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穿到現代的第九天:
季在淵接到聞振的電話時,人還在上沽市,就是之前他搭聞或躍的順風機停留的城市。他來上沽,是給一個親戚收拾殘局的。只是他沒想到,這位“小天才”的作死能力比想象中的還要強上那麽一點。導致他現在已經不想解決事情,只想解決親戚了。
季在淵能幹的堂弟季在龍,不得不第一千零一次的提醒堂哥:“我們是做正經生意的。”不流行一言不合就把誰沉江了,真的。
“你最近有空嗎?”聞振沒和好友客氣,在手機裏開門見山直言。
“這取決于你想要我幹什麽。”季在淵也沒和聞振客氣,“上沽這邊的事有點麻煩。如果以後你聽到季在寶死了,不要驚訝,我殺的。”
累世百年的家族,多少都有點尾大不掉的毛病,季家也不例外。哪怕季在淵在當上家主後,就已經大刀闊斧的對家族內部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仍是荊棘叢生,舉步維艱。每天不原諒個別親戚百八十遍,就沒有辦法把工作推進下去。
“哈。”聞振和季在淵友誼的起點,就是建立在給家人收拾爛攤子的心累上,簡直不要太有共同語言。不過,現在嘛,“對不起,我提前上岸了。”
聞振恨不能炫耀給全世界,他弟弟有多乖多可愛。
“所以,你找我到底什麽事?”哪怕再心累,朋友還是第一位的,萬一聞振這邊真是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季在淵也不排除直接放棄季在寶的可能性。
“我想你幫我照顧小躍一段時間。”聞振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重要的事,對于他來說,他弟弟現在就是他的命,但對于別人就不好說了。
季在淵深潭般漆黑的眼睛,一下子就睜了開來,連本來歪在沙發的坐姿,都正襟危坐了不少,大有“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的意思:“你詳細說說怎麽回事。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義不容辭,刻不容緩。
“上沽的事……”
“阿龍主動請纓,想要代勞了,”季在淵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始撒謊,“我也是有很靠譜的弟弟的。”
人就在現場、且完全不想接手的堂弟季在龍:“???”
“恭喜你,終于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
“謝謝。”季在淵大言不慚的收下了這份祝福。他之前也不是不能休息,只是不想罷了。因為除了投身工作、看着賬戶上的數字不斷上漲,他實在是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麽樂趣。季在淵勁瘦有力的腰身投射在了酒店的落地玻璃窗上,窗外萬家燈火,屋內他孤獨的宛若只有自己。
哦,還有一臉絕望的青年季在龍,他滿臉悲鳴,整個人的靈魂都仿佛在控訴——為了別人的弟弟,就可以眼睜睜的把自家弟弟推入火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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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十點,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季在淵準時敲響了聞家的大門。
聞或躍此時還沒有從“倒時差”和“自己原來只是故事裏的一個角色”的認知裏恢複過來,眼神恍惚,動作遲緩,整個人看上去都有點呆呆的。誰問他一句話,他都要思考很久才能夠給出回應。
說實話,當聞或躍知道自己所有的苦難,都只是旁人信筆寫出的幾行文字時,對他的打擊着實有點大。
他知道他不應該這麽想,但他還是控制不住的對整個世界,産生了一種不真實感。他甚至開始思考起了“人類的起源”之類的哲學問題。讓離開前的大哥聞振非常擔心,他特意和季在淵談過弟弟的不對勁兒。
面對這樣的聞或躍,哪怕那片海指天發誓,他沒有給小叔叔灌輸什麽奇怪的東西,聞老爺子的疑心病也還是犯了,于是,他面對季在淵這個大兒子派來的幫手,熱情度就上升了不少。
和大兒子之間的競争歸競争,最重要的還是小兒子的健康,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但是這一回,哪怕是大将軍的臉,對于聞或躍的影響也變得有限了起來。
聞或躍真的已經很努力的想要熱情了,可是他的情緒就是這麽不争氣,怎麽都提不起勁兒來。
季在淵來之前做的功課明顯比那片海還要足,他并不打算給聞或躍生硬的講什麽大道理,他只想帶他出門走走,散散心。
“去,哪裏?”聞或躍還是有點木木的,但配合的意願是很強烈的,簡直不要太積極。
