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穿到現代的第四十九天: 拿不起,放不下
聞或躍憤憤的對亞瑟反問:“怎麽, 打不過你幫我打啊?”
他沒想到,亞瑟還真就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轉身回頭,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用再認真不過的語氣道:“可以。”
他答應了,他真的答應了。
只要是聞或躍的所求,亞瑟很少有不會答應的,哪怕這輩子他已經不是他的暗衛,不再需要聽命于他。
這個答案一處, 反而輪到聞或躍騎虎難下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一會兒之後, 才鬼使神差般小聲嘟囔了一句:“倒也不必如此。”打架是不對的!聞或躍在心裏這樣振振有詞的告訴自己,他不是不想傷害皇後才不打的, 只是想當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亞瑟歪頭:“陛下, 您可真是太讓我為難了。”
這一回,亞瑟又說回英文了,因為他有預感, 他們接下來的對話還有很多, 并不會就此終止, 他還是不要試圖挑戰不可能了。亞瑟只想在走之前, 留下一句他自我感覺說的不錯的中文,給自己的塑料普通話找回場子。
“我幹嘛啦?”聞或躍心懷不能說的心思,只能虛張聲勢,甚至有點不敢去看亞瑟。
亞瑟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你一邊說你讨厭皇後,一邊又不讓我動手,那你到底想怎麽樣皇後呢?您的性格已經逐漸貴妃化了, 你知道嗎?”
……神特麽貴妃化啊!聞或躍無能狂怒,也只敢在心裏逼逼,你裏外裏就是在說我口是心非呗?
亞瑟看破了聞或躍的心思,回答的更是直接:“不,我是在說你傲嬌。”明明就是不想傷害皇後的,還總找一些蹩腳的借口。這幾天不管是和誰出去玩,聞或躍都會下意識的問一句,還要其他人一起來嗎。知道的,是他在呼朋引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等皇後的回應呢。
每次看不到皇後的身影出現,聞或躍的眼睛裏都明顯能夠看到一絲絲的失望。
既然這麽想要見到對方,那就去主動和好啊。
聞或躍被戳破了心思,終于惱羞成怒,“黑化”了。他決定抖出自己的王牌,來讓亞瑟不許說下去:“上輩子的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或躍覺得亞瑟這麽迫不及待的離開,是有跑路的嫌疑的,因為亞瑟不想聞或躍對他問一些有關于上輩子的問題。聞或躍本來是體貼的打算,既然亞瑟不想他追問,那他就不問了的,他對這件事并沒有太大的好奇心。
如今,都是亞瑟逼他的,不能不問了,再不問,聞或躍的內心就要全部被亞瑟給曝光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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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确實不想聞或躍問這個的,因為上輩子他接到的一個很明确的命令就是——如果聞或躍不問,他就不能主動說。
雖然這輩子亞瑟已經不再是聞氏皇族培養的暗衛,但他覺得該遵守的承諾,他還是會去遵守,時間并不能作為一種限制條件。
而現在,聞或躍問了,亞瑟就必須得說了,雖然他并不是很想說。
“您想問的到底是什麽?我需要很具體的問題。”亞瑟實話實說。
“你為什麽能無視‘新主不立,‘暗衛不得出’的傳統,提前離開暗衛所,早早的出現在宮裏,還只是當了一個宮女?”這背後肯定都是有原因的,不一定合理,但絕對不是當年的淑妃一個人就能夠決定的事情。
“有人下了命令。”亞瑟老老實實的承認了,沒有密令,他是絕無可能離開小涼山的,“我跟着上一任的暗衛首領秘密北上,在您還沒有登基之前。”
話說到這裏,答案就已經十分明顯了。
但凡不是個傻子,就能夠猜到答案——中宗。唯一能夠對暗衛下令的,就只有當時還活着的中宗。不管是上一任的暗衛首領,還是還沒有上任的新一批暗衛,在聞或躍沒有登基成為皇帝的時候,他們有且只有中宗一個主人,也只會聽從中宗號令。
皇後只有持有權,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指揮權。
聞或躍深吸一口氣,戳破了那層窗戶紙,找亞瑟求證于自己的猜想:“是中宗安排了這一切嗎?”
安排亞瑟留在宮裏,找到機會前往聞或躍的身邊,打破了暗衛不得與下一任君王提前接觸的規則。
亞瑟沒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他對于這個還是有點猶豫的,只能選擇沉默了下去。
但是,答案這種東西,有些時候并不需要一個固定的形式,回答是一種答案,不回答也代表了一種答案。
至少在聞或躍看來,亞瑟這就是默認了。
事實也确實如此,下了密令,讓淑妃盡快入京的,便是上一代的大啓之主——啓中宗。中宗當時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用了。他是真的得了疾病,回天乏術,只能趁着自己死前,盡快安排好種種後事。
淑妃正是這個“後事”之一。
她一身黑衣,被上一任暗衛首領帶着,單膝跪在龍床之前。兩人的雙眼,都只停留在大殿之內的地板上,不敢直視天顏。
而來之前,暗衛首領就已經對淑妃囑咐過了,他要淑妃仔細聽好陛下吩咐的每一個字。淑妃當時還不能理解,為什麽要仔細聽。直至中宗開口她才意識到,中宗已經虛弱到了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剩下什麽了。中宗氣若游絲,每一句都像是飄在天上,又細又弱,不仔細聽,很容易就錯過了。
或者說,也就只有暗衛的這種聽力,才能聽清楚中宗到底說了個什麽。
中宗說:“自今始,隐姓埋名,嫁給他,保護他,輔佐他。”
他是誰?
