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幾個穿黑色西裝的人看到抱着安安過來的交警後, 就迅速開車走了。
“沒出什麽事兒吧?”交警正在路邊執勤,被安安抱了大腿, 說要救自己的媽媽,等他抱着孩子趕過來,只看到幾個人上了車, 然後跑了。
“沒什麽事兒, 謝謝交警同志。”夏兮接過安安, 跟交警道謝。
“需要報警嗎?”
“不用。”夏兮搖搖頭,報警也沒用, 還得耽誤時間。
交警囑咐了幾句, 要夏兮好好看着孩子, 別讓孩子在馬路上跑不安全之類的, 然後離開, 但是并沒有走遠, 只是遠遠觀察着這邊的動向。
夏兮檢查了一下安安, 見安安沒什麽事兒才松了一口氣, 此時才想起剛剛幫了她的人。
那人已經不見了。
夏兮給傅南錦打了電話,此時正是在小區外, 夏兮便帶着安安回了家。
很快,傅南錦就接到消息趕回了家,同時來的還有喬文遇和唐桦,還有剛才救了夏兮的……紅毛。
夏兮有些疑惑,還未開口,傅南錦已經一言不發沉着臉蹲在她身邊, 将她和安安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
“怎麽樣,有沒有傷到?”說話的是喬文遇。
“沒有。”夏兮搖搖頭,“我和安安都沒事兒。”
夏兮本來還想借題發揮一下,但見傅南錦這吓人的臉色,也沒法撒嬌打滾了,拍拍他的臉:“你怎麽了?我們沒事兒。”從傅南錦回來就一言不發,冷着一張臉,怪吓人的。
剛才救了她的紅毛手足無措:“嫂,嫂子,對,對不起……”
“啊?嫂子?”夏兮有些納悶,“什麽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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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傅南錦終于說出了回來的第一句話。
“對不起,南哥,是我失誤,是我大意了。”紅毛手站在那裏,一八幾的大個子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
“滾出去……”傅南錦抱起安安,親了親他的臉。
“爸爸,你怎麽了?”安安摸摸他的臉,“是那個叔叔幫了我和媽媽,我們應該謝謝他,不能罵他。”
“南錦,你先冷靜一下。”喬文遇開口,“畢竟誰也沒想到傅文濤這麽大膽,大白天想帶走人。”
“沒想到?”傅南錦冷笑一聲,“我讓他跟着夏兮和安安,就是為了預防沒想到,結果呢?”
“四毛,不是讓你們三個人跟着嗎?到底怎麽回事兒?”唐桦問道。
“本來是我們三個跟着,但是……”四毛頓了一下,“但是傅文濤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南哥會找人跟着嫂子,所以有另外幾個人引開了他倆……”
“你呢?”唐桦皺眉,“我怎麽教的你,不是讓你寸步不離跟着安安嗎?”
“我……”四毛恨不得拍死自己,“今天嫂子比平常早去了十分鐘,我就在那會兒上了個廁所,我錯了,南哥,我真的錯了……”
“南哥……”唐桦也開口求情,“四毛也不是故意的,況且大家都知道傅文濤現在不敢對你和夏總做什麽,所以有點兒掉以輕心……”
“別說了。”喬文遇打斷他的話,對他使了個眼色,傅南錦臉色很難看。
唐桦立刻閉了嘴,他幾乎沒怎麽見過傅南錦動怒,但是只要動氣怒來,連喬文遇也不敢随便搭茬。
屋內陷入一陣沉默當中,夏兮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聽着幾個人之間的對話,終于明白了,這段時間,傅南錦一直在找人跟着她,而她卻并沒有發現。
夏兮心裏一驚,再怎麽說,她也是經過小叔特訓過的專業人才,怎麽會連有人跟着她都不知道呢?
