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只是,打仗可是真刀真槍上見真章!可不是比誰長的好看。
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遛遛才知道。這會兒瞧着威風,趕明兒真上了戰場,這小子可別慫的吓尿褲了才好。
聽楚雁南說要安營紮寨,李春成撇了撇嘴,就說是嬌生慣養的王孫公子,真是身嬌肉貴!眼瞅着太陽還老高呢,這就扛不住了!
而且這幾天,竟是日日如此,饒自己心急如焚,多次提議,這小子卻是和沒聽見一樣!
不但每日裏一大早就要安歇,甚至食不厭精脍不厭細,還不時搜羅各種好吃的,這哪裏是打仗,說是游山玩水還差不多!
瞧瞧現在,都幾天了,一直拖拖拉拉,才走了這麽點子路!照這個速度,怕是還要走上三天才能到達金門。
要是自己領兵,最遲明日,便可來至戰場!
這打仗可不是兒戲,最重要的便是搶占先機!也不知大帥怎麽想的,會弄了這麽個任事不知還是一身奶味的娃娃來領兵。
當下徑直召集了自己兄弟往營帳而去。
旁邊的柳河不由替李春成狠狠的捏了一把汗。這位李校尉,八成也是犯了和自己等人一樣的毛病!前面那位小爺,瞧着是個面善的,其實卻最是心狠手辣!
比方說上次打架,這小爺就專踹兄弟幾個的肚子,瞧着不傷筋動骨,卻最是痛苦難忍,媽的,回來後,哥幾個抱着肚子好幾天都吃不下去一點兒東西——不是不餓,而是吃什麽吐什麽,到得最後,真是連苦膽都吐出來了!那時才知道,自己兄弟幾個分明是都看走眼了,瞧着這小娃娃像王母娘娘禦座下的金童,其實卻是閻羅殿裏跑出的鬼煞,那殺氣可不是一般的重!
而且楚校尉的身手那可真是好,本以為兄弟幾個都是練家子,哪想到楚校尉手裏根本就不夠看,竟是三下兩下就被打了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根本就毫無招架之力!
雖然想不明白明明是要打仗的,校尉大人卻為什麽要鬧這一出,可上回被揍怕了的,卻是沒有一個人敢去詢問。倒是都老老實實聽命的緊。
和李春成那幫人的桀骜不馴不同,有柳河等人帶着,楚雁南的手下卻是服服帖帖的,讓去買酒就買酒,讓去烤肉就烤肉,日子真是過得滋潤順心的緊。
瞧着楚雁南那邊歌舞升平的,李春成愈發來氣,狠狠的咬了口手裏的幹饅頭——
既然是打仗,李春成就嚴格按照打仗的标準要求自己,即便休息的這麽早,仍是時刻警惕,飯食也是草草應付了事。
Advertisement
耳聽得那邊又是打鼓又是敲鑼的,李春成越聽越煩躁,氣恨恨的把手裏的饅頭狠狠摔了出去,回身拉過戰馬,飛身上馬,繞着營地開始奔馳。
瞧着風馳電掣一般的李春成,那些正在鼓搗晚飯的軍士紛紛叫好,特別是李春成的手下,更是賣力的鼓着腮幫不住吶喊助威,間或無比輕蔑的掃一眼始終靜默的楚雁南的帳篷。
“楚校尉——”柳河撩開帳篷往外看了下,又回頭觑了眼始終直挺挺靜坐在帳中的楚雁南,終于小聲道,“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李校尉也就性子傲點——”
要說李春成除了性子魯莽些,卻是最不惜命的一個,打起仗來可不是一般的勇敢,可是最對自己胃口了!這些日子自己也看出來了,這楚校尉瞧着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最是個心思難測的,可別惱了李春成才好。
“你把李春成叫來。”楚雁南一眼看破了柳河的心思,終于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是!”柳河一下興奮無比,看楚校尉的意思,這是,準備大戰一場了?!
