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第4章 ☆、Part 4：少年情（四）

“你…就是陳木。”

突然，從車後座傳來顧星兒的高音，把顧而安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顧而安只感覺坐在身側的陳木身子一怔，而後低頭‘嗯…’了一聲。

“你不知道，我哥滿屋子畫的都是你。”

顧星兒突然興奮道。

聽到這裏，陳木臉頰微微一頓，側眸向顧而安望去‘畫，什麽畫…’心裏不禁想道，想轉身去問問坐在後座的顧星兒。

只聽顧而安沉聲呵斥：“顧星兒，就你話多，信不信我給你扔回美國去。”

想着，陳木收回眸子，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副駕駛。

只聽顧星兒小聲嘟囔着：“本來就是嗎，敢做不敢當。”

關于顧而安畫他這件事情，李季也曾經打趣過他。

起因是因為渡城的那幾面牆。

開始陳木不知道，後來經過李季一說，陳木才知道，原來顧而安之所以在他家牆壁上面畫畫，是因為村幹部為了應付上面來檢查，還為了防止鎮上商家在牆上亂打廣告，想找一個畫手在上面畫畫，而被老媽扔到鄉下的畫手顧而安出現了。

陳木記得一共五面牆。

分別畫了躍進豐收、七仙女下凡間、美滿一家人、發展生态旅游。

陳木記得那個發展生态旅游是兩個男孩，一棟房子，白色的牆壁，紅色的大門，門口有兩個綠色的樹，一個男孩站在門前邀請着站在門口的男孩進入他的家。

最後一幅畫的是一張側臉。

李季說特別像陳木，于是在顧而安不在的日子裏，他每日都會去打量一番。

時間久了，不知道是被自己說服了，還真的是因為太想顧而安了，陳木自己竟也覺得，顧而安畫的就是他。

“是這裏嗎。”

顧而安低沉的聲音傳來。

陳木擡頭一看，沒想到這麽快就到家了，看着身後已經睡着的悅兒，陳木微微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不知是不是現在就應該下車，頓了幾秒。

“哎呦，你倆要是舍不得，哥你上去看看。”

顧星兒打趣的聲音傳來。

陳木一陣低頭，而後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慌的走下車去去後座想把悅兒抱下來，只感覺另一雙冰冷的手覆上他的。

“我來吧。”

擡眸便看到顧而安不容反駁的眸子，讓陳木不得不松了手，而後便看見顧星兒笑吟吟的看着他們兩個。

“我就不上去了，哥哥你早些下來。”而後拿出了平板開始打游戲。

一開始陳木沒注意，剛又聽了一遍，顧星兒是叫顧而安哥哥吧，她不是他的女兒。

也是，顧而安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女兒。

本來想問顧而安怎麽沒有告訴自己他還有一個妹妹，沒成想竟然把心裏話說出了口。

擡眸看了一眼身側的顧而安，泛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冷冷的，直直的看着前方，與大學時期的他重疊。

陳木甚至分不清現在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你也沒有告訴我，你有一個兒子。”

悶哼一聲，陳木竟然從話語中聽出了委屈。

肯定是他聽錯了，顧而安怎會允許他自己委屈呢。

微了微眸子，沒有搭話，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人生怎麽會一團糟。

“我到了…”

到了家門口，陳木對着顧而安說。

想從他手中接過悅兒，可那人并沒有打算給他，沒辦法，陳木便從包裏拿出鑰匙。

門吱呀一聲便開了。

陳木按了按顧而安的手，示意他先別動，而後自己去尋找燈的位置所在。

由于是剛搬進來，只能憑着記憶，東摸西摸，在碰了一連串不知是椅子還是桌子的東西後，終于打開了燈。

向顧而安投去歉意的眼神。

走過去接下了悅兒向裏側屋走去。

而顧而安則在眼前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四處的打量着眼前的房子。

房子不是很小，至少沙發、冰箱、廚臺、都有，而且擡頭望去還有一個小閣樓，被塞得滿滿當當，看樣子是房東放置書籍的地方。

當陳木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顧而安四處打量着，最後打量到自己的身上。

陳木眨了眨眼，迎着顧而安的目光走了過去。

“喝點什麽。”

其實陳木也不知道家裏有什麽，白天看的時候，冰箱裏大多是吃的東西，除了下午喝了一杯檸檬水，什麽都沒吃，也不知道顧而安吃了沒有。

随後又補了一句：“你吃點什麽。”

雖然話是這麽問，但陳木自己的肚子卻先響了。

不好意思的看着顧而安，用手捂了捂肚子。

只見顧而安撇了一眼陳木，而後移過眼眸，淡聲‘随便…’

陳木記得他第一次做飯給顧而安吃就是他打翻顧而安顏料的那一天早上。

看看李季家滿鍋的韭菜雞蛋餡包子。

顧而安秀眉微皺，問了聲李季他們家有沒有‘饅頭片’或者‘面包片’。

鄉下人大多數都吃韭菜盒子或者韭菜包子，總之什麽都要帶韭菜，迷信壯陽，讓家裏老爺們那方面好一些。

而陳木家就只有他跟爺爺，所以也不需要，想吃啥就做啥，那是他第一次邀請顧而安去他家吃飯。

陳木記得他給顧而安做的是油炸饅頭片，只不過還打了兩個雞蛋，加點蔥花裹了一裹，陳木以往都沒有那麽吃過。

“你的腿沒事吧。”