夏兮上下打量着這個被稱為“四毛”的人,這是個人才啊,這要是去小叔的偵探社跟蹤什麽婚內出軌,簡直是太好用啊。
四毛被她看得心裏發毛,終于忍不住開口:“嫂子,真的對不起,今天真的是我失誤,今天天太熱,我喝了三杯冰凍飲料,所以,真的是……這樣的錯誤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嫂子,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
“我這裏不需要不專業的人,你可以走了。”傅南錦冷冷道。
“南哥,四毛跟了我很久了……”唐桦見傅南錦認真了,忍不住開口。
“你要是不願意,可以跟他一起走,我沒意見。”傅南錦看向唐桦,“我向來只看重結果,過程并不重要。”
唐桦是了解傅南錦的,他說口的話從來沒有打過折扣,不由懊惱的瞪了四毛一眼,他真是不能指望他能幹什麽大事兒,這麽點兒小事都出岔子。
喬文遇在沙發上坐下,手掩着唇輕咳了一聲,夏兮看過去,喬文遇對她輕輕挑了挑眉。
喬文遇這個人是真聰明啊,夏兮在心裏鄙視了他一番,人家唐桦還敢開口說幾句,他倒好,真的是時時刻刻都在算計。
夏兮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四毛身邊:“不是讓你走嗎?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四毛看了傅南錦一眼,眼中露出受傷的神色,委屈巴巴:“嫂子,今天真的對不起,我這就走。”說完,又看了一眼傅南錦。
夏兮不由自主的踮起腳尖擋住他的視線,這弄得跟生死離別的情侶似的。
四毛一步三回頭的走到門口,夏兮已經等不及幫他打開門将他推了出去:“好了,快走吧。”
然後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三,二,一……”夏兮默數三秒,然後又打開門,對耷拉着腦袋站在電梯處的四毛招招手,“已經走完了,快,回來吧。”
喬文遇:“……”
唐桦:“……”
四毛:“……”
夏兮走到傅南錦身邊踢了踢他的腿:“這麽多人,你不去做飯,坐在這裏幹什麽?”
傅南錦擡頭看她,唐桦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喬文遇也覺得呼吸都停頓了兩秒,募得就想到了之前被傅南錦扔下水放狼狗圍觀的那個女人。
傅南錦看着她沉默了一會,站起身往廚房走去了。
唐桦驚訝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好一會兒才看向喬文遇:“四毛活下來了?”
喬文遇也有些不相信的撓了撓臉:“可能吧。”
四毛覺得這幾分鐘跟坐過山車似的,不由對着夏兮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嫂子。”
“其實……”夏兮湊到他身邊,“你有沒有想過跳槽,比如到偵探社工作?”
“不要。”四毛後退一步,“我不會背叛我南哥的。”
夏兮切了一聲,才差點兒被趕走,還這麽向着他。
“對了,夏總,我聽四毛說,你把個大男人給過肩摔了?”唐桦覺得不可思議。
“那當然。”夏兮得意洋洋,“我可是黑帶九段啊,要不是因為安安,我一個人單挑他們十幾個都不是問題。”
“黑帶九段?”喬文遇嗤笑一聲,“你就吹吧。”
“呵呵。”夏兮瞪他一眼,“黑帶九段那是指日可待,只不過是因為我現在還太年輕而已,我很厲害的好不好?”
喬文遇看着面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女人,沒有人會想到就在剛剛,她經歷了一些常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事情。
喬文遇想到以前傅南錦身邊的那些女人,也想到了以前他問過傅南錦的話。
傅南錦說他不需要女人,也不會讓自己有弱點,因為人一旦有了弱點,就是致命的,關鍵時刻會任由別人拿捏。
喬文遇到酒櫃去找了一瓶紅酒,拿了兩個杯子,對夏兮揚揚手:“怎麽樣,說幾句。”
唐桦見狀忙抱起安安:“來,我陪安安玩拼圖。”
夏兮愣了一下,旋即點頭:“好。”
夏兮跟在喬文遇身後去了陽臺,喬文遇倒了酒遞給她一杯。
夏兮接過酒晃了晃:“你想跟我說什麽?覺得我拖累了傅南錦,要給我錢讓我離開他?”
喬文遇忍不住笑:“你真的挺有意思。”
“謝謝。”夏兮優雅的颔首,“這一直是我活着的宗旨。”
“我剛開始見你的時候是兩年前,剛剛得知南錦還活着的時候,見到你和安安,我真的是吓了一跳。”
“沒見過我這麽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夏兮眼睛亮閃閃。
喬文遇倚在欄杆上:“漂亮的女人我見得多,你這樣的女人我第一次見。”
喬文遇看向她:“想不想聽南錦以前的事情。”
夏兮趴在欄杆上,毫不猶豫的點頭:“想,非常想。”
“但是……”夏兮皺了皺鼻子,“我只想從他口中聽到,不想從別人嘴裏知道。”
“你……”喬文遇皺着眉頭笑了一下,“真的與別的女人很不一樣,就像今天,遇到這麽大的事情,我以為你會哭鬧,但是,你并沒有。”
“你錯了。”夏兮伸出食指對他搖了一下,“我只是還沒開始發作而已。”
“夏兮。”喬文遇握緊酒杯,“其實,他除了你和安安以外,一無所有。”
“你知道一無所有的意思嗎?”