“讓我去見他?”李春成明顯一愣,半晌終于哼了聲,一甩膀子道,“我正有此意。”
跟着兵士來至楚雁南帳篷外面,柳河已經候着了,看李春成來了,忙迎上去:
“李校尉——”
先前李春成看柳河還好,認為倒也是個漢子,可這許多日子以來,瞧着柳河對楚雁南言聽計從,連個屁都不敢放的樣子,卻是膩味的緊,當下也不理柳河,徑直挑開帳篷就往裏進。
柳河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笑,卻是鬼鬼祟祟的離得遠了些,又叫來士兵,吩咐不許任何人靠近楚校尉帳篷方圓百米之內。
這邊剛吩咐完畢,那邊帳篷裏就開始“碰碰嚓嚓”的響了起來。
裏面每響一聲,柳河就縮一下肩頭,倒是李春成的親兵卻是饒有興味的樣子——聽裏面的情形,李校尉和那小白臉幹上了?
敢情好,早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兒子李校尉不定怎麽收拾姓楚的那小子呢!
旁邊的柳河卻是一臉的悲天憫人——這李春成可比他們可憐,當初好歹有個騎黑羊的女俠終結了他們的痛苦,這會兒荒郊野外的,除了谟族的探子,怕是再沒人能把李校尉救出生天!
作者有話要說:
16
“再來——”楚雁南氣定神閑,沖着四仰八叉躺倒在帳中的李春成招了招手。
李春成一張紫彤色的臉龐這會兒卻是幾乎成了醬黑色,趴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氣,直恨不得鑽到地下才好。
“不想打了?”楚雁南眯了眯眼,轉身,慢悠悠的往帥位而去,哪知地上的李春成卻忽然一躍而起,朝着背對着自己的楚雁南就撲了過去——
不管了,拼着丢一回臉,從背後來個偷襲,好歹也要扳回一局!
眼看着已經撲到楚雁南近前,李春成眼中兇光大盛——一定要狠狠的把這小子撲倒一回。
哪知楚雁南身形倏地在眼前消失,李春成正自迷茫,後心的衣襟忽然被人抓住,碩大的身子一下被人舉了起來。
身子陡然懸空,李春成驚叫一聲,拼命的掙紮着,卻是無濟于事,想要張嘴喊,又旋即閉住嘴巴——這麽被摔下去,實在太丢人了有木有?可再怎麽樣也不能求饒啊,這外面可全是自己的手下,就是被打死,也沒臉喊一聲痛啊!
楚雁南單手舉着李春成,看着臉憋得通紅李春成,勾了下嘴角:
“再打?”
李春成嘴唇動了下,卻是說不出一個字,看楚雁南作勢要往地上丢,吓得忙舉起雙手:
“小——”
本想說“小子”的,到了嘴邊才覺出不對,慌忙改口:
“不打了,不打了!小,楚校尉,你把我放下來吧,春成服了!”
奶奶的,再有人跟自己說小白臉就跟娘們一樣,想怎麽揉搓就怎麽揉搓,自己非大耳巴抽他不可——
方才,比娘們兒還好看的小楚校尉生生把自己摔了足足十八個跟頭啊!
再打下去,真要自己老娘都不認識自己是誰了。
楚雁南手腕一擡,輕而易舉的把李春成放到地上。
看着腳下這片土地,李春成差點兒涕淚交流,不是躺着也不是趴着,而是直挺挺的在地上站着——不得不說,腳踏實地的感覺真他娘的好啊!
“喂,楚老大——”所謂願賭服輸,李春成也是個爽快人,這會兒早被揍得心服口服,連帶着對楚雁南的态度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滿口老大老大的,那叫一個親熱。
“怎麽?”楚雁南捏了捏指關節。
“不要——”李春成吓得忙不停擺手,果然人不可貌相,這會兒怎麽覺得這小楚校尉可是比自己還好鬥呢!
瞧他的樣子,明顯是沒打盡興的樣子。
就只是,再加兩個自己,怕是也不能讓這小祖宗盡興吧?
“服不?”依然是惜言如金的兩個字,擱往日,李春成非得又炸毛不可,這會兒卻是點頭如搗蒜,那神情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開玩笑,再不服,還真讓這小煞星把自己翻煎餅一般在地上撂過來再撂過去啊?
正想着起身告退,卻忽聽楚雁南道:
“回去準備下,吩咐三軍準備好明日的早飯,半個時辰後拔營,醜時前務必趕至金門!”
“啊?”李春成下意識的揪了揪耳朵,老大說什麽?要拔營起寨,連夜趕路?
