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紅妝素裹(2)
等人走遠之後,徐蟄才運起輕功遠遠地跟在後面。
走镖的隊伍押送的東西不會是尋常小物件,荒郊野外的,戒備心肯定強。徐蟄出現的方式太吓人了,還是不要找事,主動避着點吧。
一行镖師沒發現後面的徐蟄,這趟镖太重要了,如果不是總镖頭犯了風濕,肯定會是他老人家親自出馬。現在是副總镖頭跟镖,随行的個個都是熟手。
就算親眼看到紅衣人如鬼魅一般憑空出現,心底發涼,腳下打顫,中午喝的烈酒,酒勁也都散了個幹淨。誰都不敢談論剛才的事情,只想快快離去。
趟子手老趙在前面喊镖,恨不得用上渾身的力氣,給自己壯壯膽,也好把鬼怪邪祟吓跑,“鎮遠——揚威——!”
正午天熱地很。
有人說:“這個點陽氣重,肯定不會有事。我看啊,剛才那人說不準是哪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俠士。”
副總镖頭常漫天拿着帕子不停地擦拭臉上的冷汗,“不管怎麽說,還是快些走吧。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今天這事兒,太稀奇。”
要真是武功高強的人,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應該是為了劫镖而來。到時候不說生意保不住,恐怕他們這些走镖的,連命都留不住。
一行人埋頭急速趕路。
忽然有人喊道:“那、那是什麽東西?!”
“什麽?”常漫天看了看前頭,發現有個人,應該是個人,穿着紫紅色的襖裙,坐在路中間。
他年紀大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大熱天的,怎麽會有人穿棉襖?這紫紅段子的大棉襖是女子樣式,那人怎麽會留了滿臉絡腮胡子?
常漫天做了個手勢,幾個人不敢驚動他,悄悄調轉方向預備繞過他去。
徐蟄站在樹枝上,也看到了穿得像個球似的男人。
他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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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地上,正是在繡花。
如果常漫天等人繼續上前,就會被他刺成瞎子,押運的貨物也會被搶劫。
這麽算起來,徐蟄還救了他們。
他從樹上下來,走到繡花的男人跟前。
男人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安靜地繡花。
他繡的是朵牡丹,黑牡丹。徐蟄也繡牡丹,雖是大紅牡丹,只要把線換一換,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徐蟄沒出聲打擾他,而是來到了他的身後,想看看他是怎麽繡的。
這人卻忽然停下了,捏着嗓子道:“閣下也喜歡繡花?”
他這純粹就是打架前找事,好顯得自己動手不突兀,也順便提升一下格調。一般只有對自己實力自信的人才會這麽做。
只是他想錯了。
他以為徐蟄是個俊美陰柔的青年,一般青年都不會對繡花感興趣,駐足停留,只是奇怪他的裝扮和行為,甚至他的性別。
可他沒想到,徐蟄就是為了學習繡花而來。
“的确如此。”徐蟄感慨道,“本座在家中時繡過幾次,可總是不得要領,哪怕提前畫好了繡樣,繡出來依然不成樣子。”
他看着大胡子手裏的黑牡丹,“你這牡丹繡得不錯,比本座繡得好多了。敢問這牡丹,可是神針山莊的繡品?”
大胡子抽了抽嘴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道:“其實我不止擅長繡牡丹。”
徐蟄說,“我知道。”
“你知道?”
徐蟄自己也繡過花,看到他手裏的花樣後,就忍不住與記憶中對照,好看看人家的手法是什麽樣子,這一對比就發現不對了。
他記錯了,這人并不是在繡牡丹,而是在拆線。
男人學刺繡終究還是少數。
“你不擅長繡牡丹,這牡丹不是你繡的。”徐蟄道,“你擅長繡瞎子。”
大胡子冷下臉,“看來閣下是有備而來,既然這樣……必然要争一番高低了。”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騰身而起,拿着繡花針去刺徐蟄的眼睛。
徐蟄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這具身體使繡花針的功夫,可比這位繡花大盜高深多了。
他在袖中拿出三枚銀針,第一發出手,與大胡子的繡花針相碰,斷裂後掉在了地上。
第二發銀針被大胡子躲了過去,沒有刺中他身上的穴位。
第三發銀針,如同有生命一般,正落在大胡子站穩的地方,穿透他的眼睛,刺破了眼球。
大胡子捂着眼大叫一聲,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表情兇狠做出攻勢,虛晃一招逃命去了。
徐蟄還要去神針山莊,怕他給自己潑髒水,到時候又不得安慰,連忙追了上去,很快就離開樹林,到了有人煙的小路上。
常漫天他們才繞出來,剛送了一口氣,就聽到身後的動靜,一轉眼看到兩個奇怪的紅衣人朝這邊飛來,魂都要吓掉了!
大胡子順手抓住了老趙,對徐蟄說,“你再過來,小心我對他不客氣!”
徐蟄笑了起來,“你還真以為本座是正義之士,會在意無關人的性命?”
這下大家都知道,這兩個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鬼受到無妄之災了。
老趙欲哭無淚,怎麽偏偏就是他呢?