“去參觀啓昭帝在郊區的陵寝。今天閉館維修,沒有游客。”由于啓昭帝的陵寝比較特別,導致了整個考古項目的特殊化,季在淵是最早的發起人,也是迄今為止最大的投資方,多多少少是有一些便利的。
而啓昭帝,正是聞或躍的谥號。
他們一起上了車之後,最先讨論的話題,也是啓昭帝的這個谥號。
“昭,容儀恭美曰昭。有儀可象,行恭可美。”——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這個皇帝生前長的可好看可好看了。
“昭是個美谥。比‘懷’、‘少’一類的平谥好。”季在淵這樣道。
同坐在車上的那片海,根本沒辦法插話,他對于谥號的了解淺顯到他甚至以為“谥”應該念“yi”。
“‘少’代表了這個皇帝死的早,還沒有來得及做什麽。‘懷’是說這個皇帝能力平平,但脾氣好。”聞或躍還是很照顧他的大外甥的,主動給那片海解釋了一下,不同的谥號代表的含義。
就歷史記載,啓昭帝在大婚之宴上昏迷,就再沒有出現在人前,不久之後便病逝了,他能夠得到的谥號實在是有限。“昭”已經是力所能及可以争取到的最好了。
啓昭帝的陵墓叫長陵,因為它就建在京郊不遠處的長坂山上,和大啓歷任皇帝的陵墓隔的有點遠,非常特別。長陵的占地面積不大,位于主峰南麓,山明水秀,暗含風水。修建年份還沒有确定,因為它是最近幾年才被挖掘出來的帝陵,建築保存完整,遺物完整多樣,為現代考古事業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整個長陵的考古開發,最早僅僅是個人投資。因為整個山頭都是季家的,他們若不牽頭,長陵指不定要多久才能被發現。
如今陵墓的主要負責團隊是知名教授嚴玄在負責,季在淵來的時候,他正在招待幾個學術界的朋友,于是就幹脆帶着朋友來一起來迎接季在淵了。
黑色低調的商務車,停在了空曠的廣場上,難得的冷清,為這座安靜的皇家陵寝,平添了一分蕭瑟。
季在淵、聞或躍和那片海以此下車,一個比一個好看,宛如秀場男模,在拍什麽時尚大片。嚴教授和他的幾個朋友暗暗咂舌,他們也算是見多識廣,但這樣的視覺沖擊,還是讓人有點目不暇接,其中尤以國畫大師方培最為激動,總感覺靈感來了。
這邊的那片海也很激動,因為方老師正是他的偶像。
那片海腦子不行,但既不願意找關系上大學,又不願意花錢出國混文聘,他選擇的是依靠自己實打實的努力和勤奮,複讀三年,這才勉強過了藝術類院校的三本線。就在雍畿本地的美院,國畫系,上課的老師是個方培吹,那片海也漸漸的入了坑。這麽突兀又簡單的見到偶像,讓那片海本就轉不動的腦子更是雪上加霜。
季在淵還主動為方老師和那片海互相做了一個介紹,很輕松的就把那片海這電燈泡給送出了局。
當然,季在淵對外是打死不會承認,是他提示嚴教授要在今天邀請一二朋友的。
客套的寒暄之後,大家就各去做各的了。現場只剩下了季在淵和聞或躍兩人,他們一起走進了讓聞或躍有點手足無措的外圍,最先步入的便是供後代皇帝祭祀先帝的長生殿,金磚鋪地,白玉為階,以及放在現代一根就得二十個億的金絲楠木為柱,高調奢華,美輪美奂。
聞或躍怎麽都想不到,自己的陵寝原來是這個樣子,他登基時日尚短,還沒有來得及開始下旨修建皇陵。也不知道繼任的皇帝到底是怎麽樣一個蜜汁審美。
反正逛自己的墓地,還是蠻刺激的。
“啓昭帝在全國一共有七十二個冢墓,這個傳聞你聽說過嗎?”季在淵走在聞或躍的身側,主動開口,尋找話題。
“啊?”聞或躍更懵了,為什麽要在全國造七十二個墓地?這也太勞民傷財了。
“七十一個都是假冢,只有一個是真的,防盜意識特別強,不是嗎?”季在淵開着玩笑,“我們至今也只發現了十一處,雍畿旁邊的這個只是其中之一。雖然已經對外公布了這裏就是啓昭帝的安息之所,但我卻不覺得這是真正的皇陵。”
“為什麽?”聞或躍不自覺的就被季在淵帶着走了,再顧不上想什麽“我為什麽而存在”之類的問題,他現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死的,又葬在了哪裏。
“因為這裏陪葬的是賢妃江氏,啓昭帝怎麽會不和他的皇後葬在一起呢,你說對吧?”
“妃子們沒有葬在一起?”聞或躍抓住了關鍵。
“據說是每個陵墓裏躺了一個,就像是拆盲盒。在打開之前,我們永遠都不得而知裏面葬着哪位娘娘。除了賢妃江氏,被發現的良妃那氏,淑妃……”季在淵緩緩道來啓昭帝的趣聞,這也是這位英年早逝的帝王留在歷史上唯一值得說道的東西了,“有學者說,她們就像是天生的冤家,連死都不願意看見彼此。”
聞或躍:“……”沒有管理好後宮,是朕的失誤。
“但江大的顧教授給了我另外一個說法,他說後妃們分散在全國,是因為她們也不知道陛下的轉世會往生何處,所以她們各擇一地,分別陪伴。這樣一來,當她們的陛下回來時,便不會再孤單害怕了。”
她們一直在等他,相信着他一定會信守承諾,重回人間。
故事可以是假的,但投入過的情感卻是真的。
季在淵伸出手,輕輕的捏了捏聞或躍單薄柔軟的掌心:“感受到了嗎?”我是真的,血是熱的,沒有什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