“沒錯。”楚雁南點頭,拿出一張地圖,在一個标注箭頭的地方一點,“咱們從這條路過,雖是路途艱險些,卻是近了足有一半,醜時之前,完全可以趕到,然後等天亮——”
這會兒的楚雁南運籌帷幄,那般鄭重冷凝而又成竹在胸的神情,分明是一位沙場老帥,哪有半分稚弱之氣?
李春成完全被這種氣勢給震懾,半晌才咋舌,自己倒是有多愚蠢,竟妄想挑戰這樣一位天生的将星?這般風采,自己也就在現在的陸帥和當年的大齊戰神楚無傷身上領略過!
可是,不對呀!
據自己所知,這次谟族進犯,可是經過精心準備,雖然先鋒官是谟族第一勇士齊默铎,可坐鎮中軍統籌指揮的卻是谟族最為狡詐多智同時也是谟族國君唯一的女兒葉漣公主。
而金門之所以告急,就是因為那女人委實太為奸詐,竟是虛虛實實琢磨不定,不止掠奪了大齊大量物資人口,更兼滑不溜丢,搶了財物就走,然後龜縮回谟族領域,任憑大齊将領如何叫罵,卻是堅閉城門不出。
而谟族雖是小國,偏是地形險峻易守難攻,一旦退回去,別說幾千人馬,就是幾萬大軍,怕也拿它莫可奈何。
“所以咱們才連夜趕路。”楚雁南瞄了一眼李春成,破例多解釋了一句。
“老大你的意思是,明天他們會出城犯我邊境?”李春成依舊一臉懵懂,“可是,老大,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楚雁南不說話,伸手要去拿茶壺,李春成眼疾手快,先一步拿在手裏,腆着笑臉給倒上:
“老大,說說——”
楚雁南接過茶杯,雲淡風輕的抿了一口,然後又緩緩放下,半晌才擡了下眼皮:
“很簡單,我們打了一架。”
什麽叫打了一架?李春成卻是不住叫屈,明明是自己一個人挨打好不好?
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眼睛一下睜大,怪叫一聲:
“您這是——”
卻被一個茶杯一下堵住嘴巴,聲音忙又低了下來:
“老大的意思是,這附近有敵人的斥候?”
說道最後,卻是幾乎要哭出來了——
合着自己就是用來演戲的?虧自己還自诩熟悉金門地形,還滿想着到時候一定讓楚雁南自己求到面前來,到了到了自己不過是個引蛇出洞的誘餌罷了!早知道如此,也和老大一塊兒享受生活了,現在倒好,吃了這麽多天幹饅頭不說,還被狠狠的削了一頓。
奶奶的,等明天到了戰場,不多殺幾個谟族混蛋就出不了胸中這口惡氣——不是他們,自己能好端端的遭這份罪?!
兩人計議停當,李春成本待要走,來至門前,卻又站住,忸怩半晌,終于還是乍着膽子問道:
“那個楚老大,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力氣到底有多大?”
“想知道?”楚雁南緩緩靠在椅子上。
“嗯,想,想。”李春成眼睛一亮,這想要打敗人家,總得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兒吧?這以後也好有個奔頭不是?
“抓我——”楚雁南淡然道。
“抓你?”李春成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還抓?真當自己蠢呀?再抓自己屁股就不是兩瓣,要變成三十瓣四十瓣了。
楚雁南嘴角微微上挑:“不是想知道我力氣多大?”
“老大你的意思是,不會再把我摔出去?”李春成大喜,摩拳擦掌的就沖了過去,一把揪住楚雁南的衣襟,卻是方才被揍慘了,唯恐會惹惱了楚雁南,李春成只敢用了八分力氣。
哪知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力大如牛這會兒卻仿佛泥牛入海,別說提起來楚雁南了,對方竟是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
李春成真有些懵了,雙腿一沉,臉憋得通紅,使出吃奶的力氣猛地往上一提,哪知楚雁南卻仿佛焊在地上一樣,紋絲不動,李春成非但沒把楚雁南提起來,自己也因為用力過猛,竟然一頭朝着安坐椅上的楚雁南的懷裏就紮了過去。
楚雁南眉頭輕蹙,腳尖輕輕在地上一點,連人帶椅子一起往後滑去,恰恰避開李春成的投懷送抱。
只聽“噗通”一聲響,李春成再次結結實實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吻,半晌才艱難的擡頭,抖着手指指向楚雁南,神情充滿控訴:
“老,老大,你騙人——”
明明說好不再摔自己的,那現在這麽狼狽凄慘的趴在地上的又是哪個?