“他是朕的躍兒。”
不是“四皇子”,也不是“聞或躍”,是“躍兒”。如果聞或躍當時聽到,一定會覺得這稱呼酸的倒牙。哪怕時過境遷這麽多年再聽,聞或躍還是不太能夠接受中宗對他突然變得這麽溫情脈脈。真的太奇怪了,聞或躍接受不了。
換言之,這段往事,除了能證明确實是中宗主動傳位給聞或躍的以外,就再也代表不了什麽了。這一點,聞或躍知道,淑妃也知道。
甚至,聞或躍寧可別人懷疑自己的正統,也不想聽到這麽膩歪的臨終遺言。
這也是淑妃不願意告訴聞或躍的原因。
中宗後悔了,為他當年的所作所為,當他就像個裹了一層皮的骷髅似的躺在龍床上,只剩下孤家寡人的孤獨時,他才終于像個渣男一樣幡然醒悟。
他甚至不敢讓聞或躍來見他最後一面,怕兒子看到自己的狼狽,怕兒子即便如此了還是不願意原諒。
也因此,他才對淑妃下了那樣的命令,除非聞或躍主動問,否則淑妃就不能說。因為中宗覺得,等聞或躍能主動詢問的那一天,說不定就代表了聞或躍知道了什麽,情緒上對他的敵視已經有所松動。甚至,中宗暗搓搓的還懷揣着一二,等兒子知道他默默為他付出了這麽多,說不定就會感動,會原諒他的小心思。
但是……
對不起了。
聞或躍不僅不會原諒他,聽了這些也不覺得感動,只感覺到了渾身不适。他對中宗的苦衷,中宗的後悔,以及中宗在死前到底經歷了什麽,是一丁點也不在意的,也不想知道。他只想中宗徹底遠離他的生活!
那一刻,聞或躍就像是醍醐灌頂般,他對亞瑟連聲道謝,然後就跑出去找季在淵了。如今,在偌大的度假村裏,還留着的人也就只有聞或躍和季在淵了。
季在淵這些天,一直在他的套間裏勤勤懇懇的進行這遠程工作,坐鎮雍畿的季在龍表示很欣慰。
季在淵廢寝忘食的工作,已經到了幾乎很少出門的地步,連吃飯大多數都是叫的客房服務,就讓人很費解他這個假期到底度了個什麽,大約是度了個寂寞吧。
但偏偏,季在淵又倔強的不肯離開這裏,因為他堅信只要不是聞或躍主動請他離開,他就還有機會。哪怕沒有了,他也希望通過讓聞或躍看到他的慘狀的方式,好心裏舒服一點。他兩輩子都騙了聞或躍,他活該。
不求原諒,只求對方能不要再難受了。
就在季在淵因為又一次想到聞或躍,而停下批改文件的手,怔怔出神的時候,房門被突然敲響。季在淵以為是自己要的手沖咖啡到了,起身去開門,卻看到了他在夢裏都不敢想的場景——聞或躍正笑着站在那裏。
在開門的瞬間,聞或躍就像是一枚炮彈,以不容置疑之勢,沖進了季在淵的懷裏,給季在淵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沖擊,直直的紮入了他的心裏。
讓季在淵本來已經枯竭的內心,重新湧入細流,注入了無限的勇氣。
“小躍,你怎麽了?”
季在淵的這一聲問詢,就像是打開了什麽開口,令聞或躍的大夢初醒,激動的和他說了很多。但話語組織有點颠三倒四的,季在淵也是好不容易才聽懂了聞或躍知道了什麽。他對懷中的小陛下更是憐惜,因為他一直知道的,上輩子的帝後是聞或躍心裏解不開的結,聽到中宗後悔,不僅不會讓聞或躍好受,還只會惡心到他。
聞或躍一股腦的說完了自己心中的甘薯,然後才輕聲問季在淵:“你知道為什麽,我并不好奇中宗了嗎?”
“為什麽呢?”
“因為他一點也不重要了啊。”對于聞或躍來說,中宗的所作所為就只有傷害,再帶不起任何漣漪。他已經有了真正屬于他的父親和兄長,他們對他是那麽的好,根本沒有空再給中宗留出那麽一個指甲蓋大小的位置。
“你能這麽想,真是太好了。”季在淵揉了揉聞或躍的頭,一撮呆毛,倔強的在迎風招展。
“反推過來……”聞或躍又道,他為什麽一直在糾結季在淵的事,說原諒不原諒,說冷戰不冷戰的,只可能是因為,“我在乎你啊。”
在乎到了既拿不起,也放不下。
聞或躍還不能确定這份在乎是不是愛,但至少他可以肯定,他是在乎季在淵的。
比在乎全世界都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