“知道。”
“嗯。”喬文遇有些詫異,“你,知道?”
“一個人從醫院裏醒來,有了自己的記憶,卻沒有去找自己的家人,而是選擇與陌生人住在一起,不是一無所有,是什麽?”夏兮抿了一口紅酒。
喬文遇看了她半天,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舉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夏兮,我請求你,将來不管到了何種境地,都千萬不要放棄他。”
“啊?”夏兮後退一步,拿開自己的杯子,“這事兒我可不能答應你,其實我是個顏控,這傅南錦要是禿了,胖了,有啤酒肚了,我可能,可能就……你懂得。”
喬文遇:“……”
喬文遇摸摸鼻子,對夏兮身後擺擺手:“不關我的事兒,別看我。”說完,越過夏兮溜進了客廳。
夏兮覺得有些不對勁,緩緩轉過身,就看到圍着圍裙的傅南錦站在她身後眸子幽深地看着她。
夏兮輕咳一聲:“你,你別害怕,我會監督你健身,還有給你買黑芝麻生姜洗發水的,不會禿頭和有啤酒肚的,相信我。”
傅南錦進了客廳,對幾個等吃的人淡淡道:“你們可以走了,我們要吃飯了。”
“你說什麽?”唯一敢抗議的喬文遇喊出聲。
“你要我說第二遍?”傅南錦眯眼看着他。
喬文遇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他比了個中指:“傅南錦,你狠。”
等到家裏的閑雜人等都走了,傅南錦将飯端上桌:“吃飯吧。”
夏兮看着桌上的飯菜,撅撅嘴:“呦,難得跟江總一起吃頓飯啊,以後吃飯是不是得提前預約?”
傅南錦沒說話,只是給安安系上了小圍兜,一家人沉默着吃完了一頓飯後,傅南錦又抱着安安去給他洗了澡,然後把他抱到客房哄着他睡覺。
把安安哄睡後,傅南錦來到夏兮的房間,夏兮盤腿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傅南錦站在床邊,緩緩開口:“今天的事兒,是我思慮不周,我跟你道歉。”
“道歉?”夏兮冷笑一聲,氣呼呼道,“道歉有用嗎?”
夏兮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知道今天我有多害怕嗎?我多害怕安安會出什麽事情,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我不知道會不是像是電視上演的那樣,把我和安安帶走,綁架我們威脅你,最後再來個抛屍荒野。”
夏兮越說越激動,眼睛裏帶着淚水,拍打着傅南錦:“你明明知道可能會有危險,找人跟着我們,為什麽就不能告訴我會發生什麽事情?你說四毛做的不好,你做的就好了?你做到什麽了?你既然覺得所有事情都在你的掌控當中,我們遇到危險時,你為什麽不出現?”
傅南錦直挺挺的站在那裏,任由夏兮發洩,夏兮打累了,罵累了,頹然地坐在床上:“傅南錦,我是人,我不是你的附屬物,我有知情權,我有選擇權。”
聽到“選擇權”幾個字,傅南錦眸中神色驟變,突然抓住夏兮的手腕,低頭看着她,眼睛通紅,語氣陰鸷:“選擇權?什麽選擇權,你想如何選擇?”
“傅南錦,你放開我。”夏兮的手腕上一次被他傷過,他的力道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傅南錦倏地松了手,後退一步,偏開頭急促地呼吸着。
夏兮覺得有些不對勁,從床上下來,走到他身邊,輕輕碰了碰他的手,小心翼翼道:“傅南錦,你沒事兒吧?”