楚雁南卻恍如未聞——開玩笑,從小到大,自己就和三個女人有過這般親密的舉動,一個是已然辭世的娘親,一個是——眼前如此清晰的現出姬扶疏那張不過清秀的容顏,那麽簡單的一個把自己抱在懷裏的舉動,卻是這一生再沒有過的溫暖!
至于自己主動抱過的,楚雁南眉梢眼角閃過一絲悠然的笑意,好像又看到那個叉着腰騎着黑羊一身泥一身土兇巴巴的小丫頭……
“阿嚏——”扶疏大大的打了個噴嚏,疑惑的擡頭望天。
“冷了嗎?”家寶愣了一下,忙把自己的袍子脫下來,把扶疏從頭到尾給包了起來。
扶疏甩了甩衣袖,這也太長了吧?剛要說話,卻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兩人回頭,正看見爹爹陸清源還有二叔公陸丙辰正陪着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漢子并幾個兵士快步而來。
“大哥——”看家寶還在發愣,扶疏忙拉了下家寶的衣襟。
家寶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疾步上前,沖着來人憨憨一笑:
“爹,二叔公,幾位官爺好。”
陸清源尚且沒說什麽,陸丙辰卻先皺起了眉頭——方才清源可和自己打包票,說是家寶有辦法解決屯田的事,自己還以為多日不見,家寶有出息了呢,可現在再看看家寶這個樣子——
短褂上有一個補丁不說,瞧那條褲子,下面的褲腿明顯已經短了一截,就那樣吊在腳脖上,再配上木讷的神情,哎呀,怎麽瞧着比先前還要傻上幾分啊?
那滿臉虬須的漢子也皺了下眉頭,神情明顯有些不滿——自己也是看這陸清源家可憐,才勉強答應跟他來看看,倒好,給自己弄了這麽個傻子來!這不明擺着是耍自己玩嗎!
現在前線軍情緊急,據聞戰争已經在今早打響,可軍營裏庫存的草藥卻已是非常之少,特別是那能止血的藓芽,更是難尋的很,這幾個村夫倒好,竟然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弄個傻子來糊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搓手,好冷,都要冷哭了有木有,求收藏啊,親們的收藏和評論是俺最大的幸福(*^__^*)
17
金門守将于國威正在兵營裏長籲短嘆——
告急的文書已經送往連州多時,怎麽陸帥的援軍現在還沒到?
眼看着除了自己死守的金門府庫,其餘財物已經被谟族劫掠一空,要是再不來,怕是這府庫也守不住了!
倒不是于國威長別人氣勢、滅自己威風,實在是那齊默铎不愧是谟族第一勇士,委實力大無窮,到現在,齊默铎手裏已經折了自己手下三名将領,而且,全是被一棍子砸成肉泥!
“将軍也莫過于憂心,聽說陸帥已經派出援軍,便是那谟族,這些日子不是也消停了嗎?”看于國威愁得連飯都吃不下去的樣子,左将軍劉凱忙勸道。
“那谟族現在龜縮,不過是不清楚援軍虛實罷了。”于國威長嘆一口氣,“所以我就更加發愁。”
既希望陸帥派來的是精兵強将,好把谟族一舉擊潰,卻又擔心,真來了厲害的,八成那精刁如狐一般的谟族人又會縮回國境……
“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傳來,一個斥候模樣的士兵神色驚慌的闖進帳來,“谟族一支軍隊正往府庫方向而來!”
“什麽?”于國威一下站了起來,動作太大了些,身下的椅子登時被帶翻,“谟族人又來了?”
忙登上城樓,果然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邊的谟族人正往金門方向沖殺而來,隐約能看見中間飄揚的寫着一個大大“葉”字的鳳旗。
“不好——”于國威臉色一下難看之極——這之前,一般都是齊默铎自己帶人來,這谟族公主葉漣卻是從未在三軍前出現過,這只能說明一件事,谟族這次怕是所圖者大!
只是實在太蹊跷了,明明援兵就要來了,這葉漣到底是有什麽依仗敢弄這麽大陣勢?
