛，“可以說實話嗎？”雙眸變成血紅。
“自然。”銀灰貴族欣然迎上卡帕多西亞鮮血般的瞳孔，“我自當全心全意服侍主人。”
“為什麽？”如今，她不相信這毫無由來的忠心。
銀灰貴族微笑，“啊，這要略提一下我的血能，很抱歉主人，我的血能不能攻擊也不能防禦，說起來雞肋的很，一直也沒多大用處。”銀灰貴族說着露出一副很抱歉不能為之效力的表情，看起來很是羞愧，然後變為愉悅：“我的血能是【預言】。當然，這種虛無飄渺的能力不僅不能次次都中，更不能告訴我很準确的事情，但他的确還是有些作用的，尤其關乎于我自身的安危，我看到了一點命運。”
“你說了‘命運’？”
銀灰貴族微笑，銀灰色的瞳孔盯着高坐上的黑色少女：“是的，命運。【預言】的的确确告訴了我危險，而您身邊，有一線生機。”
卡帕多西亞愣住，睜圓了血眸，“你可真是，抓住了命運的尾巴啊。”
雖然至今毫無征兆，但是血族這個龐大奢靡的黑夜之國卻的确轟然倒塌，我就是為此而來。
幾乎是毫無預兆的，又提醒了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這個龐大的暗夜國度，究竟是為何，又是怎樣、何時滅亡的？
或許答案很快就要揭曉了。
“威廉，稱呼我master即可。”卡帕多西亞鮮血般的紅瞳轉為黑色。
“yes,mylord。”銀灰貴族躬身。
薔薇城堡的大廳裝飾了許多的油畫，畫中的內容甚至都不陌生。最大的，挂在旋轉樓梯後的，是幅巨大的油畫：該隐和伊諾坐在柔軟的長扶手椅，卡帕多西亞撲在該隐懷裏，手卻剛好揪着伊諾哥哥的衣擺。椅子之後，站着微笑的安德裏亞、黑發冰藍瞳孔的陰柔死宅二代斯拉歐加、金發碧眼比陽光更耀眼存在的開朗二哥亞茲拉爾、最後是美豔的紅發血族愛爾麥蒂。
她收藏的畫都帶來挂在了牆上，除此之外，還有該隐與伊諾的兩人的畫，斯拉歐加、亞茲拉爾、愛爾麥蒂甚至是老師安德裏亞的單畫，還有她和安德裏亞的畫，最奇特的還有她和艾爾麥蒂舞池擁舞香豔無比的畫，最多的，還是二哥亞茲拉爾的靓照。
卡帕多西亞忍不住笑了，雖然哥哥姐姐不大見面，甚至安德裏亞早已故去，但是這份淡之又淡的血緣和羁絆一直存在，該隐依舊沉睡，伊諾哥哥冰塊一樣處理這血族大小事務，只要一直存在，也是好的。
可是歷史依舊前進，命運只能被窺伺而不能阻止，就像她始終要遇到艾文雷拉·法約爾，然後留一段不知道是相愛還是想殺的歷史給後人猜測。
***
即是白天經歷多麽沉重的話題甚至導致了最後不歡而散，但這也不能掩蓋聖殿還在祭祀月的日子，這就是為什麽高層明知有這麽一個危險的人物大咧咧的在聖殿裏打轉，尤其是現任教皇古德裏安，可還是沒法分心處理——“教皇”這個頭銜每年的這個時候都約等于“吉祥物”，來到舉世着名的聖殿又怎麽可能不瞻仰一下教皇呢，最好還能合個影~
古德裏安閣下實在是太忙了，以至于他只來得及下達“看好她”這三個極其模糊的指令。
能與法約爾教皇相提并論的血族，也就只有法約爾教皇能看住她了。
但是此刻，擁有淺金色頭發輕綠色眼眸完美面容的教皇大人，一個人郁郁寡歡的在塔樓頂部吹風，纖長的手指把玩着一朵黑色的薔薇——只要這薔薇不變白，就證明卡帕多西亞還留在聖殿，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他天真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千年，他蘇醒之後跟個幽魂一樣在聖殿裏游蕩，然後被困在過去甜蜜又痛苦的回憶裏無法自拔，以至于從沒有好好正眼看過當今這個時代，所以，他震驚的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每年的娛樂節目，是的，歡迎新年總要有娛樂節目，聖殿已經夠古老的了，人們從高科技時代跑到這裏花錢買門票參觀，不是為了看更先進的東西，所以聖職人員一直長袍馬褂的穿着複古裝。教皇白天露面之後，晚上還有盛大的演出，标題千古不變，一直都是聖光戰勝黑暗，我們都是正義的好夥伴！
所以，今晚的幾場小演出，最後壓軸的是正義的騎士和他光明的牧師夥伴打敗了邪惡血腥的吸血鬼女王，拯救無辜的少女。從愛沐浴鮮血保持青春不老的惡毒吸血鬼女王手裏救出各色美貌的少女。