傅南錦平息了一下氣息,将夏兮抱起來放在床上,然後去洗手間接了一盆熱水回來,然後跪在床邊,執起夏兮的腳放在水裏。
傅南錦輕輕搓洗着夏兮的腳,查看她腳底有沒有受傷,多虧路邊被清潔工打掃的很幹淨,沒有碎玻璃什麽的,除了被小沙粒咯的有些疼以外并沒有傷口。
“我爺爺很小的時候被自己的爸爸媽媽給賣了,輾轉進了福利院,然後被國外的一對夫妻領養走了。”傅南錦一邊給夏兮洗腳,一邊開了口。
“那對夫妻很有錢,在國外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是就是沒有孩子,所以領養了我爺爺,我爺爺很聰明,領養他的夫妻對他也很好,但是當年他們領養他時,他已經十多歲了,懂事兒了,童年的創傷影響了他的一輩子。”
傅南錦手下動作很溫柔,但聲音卻低沉而沒有絲毫感情:“後來夫妻倆去世了,我爺爺便繼承了公司,有了大筆遺産,他有過很多女人,卻從來沒有結過婚,生了四個孩子,他對這四個孩子都很好,他不相信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卻相信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可能是因為童年的遭遇,讓他想要自己的孩子擁有最好的,所以他總是把自己認為好的給自己的孩子。”
“大兒子打小體弱多病,二十多歲就因病去世了,二兒子游手好閑不務正業,更多的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金錢,三兒子也就是我爸爸,是他最喜歡的,想要他成為繼承人,但是我爸爸癡迷研究,并不想做生意,于是想法設法要離開這個家去做自己喜歡的研究,而他的小女兒愛上了自己家傭人的兒子,私奔了。”
說到這裏,傅南錦沉默了一會兒,把夏兮的腳擦幹淨,把水端進洗手間倒掉,然後走出來,關了屋內的燈,只留了一盞床頭燈。
傅南錦抱起夏兮讓她躺在床上,自己則在窗邊點了一支煙。
這是夏兮第一次見傅南錦抽煙。
“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夏兮覺得聽得心裏一跳一跳的,有些發慌,更多的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心痛。
傅南錦抽了半支煙後才繼續道:“父母抛棄了他,血脈相連的兒女背叛了他,爺爺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值得相信的,于是,他放棄了自己的子女,卻把子女的孩子全都帶到了身邊。”
“四個孩子,大伯留下的兒子也遺傳了他的病,從小就身體不好,再就是傅文濤,我,還有貝若。”
“我們幾個沒有上過學,從進到爺爺的城堡裏以後……”傅南錦眯了眯眼睛,“對,那是個城堡,很大很大,進去以後,就只學會了兩個字—競争。”
“沒有什麽是憑空得來的,想要得到就要争取,包括一杯水,一碗飯,我們四個人,水有多有少,飯也有多有少,你要學會想法設法去得到,如果不争不搶,就只能餓着渴着,如果互相幫助,那麽,大家都得不到。”
“可是,有時候你想法設法得到了,卻發現裏面被下了瀉藥,爺爺說,人生就是如此,對誰都不能輕信。”
傅南錦輕描淡寫,夏兮心驚肉跳,這是變态嗎?
夏兮捋了捋思緒:“你大哥身體不好,貝若又是女孩子,所以只剩下你和傅文濤,所以這是豪門争産?”
傅南錦抽完一支煙,又點了一支:“是,也不是,競争只是這麽多年以來的習慣而已,畢竟我們連吃飯都要想方設法地陷害彼此,不然可能吃到的就只是一碗只有幾個米粒的米湯而已。”
“至于産業,爺爺的想法沒有人能猜得到。”
“那傅文濤他……”夏兮有點兒不太理解,“到底是不是為了産業?”
傅南錦撚滅煙蒂,淡淡道:“夏兮,你見過訓狗嗎?就是訓狗師拿着一塊骨頭去引誘狗,然後讓狗學會各種動作後,就會賞給它一塊骨頭作獎勵,還會摸着它的頭說‘good boy’。”
“我們就像是那幾只狗一樣,每次競争贏了,爺爺便會摸摸我們的頭誇獎我們,說‘做得好’,經過日複一日的訓練,這些就會成為本能。”
雲淡風輕地把自己比喻成狗,夏兮的心在這一刻痛的像是被絞肉機絞了一樣,痛的都快要窒息了。
夏兮從床上跳下來,抱住他的腰:“你是我看上的人,我不許你這麽說你自己。”
“傅文濤不敢對你做什麽。”傅南錦親親她的臉,“他想做的無非就是想把你從我手裏搶過去而已,所以,你別怕,今天的事情我不會讓它發生第二次。”
傅南錦将夏兮放在床上,欺身上去,唇瓣親吻着她,安撫着她,夏兮摟着他的脖子,眼睛看着天花板,許多事他說的語焉不詳,所以,還有什麽是他沒說的?
而且,傅南錦在焦慮,他在焦慮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