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邪瞳之亂丨十一
場中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住。
魔尊不愧是魔尊,幾乎立刻反應過來,一個翻身,長長的利爪直直爪向壓在他頭上的小子,就要将人的脖子瞬間洞穿!
然而,他的利爪最終卻被一層薄薄的畫紙擋住。
人群中登時傳來兩道驚喜的呼喚:“公子!”
原來,小左小右竟在被魔尊追殺的五人中,正是方才替紫衣少女迎敵的兩人。
“是歐鴻運!”又有一道幾乎喜極而泣的聲音響起,來自那位被莫非“救”了的白衣少女。
只見她臉頰飛紅,眼中淚光潋滟,拽着身邊灰衣少年的胳膊,激動道:“哥!我們有救了!有救了!”
那灰衣少年身上傷勢不輕,手中長刀杵地面,喘息帶着仿佛瀕死的氣音。
但他雙眸依舊十分明亮,聽到白衣少女的話,定定地看向歐鴻運,咬牙道:“歐……公子……拜托你……”
歐鴻運眼下卻根本沒空搭理他。
那魔尊依舊想取莫非性命,莫非以魔術拐杖勉強招架,卻還是被一爪撩在前胸,衣衫帶着皮膚從左邊肩頭至右側肋下,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疼,是真的疼。
莫非登時出了一腦門子冷汗,不住抽氣,龇牙咧嘴。
這是他穿越以來受傷最重的一次,要不是歐鴻運拽着他的後領子将他往後扯了一步,他可能當場就會沒命!
和煦的金色光芒瞬時将莫非籠罩,他感到自己的傷口更疼了,仿佛裂口中的血液正在沸騰。
莫非疼得臉都白了,忍不住捂着傷口叫喚:“啊啊啊——好燙!我要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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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歐鴻運以風刃配合林風聲的長劍,架住魔尊追來的一擊,還有空扭頭安慰莫非,“魔氣入侵傷口,很危險,金鱗圖會幫你把魔氣蒸幹淨……你忍一下。”
“後面好像還有不少人追來!”莫非一邊嬌氣地嘶嘶抽氣,一邊卻還有力氣注意周圍,“這特麽到底是哪兒?!”
歐鴻運在小左小右的配合下暫時退出針對魔尊的戰圈,擡頭看向濃密樹冠之間漏出來的天空,臉色愈發沉凝。
林風聲被魔尊一爪擊飛,借助靈力與一棵大樹才勉強穩住身形,插空瞥了一眼天色。
“日!”他當場出口成髒,“這是什麽地方?!”
此時,靠在樹上的紫衣少女總算緩過氣來,聲音微冷,淡淡道:“這裏是南潼山……南山閣禁地。”
“南山閣?”莫非一愣,“那不是一樓二閣三洞天之一麽?怎麽會有邪瞳搗亂?”
那魔尊臉色青紫,雙眼赤紅,眉心也有一只血紅的豎眼,一看就和洛涯子來路一樣,早就堕落成邪瞳的人了。
可南山閣是二閣之一,比鈞澤天更加強大……怎麽連他們都被邪瞳滲透了?
“不是,不是邪瞳的人搗亂。”紫衣少女神情冰冷,“這位尊者,正是南山閣閣主,南蠡天尊!”
莫非一愣。
這什麽奇葩人物設定?竟然連南山閣閣主都變成邪瞳了?!
鈞澤天、南山閣不保,那築離天、擎石天和瑞雪閣呢?雲霄樓又會如何?會不會邪瞳早就滲透了這裏的一樓二閣三洞天?
他們的最終目标是剿滅邪瞳勢力,要真的整個溯瀾都已經被邪瞳掌控,那他們豈不是很危險!
“呵,蝼蟻!”南蠡天尊,不,現在應該稱為南蠡魔尊,他發出一陣邪笑,陰狠道,“你們既然敢揭本尊的底,就要做好去死的覺悟!”
然而,就算他話放得再狠,身處歐鴻運、林風聲和小左小右的包圍,他一時也無法脫身,更不用說試圖擊傷幾人了。
歐鴻運到場,小左小右便直接換了輔助位,開始以陣法配合限制魔尊的行動。
至于後方南山閣追來的弟子們,有紫衣少女和那對兄妹招架,再加上莫非借助魔術師服從旁騷擾,時不時用左邊褲兜裏的天鵝絨蓋布卷走一兩個敵人,致命威脅就這樣消弭于無形。
終于,最後一名南山閣弟子被莫非的蓋布變沒,紫衣少女與那兄妹倆看向莫非的眼神都開始透出驚恐。
眼看着戰況漸入佳境,鎮壓魔尊恐怕也只是時間問題。
卻在這時,魔尊仰天長嘯一聲,忽然暴起,拼着身受重傷,沖出小左小右設下的冰火困陣,又以側腹硬吃林風聲一劍,竟突破重圍,逃向南潼山密林深處。
林風聲運起靈力,當機立斷追了上去。
莫非此時已經拿到足夠的雲靈,見狀有點猶豫:“要追?”
歐鴻運沒有猶豫,颔首道:“追。”
話音落,他翻身躍上金鱗圖,正要催動畫卷追上去,卻又猛地停住。
“你沒有靈力,不方便趕路,”他向莫非伸出一只手,“上來,我帶你。”
莫非下意識就乖乖伸出手去,嘴裏卻還在質疑:“畫兒這麽小,坐得下兩個人麽?”