當陳木在廚臺面前站立時，顧而安柔柔的聲音從沙發那側傳來。

此時陳木才想起他進門撞到的那幾下，比起在監獄中受過的傷，這個就是小巫見大巫。

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面的食材，陳木選了雞蛋，小蔥、意大利面、好像沒有饅頭，沒法做饅頭片了。

“沒事…”

而後淡淡回應了一聲。

聽此，顧而安心裏竟是莫名的煩躁，以往就算陳木受一點點皮外傷，也會跑到他面前哭天喊地的，想他分一些注意力給他。

按陳木的話來說，誰讓他顧而安不是看書就是畫風景，再不然就是睡覺，不用點方法，他根本就懶得搭理他。

記得有一次，周末，明明是大好補覺的周末，陳木死活都要叫他出去玩，他沒答應，沒有辦法，陳木只能在宿舍裏呆着了。

好像是他室友齊鳴在削蘋果的時候，陳木不小心碰到了刀尖，立馬見了紅，急忙拍着指尖的照片就給他發了過來。

見到照片，他撫了撫額，不忍心，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他便給陳木打電話，說他在男生宿舍樓下，讓陳木下去。

依靠在自行車旁，望着二樓的窗戶，果然，出現那張興奮的臉。

陳木當時對他的形容是，一絕色少年，白色外衫，發絲随風揚起，低頭看着地面，腳尖不知在點着什麽。

還急忙折返，拿起相機記錄下了那一刻：“顧而安…顧而安，我在這裏。”

陳木大聲的跟下面的他打着招呼，他也只是擡起眸，而後撇過。

見此，陳木着急的跑下樓，伸出受傷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貪笑的眸子讓他晃了神。

快速調整，輕啓薄唇：“沒事吧。”

只見眼前少年立馬嘟了嘟嘴，誇張道：“有事，你看都流血了，好疼。”

他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明明都快愈合了，還跟他在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向陳木撇了個白眼，而後牽着自行車離去。

只聽身後那人亮聲傳來‘等等我，等等我…’

雖然提步，但速度卻慢慢的停了下來…

而如今，他都已經學會不跟他喊疼了。

“明日，我來接你。”

陳木的飯還沒有做好，只見顧而安起身便離開了，擡眸看着擡步離去的顧而安。

陳木咬了咬嘴唇，連‘不用…’二字都還沒來得及說。

顧而安走到樓下，久久駐足。

六年前的那天。

他接到美國繼母程歌的電話，程歌說顧勳出了車禍，顧星兒又因為先天性的眼疾，現在美國已經一團糟，希望顧而安可以去幫幫他。

曾經顧而安對這個抛家棄子的人并沒有多大的感覺，可是在他聽到孟林溪懷了陳木的孩子那一刻起，他覺得去美國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只不過，讓他更訝異的是，安薇居然同意了。

“哎，你聽說了嗎，陳木把一女人的肚子搞大了，聽說叫孟林溪。”

“真的假的，我還以為陳木喜歡顧而安呢。”

那天，雨聲夾雜着雷聲，在顧而安的耳邊轟隆隆的。

彼時他已經校園裏找了陳木一大圈，電話沒人接，短信沒人回，宿舍無人歸，打着雨傘在校園來回穿梭着，只是沒想到得到的結果會是這樣。

孟林溪，這個替他陪在陳木身邊三年的人。

他曾在渡城三中官網上看到與陳木一起軍訓受罰，逃課被抓，而後逆襲被盛誇的女孩子。

沒有人知道，他顧而安高中三年想要得到陳木的消息竟然是從學校的官網上得知。

“哥…哥，你站了很久了，我們還回不回家了。”

顧星兒的聲音從車窗外傳來。

只見她探了一個頭，看了看顧而安而後轉向眼前亮燈的二樓。

她說的哥哥滿屋子都是陳木的畫并不誇張，她親眼看到的，雖然哥哥并不承認，但他應該是愛慘了那個叫陳木的人吧。

只是她實在不明白，愛就愛了，幹嗎見到之後又裝作不在乎，大人的世界真難懂。

到家之後，顧而安把顧星兒安排在安薇以前住的房間裏，自己則還是住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

家裏明明有三間房，可那個時候的陳木卻偏偏要跟他擠在一間。

就是那個時候他以為陳木應該也是稍微的喜歡他的。

“爸，對，接到星兒了。”

擺弄着手中的畫，顧而安淡淡地說着，那是他留在這裏僅有的兩張陳木的畫。

“老穆說少看電子産品，少玩游戲，少打電競。”

說到電競，陳木大學的時候就是選擇計算機系，在上高中的時候他就特別喜歡打游戲，那個時候‘電競…’一詞還沒有如此大的熱度。

撫了撫紙張上方坐在電腦前，一身黑衣，帶着耳機，卻極為專注的他。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看着她的。”

說完便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