“公主——”齊默铎看看身後一身火紅盔甲美豔不可方物的葉漣,眼裏是勢在必得,“末将這就去取了那于國威性命——”
這幾天真是憋得狠了,公主一直強壓着不許自己出戰,好容易昨日斥候來報,說是陸天麟派出的援軍,竟交給了個稚弱娃娃帶領,更兼主副帥不和,走到半路上就自己打起來了。
公主才終于下定決心,今日攻下金門府庫,聽說那府庫裏糧草充足,應該可以暫時解了谟族危局——
一旦自己立此大功,就可以堂而皇之請求皇上把公主配給自己了!
正自想入非非,斜刺裏忽然傳來一陣鼓噪聲,左右兩邊樹林裏,忽然轉出兩隊人馬,齊齊掩殺過來。
金門方向傳來了一陣歡呼聲——于國威眼眶頓時一熱,左邊那員小将雖是沒見過,右面那個可不正是從前的老上司,剛剛提升為校尉的李春成?
那些谟族士兵一向嚣張慣了的,這會兒也有些發懵,弄不懂發生了什麽,本是志得意滿的葉漣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不是說齊國援軍後日才會到嗎?怎麽這會兒會突然出現?
更要命的是,這樣神出鬼沒的領兵手法,哪裏像斥候回禀的纨绔所為?
“鳴金收兵——”
“想要走?”李春成大笑一聲,對着楚雁南一拱手,“老大,果然神算!龜孫子們,納命來吧!”
卻是很自覺的把齊默铎留給了楚雁南——這傻大個聽說力氣大得很,自己還是有些自知之明,讓老大收拾他好了。
齊默铎本來有些心慌,待看清騎在馬上的楚雁南的模樣,頓時仰天大笑:
“果然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還以為是哪路神仙!這麽美貌的小子,感情是特意巴巴送來給本将軍暖床的嗎?”
一番話說得身後的将士也是哄堂大笑。
李春成手裏的槍抖了一下,好險沒從馬上摔下來——這傻大個說什麽?暖床?還是讓那個小煞星暖床?
百忙之中,很是同情的瞄了一眼齊默铎——果然無知者無畏啊,這人要是上趕着找死可真是擋也擋不住!
齊默铎忽然打了個寒戰——不過是一句話,怎麽周圍的空氣突然就冷了下來,更讓人不解的是,周圍這都是什麽眼神?怎麽瞧自己都像瞧一個死人?
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楚雁南已經取下馬鞍旁墜的方天畫戟,直上直下的朝着齊默铎就劈了下去。
齊默铎簡直要氣樂了,自己是什麽人啊?堂堂谟族第一勇士,最大的就是力氣!這小子倒好,竟敢這麽出招,那還不是找死嗎!
衆人耳聽的“咔嚓”一聲響,再瞧去,卻是齊默铎的狼牙棒,已經斷為兩截,楚雁南手裏的方天畫戟卻是絲毫未停,繼續又準又恨的劈了下去——
繼狼牙棒之後,齊默铎小山一樣的身體從馬上轟然倒下——卻是已經被整整齊齊的劈成了兩半,甚至裂掉的左右半邊臉上還整齊劃一的保持着同樣一抹不敢相信的震驚神情!
“啊——”親眼目睹主帥被活生生劈成兩半,齊默铎的手下最先崩潰,轉身開始狂奔。
楚雁南眼中全是肅殺的冷意,方天畫戟往空中一指:
“殺——”
今日休矣!葉漣臉上再無一絲血色,撥轉馬頭就想逃跑,卻有幾根雕翎箭擦着耳際發梢飛過,一字排開堪堪射在自己馬前。
葉漣回頭,只覺渾身冰冷如堕冰窟——卻是那個俊美飄逸如神仙一般的少年,正端坐馬上,手持彎弓,弓上搭箭,箭尖直指自己的咽喉!那雙冰冷的眸子更是宛若來自地獄的惡魔……
瞧瞧這都是什麽眼神!
你說都是當兵的,這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麽大呢。像自家雁南,那雙眼睛什麽時候看着都是暖暖的,這軍需官卻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樣,真是看了就讓人心裏堵得慌!
扶疏撇了撇嘴——有種你進了後院還這樣端着!
大齊歷來重農事,自來神農山莊的弟子地位之高,便是正經科舉考試的舉人怕也不如。
以大哥現在的水平,朝廷知道了一準兒會當成寶貝一樣!便是眼前這高傲的軍需官大人,等會兒不定會怎麽央着大哥幫他呢——畢竟,據自己所知,這連州軍營開墾的屯田雖多,卻是因不善管理,收成并不好,大哥這樣的人才,正是朝廷,更是這軍營所急需!