歐鴻運手上沒怎麽使力,莫非卻感到周身騰起一陣風,将他托上畫卷,正正好坐在歐鴻運叉開的雙腿中間,背心緊緊貼上對方的胸膛。
莫非有點別扭,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卻不小心扯動胸腹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動了。
畫卷飄起,輕輕松松托着兩人,追在衆人身後飛入濃密的深林。
歐鴻運将莫非抱在懷裏,一只手掌輕輕按在他胸前的傷口,頓了頓,他手腕一翻,從須彌戒中取出一只玉瓶。
“雲室的傷藥效果不錯,你先把它吃了。”歐鴻運說話的聲音很輕,帶着淡淡的笑意,“稍後或許還有一場惡戰,你總不能一直帶着傷。”
莫非接過玉瓶,皺眉問:“怎麽還有惡戰?那魔尊不是已經快被打殘了麽?”
默然一瞬,歐鴻運笑:“你真以為他往山裏跑,是在逃命?”
莫非想了想,覺得這個猜測的确不靠譜:“那他想幹嘛?難道他背後還人,他是去找靠山的?”
歐鴻運倚在畫卷上,又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這裏是南山閣禁地。”歐鴻運淡淡道,“山谷中魔氣濃郁,比鈞澤天後山更甚。而且,越往林中行進,魔氣越濃。顯然,深山裏存在邪瞳真正的源頭,或許是一處魔界裂隙,或許是當年頂尖魔修、邪修的大墓……”
說完,他在莫非耳邊低低笑了一聲,補上最後一刀:“你的法器,把我們直接送到邪瞳的老巢來了。”
莫非:……
這真不怪他!
傳送是混亂傳送,被送來這裏絕對不是他的錯!
只要他否認得足夠快,鍋就扣不到他!
歐鴻運絲毫不知莫非心裏的憤懑,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莫小莫,你能活到現在,真是辛苦了……”
莫非淚流滿面。
随着追擊深入南潼山密林,大家很快注意到周圍環境的變化,就連絲毫靈力都沒有的莫非也能感覺到,周圍不知名的壓力激增,令他有些呼吸困難。
霧氣籠罩了山林,樹冠縫隙中氤氲着一片灰蒙蒙的霧霾,再也看不見原先湛藍的天空。沒有了陽光的照射,周圍樹木顯得愈發冷冽且陰森,透着一股仿佛能滲進骨髓的寒意。
金鱗圖上升起一層淡金色光罩,将莫非和歐鴻運籠在其中。
“很近了。”歐鴻運輕聲道。
在這片光線晦暗的陰沉深林中,他的臉色顯得愈發蒼白,透着病态,仿佛稍一碰撞就會灰飛煙滅。
莫非聞着歐鴻運身上特有的藥香,不知道為什麽,話沒過腦,脫口而出:“你身體不好,為什麽還要追來?”
歐鴻運良久沒有開口。
直到莫非在沉默中愈發尴尬,就要開口為自己的唐突道歉時,他才低低笑了一聲。
“我來雲界,是有使命的。”歐鴻運道。
雖然這個答案聽起來很中二,但此情此景,此番回答,令莫非頓時肅然起敬。
“所以你才會拼了命去殺妖王?哦,還有我聽說,你以前也殺過鬼王……”回憶起從羽白和小藍那裏聽來的八卦,莫非好奇問道,“是不是只要殺掉每個雲界的王者,雲界就會消失,以後大家也不用擔心被拉扯進來、身不由己了?”
誰知,歐鴻運卻笑着反問:“怎麽可能?”
幾次提問都沒有被罵,莫非膽子也大了:“那你上次為什麽一定要追殺妖王?這次為什麽也這樣,明明知道可能有一場惡戰,也要追上去殺掉魔尊?”
這一次,歐鴻運卻沒有回答。
倒不是他刻意逃避,而是他們的目的地,終于到了。
只見兩側密林,不論灌木喬木還是草莖苔藓,都仿佛被染了墨色,變成焦炭一般的漆黑。愈往前行,林木愈稀疏,直至面前出現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立着八根漆黑的石柱,柱上有仿佛岩漿的紅色紋路流淌。而被這八根石柱圍繞着的,是一片破敗的黑色祭壇。
此時此刻,黑色祭壇中,一股濃郁仿若實質的黑霧正向外逸散,包裹在闖入其中的南蠡魔尊周身,将他徐徐托向半空。
緊接着,南蠡魔尊身形猛地拉長,扯碎了身上貴氣逼人的道袍。他四肢關節扭曲,四根肋骨突然外翻,同時化作八只尖銳的腳爪,将他高高撐在半空。八只腳爪上,成串的眼眸接連睜開,內裏盡是一片血色——南蠡魔尊竟在衆人眼皮底下化為一只千眼魔蛛!
看着魔蛛八條腿上密密麻麻的眼睛,莫非一陣戰栗,只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天靈蓋,沖得他一陣暈眩。
完蛋。
莫非心道。
他的密集恐懼症要犯了。
作者有話要說:但求無鍋:莫非不求立功,只求不要被扣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