常漫天也很崩潰,勉強鎮定下來,給了老趙一個安撫的眼神,拱手道,“兩位之間的恩怨,常某不便插話,只是涉及到無辜的人不好吧?不妨看在鎮遠镖局的面子上,二位行行好,他日常某自當重謝。”
大胡子冷哼了一聲。
徐蟄笑了笑,“鎮遠镖局很有名望?”
他就知道福州的福威镖局,林平之他家。至于其他的,徐蟄還真沒怎麽在意。
常漫天一聽,這人根本沒有把鎮遠镖局放在眼裏,他常漫天的面子不管用,總镖頭的面子,肯定也不管用。
這下是倒了大黴了。
徐蟄對大胡子說,“你盡管殺他。”
大胡子兇狠地看着他,手上的針刺到了老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跡,但始終沒有要他性命。
用繡花針取人性命是有些難度的,換做其他兵器倒好說,可是繡花針留下的傷口大小有限,很容易救回來。
徐蟄見大胡子不說話,就知道他在琢磨其他壞主意。他給大胡子留下太多思考空間,稍稍一擡手,一根銀針出手,細小地如同飛蟲,在陽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卻比飛蟲還要迅速。
大胡子連忙把老趙往跟前拖,企圖擋住徐蟄的攻擊。
卻見徐蟄手一揮,原來針孔上還帶着絲線,銀針速度太快,後面的絲線像是它留下的殘影。他把線一拽,針就收了回去,沒有刺入老趙的身體中。
大胡子剛松了口氣,又一枚銀針飛過來,他接着用老趙擋,卻見還有一根針,被徐蟄操縱着竟轉了半個彎,從側面而來,貼着他的眼睛飛過。另一只眼也跟着暗了下來,什麽都看不到了。
痛覺慢了半步才來,他捂着眼睛,只能用聽力來防備徐蟄的動作。
常漫天見狀趕緊把老趙救了下來。
大胡子哀切道,“閣下的繡花針确實厲害。”
徐蟄輕聲:“謬贊了。”
常漫天也從鬼神劇本裏回神,“他……這個人莫非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繡花大盜?”
繡花大盜是最近一個月出現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連續做了六七十件案子,平均下來,一天犯一兩個案。
徐蟄道:“不知。”
想到剛才大胡子就在路中心繡花,擋住了他們的路,還有什麽不知道的?肯定是沖着他們來的。
常漫天拱手向徐蟄道謝:“今日若不是義士,恐怕這趟镖就保不住了。也多謝義士出手相救,才叫老趙平安度過此劫。”
老趙連忙跟着道謝。
雖然他是無辜受到的牽連,徐蟄的本事大家都看到了。而且他看起來正邪不明,脾氣不是很好的樣子,又很擅長用繡花針。誰知道繡花大盜是一個人作案,還是團夥作案?萬一這個人也是繡花大盜呢?
他們只希望別得罪了人家,說不準還能讨到好。如果言辭不當,把他惹怒了,哪怕不是繡花大盜,這人也有出手的可能。
徐蟄點了點頭,沒再理他們,揪着雙目失明的大胡子運起輕功飛走了。
大胡子放棄了掙紮逃脫,任由徐蟄帶着走,“你要帶我去哪兒?”
徐蟄道:“神針山莊。”
大胡子松了口氣。
徐蟄問:“怎麽?怕本座帶你去官府?”
大胡子不再捏着嗓子,聲音正常起來,“閣下知道的不少。”
徐蟄撕掉他臉上的胡子和易容,露出原本的面貌。
這人是個英俊公子,可惜眼球中流出的黏液和血漬流下來,讓他看起來狼狽極了。
徐蟄道,“這番作為,就是在給本座抹黑。若非本座清楚……今日不單單是刺瞎你的眼睛這麽簡單了。”
繡花大盜不明白徐蟄在說什麽,但他現在離徐蟄距離近了,聽出點不對勁。
“閣下是宮裏來的?”
徐蟄一把将他拍了出去。
“閣下這是何意?莫非被在下說中了?”
“我知你是六扇門捕頭,名叫金九齡,有天下第一名捕之稱。本座還知道,你同紅鞋子的人關系匪淺,做過不少壞事。你自诩聰明無雙,風度翩然,值得過這世上最奢靡的日子,你不怕死,只怕活的不痛快。”
金九齡變了臉色。
這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而且剛才那句話,已經把他給惹惱了。
方才見面,他樣貌陰柔,面白無須,剛才金九齡也聽到他聲音較尋常男人更細一些,所以才猜他是宮裏出來辦事的。皇宮與六扇門錯綜複雜,說不準還能通過人情利益達成交易。
直到剛才,金九齡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點。
這人自稱“本座”……他還有可能不是宮裏的太監,但又确實是個閹人。無論哪個男人,都不會樂意将這種事情說出口。
金九齡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惱,簡單地一句話就把人得罪死了。
金九齡表情變化地很快,徐蟄欣賞了一會兒,覺得這人完全就是個拖累,還是自己去神針山莊吧。
不過去之前,得先把他送到陸小鳳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