瞧着幾位官爺神情不虞的樣子,陸清源心裏不住打鼓,只是反正已經來了,只得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領頭的軍需官周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家寶啊,你昨兒個說那能抵了屯田收成的東西——”
“諸位官爺跟我們來吧。”扶疏脆聲道,和家寶當先往後院而去。
那軍需官名叫周英,臉色陰沉的哼了一聲:
“我倒要看看,你們家有何寶物!若敢诓騙于我,別怪我不客氣!”
陸清源聽得腳下一踉跄差點兒摔倒,旁邊的陸丙辰也壓低聲音很是惱火道:
“清源,你怎麽也和家寶這個傻小子一塊兒胡鬧!虧我還保你……”
這下恐怕連自己也會被拖累吧?
“到了——”扶疏淡笑着退開一步,緩緩推開後院的門——
因院子的圍牆很高,外人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景。
這一推開來,所有人都驚得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了——
天哪,這是神農山莊的百草園嗎?
“這麽低的蘋果樹,怎麽會結出這麽多果子來?”
“還有這麽大個的石榴,我還是第一次見!”
“咦,這顆是櫻桃樹嗎?不是五月就會挂果嗎,怎麽現在還有,還結了這麽多?”
“呀,這一畦是碧粳米,聽說可是貢米,怎麽結這麽多!”
……
“這是,藓芽?”周英在一畦地旁蹲下,手都是抖的,自己看到了什麽?每次發生戰争時,這些可都是能救命的東西!偏是從沒有人栽種成活過,也因此很是稀有,可今天,卻在一個普通的農家後院裏,看到了有人栽種在自己地裏,還,全都活的這麽好!
“這,這都是,誰種的?”周英聲音都是哆嗦的,神情之貪婪、急切,宛如掘寶人挖到了如山的寶藏。
真是挖到寶了!再想不到,這偏遠的連州地界,竟是有這等奇人!只要能把這個人找出來,說不得,這連州以後就會變成魚米之鄉,還愁什麽軍糧供應不上!
再轉向家寶和扶疏,臉上早堆滿了都快要溢出來的笑容:
“小兄弟,敢問,這些東西都是——”
“軍爺想知道誰種出來的?”扶疏插口道。
“啊?”周英似是這才發現旁邊即使粗布衣衫也難掩秀色的扶疏,忙不疊點頭,态度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啊呀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你知道是誰種的對不對?快告訴我,待會兒伯伯給你買糖吃。”
哪知道以為好哄的小姑娘竟是個鬼靈精——
“那百畝屯田——”
“只要你能幫我找出這位奇人,那百畝屯田不算什麽!”周英一拍大腿,神情豪爽。
屯田還可以再開,至于這等人才卻是可遇不可求!于軍營中其他人而言,殺敵報國方是建功立業之階,于自己這個軍需官而言,能解決糧草供給就是大功一件,說不好,自己功名富貴就和這位奇人連在一起了!
“是啊——”陸丙辰和陸清源也是看的心癢難耐,“好閨女,快說,這些東西,都是誰種的啊?”
大家一般都是種地的,真得奇人指點,甭說吃飽喝足,說不得發家致富奔小康也是小事一樁!
家寶神情頓時有些慌張,不過是聽了妹子的話,亂七八糟的種了些東西,怎麽所有人都驚成這樣?
扶疏卻已是粲然一笑,一指家寶:
“那種地的奇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大哥,陸家寶。”
作者有話要說:
18
周英第一感覺就是,你玩我是不?
即便自己身在軍旅,之前也曾經躬耕于田園,種田一事,也算是行家裏手,因此一眼就能看出,這麽一個院子,卻是暗藏玄機——
連州土地,分明是大齊貧瘠之最,而這個普通的農家小院裏,生長了這麽多種類不同的莊稼不說,竟還均是收成喜人,怕是肥沃之地也不過如此!
更不要說還有個別不應出現在這個季節的明明瞧着長得極矮卻偏是碩果累累的果木!
如此神奇之事,自己也只在世人傳說神農氏姬家造化神功時曾有耳聞!
就是說破天去,自己也難以相信,竟是那個傻小子的手筆?!