幕前是這樣的，但是幕後——
“槽點太多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吐了！”卡帕多西亞看過劇本後往桌子上一摔：“這劇本是腐女寫的吧，基情滿滿！你們聖殿找不出個聖女嗎？”
為什麽正義的騎士的搭檔不是美貌純潔的聖女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光明牧師，重要的還是性別為男！
亞歷克斯雙手一攤：“因為我們聖殿一直突出的是兄弟情，愛情什麽的，不是主流。”
“哦，的确，我差點忘了你們都是發誓終生信仰神，都是天父的後宮。”卡帕多西亞犀利的指出。
結果在上千乃至近萬的觀衆，還有無數政府和各大電視臺的攝像機下，卡帕多西亞鮮血般的紅瞳顯得邪惡無比，黑色的華麗宮裝又凸顯出她的絕世美貌——怪不得沒有女主角，感情是壓不住邪惡女配啊！
騎士的劍招、牧師的光明法術……卡帕多西亞華麗的魔法，觀衆爆發出熱烈的呼聲！
“騎士太帥了！”
“牧師太可愛了！”
“哇靠最強的還是吸血鬼女王啊，這是哪一位女星？沒見過啊但是贊！”
當然好看，因為他們動真格呢。
幕後是這樣的——
“這是哪個瞎眼編劇的三流劇情！我們血族為什麽要沐浴鮮血才能青春不老？我們本來就青、春、不、老！”
“靠又沒求着你上場！”亞歷克斯一只腳踩着桌子，顯然是準備要擄袖子打上一場了。
于是，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變成了這樣。
卡帕多西亞越大越來勁，甚至想要來個吸血鬼女王大勝利。亞歷克斯咬牙切齒：“喂！你該輸了！”
“憑什麽！”卡帕多西亞輕蔑的冷笑，大聲道：“無知宵小！就憑這樣的本事也想拿下我？哈哈哈哈哈哈~”張狂的笑聲。
阿爾傑：“……”出戲了這可怎麽辦？
法約爾教皇蒼白着臉，幾乎比他最虛弱的時候還要蒼白了，亞歷克斯根本壓不住她！
觀衆們還不自知，個別幾個嘀咕：“怎麽今年聖殿改節目了？終于要讓黑暗陣營贏一次？”
“吸血鬼女王收了他們！”甚至有人這麽喊。
緊要關頭，強烈的白光閃瞎人的狗眼，人們再睜開眼時，看見虛幻的鎖鏈鎖住了美麗的吸血鬼，而鎖鏈的盡頭被捏在一位淺金發、輕綠色眼瞳的人手裏，他穿着簡單的粗布麻衣，長袍兜帽，面容俊美到所有人都眼熟——他的大頭照至今還挂在聖殿最顯眼的位置。
“是你！”‘吸血鬼女王’的表情甚是震驚。
法約爾眉頭緊皺，薄唇抿的緊緊的，眼神鋒利：“鬧夠了嗎！”
“吸血鬼女王”臉一偏，泫然欲泣，凄厲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啊！”
表演如此峰回路轉，真是讓觀衆一飽眼福，怎麽看都是相愛相殺陣營不同但是我愛你的戲碼！
教皇：“……”什麽情況？
卡亞開始飙戲了，鮮紅的瞳孔淚珠閃現，哀怨的控訴：“為什麽？為什麽！”然後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問：“我和聖殿之間，你選那一邊？”
法約爾輕綠色的眼眸一暗：“你知道的，我永遠選擇聖殿。”
“你永遠都選擇聖殿！”吸血鬼女王在爆發的光芒中，消失不見。
光做的鎖鏈慢慢消失，教皇一人茫然的站在原地，不需要言語，沉默剛好，這凄涼的孤單身影……
然後教皇拉了拉兜帽，遮住眉眼轉身離去，亞歷克斯大喊：“閣下，我們……”話沒說完，教皇擺了擺手，走了，臺上燈光驟滅，歸于一片黑暗，表演結束。
停了三秒，觀衆爆發熱烈的掌聲和歡呼：“太棒了！聖殿終于出點心意了！”
“太感人了。”
“沒在一起嗚嗚嗚嗚~”
“那個最後出場的，是誰啊？”終于有人問到點子上了，然後也終于有人想起來了，于是更熱鬧了。
臺後，卡帕多西亞狠狠涮了艾文雷拉一把，笑的直可以稱作滿地打滾不可開交，艾瑪，太開心了！
艾文雷拉惱怒：“卡帕多西亞！”
“哎~”回答的一波三折：“你應該感謝我，這一三流劇情瞬間就跌宕起伏蕩氣回腸了，而且結尾還意猶未盡，欲語還休！”
所有人：“……”
李斯特主教發飙：“你們給我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