扶疏抿了抿嘴,心裏卻是驕傲至極,那些果子,倒是并沒有什麽特異之處——這連州地界土地氣候與別處各異,于其他地方而言,個別四五月份成熟的果子,連州卻是九月天高氣爽才最合适,不過世人囿于常規,不知變通,才固執的以為這裏并不适宜栽種那些東西。
獨獨是這看似不起眼的各色糧食,才最是非比尋常!
所以,不得不說大哥于種地一途,領悟力超強,更兼吃的盡苦——為了盡可能多的向自己讨教種地的本事,大哥這兩年來足跡幾乎遍布了連州所屬的各個鄉鎮,無論走到哪裏,還都會一趟趟的把各地的土樣背回來!
比方說這小小的院子,便兼有連州幾乎所有的土地樣本,可以這樣說,但凡是這連州地界,只要拿過來任一地泥土,大哥都可以毫不猶豫的給出最适宜種的糧食!
所以說,對這周英而言,雖是損失了上百畝屯田的收入,卻是挖到了最得用的寶貝!
看周英臉色不虞,旁邊的陸清源吓得臉都白了。和周英一樣,陸清源完全不認為兩年時光罷了,自己兒子就會有這般出息!
只是陸清源心裏,扶疏一直都是有些不同的,雖是惱這孩子出言無狀,連軍需官大人面前都敢混說一氣,卻也不便開口斥責,因此直接忽視了扶疏方才的話,轉向家寶斥道:
“你這孩子,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把那位奇人給請出來?”
“爹——”家寶吭哧半天,不好意思的瞧了下個個都是雙眼放光盯着自己的人,臉上竟微微的沁出些汗來,半晌才忸怩道,“沒有奇人,這些都是我種的——”
本還想加一句,“全是妹妹教我的”,忽然想到扶疏之前的囑咐,忙又把話咽了回去。
只是實在不習慣被這麽多人關注,家寶索性蹲下身,指了指旁邊的蔹豆:
“這是蔹豆,最是耐旱,連州南邊佢裏鄉的土地最适合種這種東西;那是甘薯,東邊的清垭鎮,大家都以為是粘性的黃土,其實沙性才是主要特點,種這個肯定好使……”
說起種地來,家寶簡直是如數家珍,最後更是拉着衆人來到盛放須草的房間裏:
“還有這須草,咱們這兒很多土地,想種好糧食,須得先種上這草攢些肥料,然後再種糧食,不然打的莊稼怕是連雀兒都不夠吃……”
“我說呢!”旁邊的陸丙辰聽得一拍大腿,“我們家就有一塊兒這樣的地,足有十多畝,年年扔下種子,年年都幾乎要荒掉,可把我給愁得,可老輩人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種下來的,也沒人給我說過得先種些草,哎呀呀,要是早知道,也不會抛撒那麽多種子了!”
說着竟是和家寶熱火朝天的讨論了起來。
別看家寶平日裏很是嘴拙,說起農事來卻是口若懸河,陸丙辰和陸清源直聽得目瞪口呆,便是旁邊周英,一開始的神情還是不以為然,漸漸也越聽越入神,到得最後,直接拉住陸家寶的手,指着那畦藓芽道:
“小兄弟,能不能告訴老哥,這東西,你是咋種出來的?”
扶疏聽得暗笑,這周英看着外表粗犷,卻原來也是個一肚子精明的,方才還說大哥傻小子呢,這會兒功夫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這個呀,”陸家寶愣了下,下意識的看向扶疏,沒想到真讓妹子給猜中了,這位軍爺果然對剛種上的藓芽最感興趣。
“小兄弟,不能說?”周英卻是會錯了意,這藓芽可是比糧食還要貴重,人家說不好指着這東西賺錢呢!只是這藓芽委實是好東西,當下只管厚了臉皮道,“好兄弟,你要能幫哥哥種這些個東西出來,老哥回去就禀明陸帥,一畝地補貼你十兩銀子,不,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陸清源聽得眼睛都直了,幫着種一畝地就給二十兩銀子?可連州這兒上好的田地一畝才不過六七兩銀子罷了!
“不是——”家寶愣了下,忙擺手,自己沒說要錢啊!
這是嫌二十兩少?這些藓芽要是交由自己去采買,耗資巨大不說,還時常拿了錢也沒處買,可這些東西,卻是可以救将士們命的啊!
當即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