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導演和工作人員監控室裏查看拍攝情況。
全息拍攝就像網文裏的快穿題材一樣，為了保持入戲連貫性，在拍戲期間，主要演員會一直住在影城，每日定點進艙。和傳統電影可以跳着拍不同，全息拍攝必須按照劇情先後次序來拍，很少會出現補拍的情況。因為根據現實的的人生經歷，“本我”的表現會一直在變，封閉式拍攝就是為了把這變動降到最低。
在封閉式拍攝盛行前，曾經有個演員，上半個月演花花公子演得好好的，月中被女朋友綠了，大受打擊下信了佛，“本我”在拍攝時拒絕泡妞，只能換人重拍。原來的演員出家去了，偶爾接拍需要帥哥和尚的戲。
人稱佛系偶像，小鮮肉中的素肉。
也算是娛樂圈內中途轉型成功的一個奇葩例子了。
“導演，她能行嗎？上次晚濯哥都沒帶動她入戲。”副導愁眉不展的說道。
宋晚濯是飾演明帝的男主角，娛樂圈裏小有演技，“本我”和現實裏一樣強勢，很适合演皇帝和霸道總裁，以偶像劇男主出道後，很珍惜手上這個有發揮機會的正劇主演，對關系戶童昭有點意見，但還是配合着試了一次戲。
試完之後，心态小崩。
在原來的時間線上，由于第一次試鏡童昭表現太差，正式拍攝時“本我”對童昭有了意見，導致明帝寵貴妃寵得很表面，一看就是塑料情侶，效果更劣質。
宋晚濯出艙後一看片子，心态大崩。
……
畫面裏，是病弱的皇後在明帝用晚膳時，将族妹推銷給他。
故事設定裏，這個族妹跟皇後也不親。
是家族下決定後，從陳氏裏挑出來的絕色，保證豔壓後宮。
《明帝外傳》基調輕松，主拍的是正史裏沒講的事，兩個大臣和皇帝的互動，後宮生活為副。其中這位由先後推出來的貴妃就是明帝在任期間的一個黑歷史，一個為後人津津樂道的紅顏劫。
帝後感情淡漠不睦，明帝不喜歡皇後的攬權作派，看見她要推銷新的陳氏女，一臉冰霜在陳妹妹在席間侍膳，展示完溫柔風情，才慢慢融化。
劇本是這樣的。
但是監控畫面裏，宋晚濯飾演的明帝在聽見之後，臉色一黑，站起來就要拂袖而去！
“怎麽回事？”副導驚訝。
“應該是宋晚濯太讨厭童昭，影響到了他的“本我”行為模式……”另一人小聲分析。
所以本能電影不是一次又一次的NG能拍好的。
演員情緒會影響“本我”的行為。
“要暫停嗎？如果明帝見都不願意見貴妃，劇就完全拍不下去了。”副導請示。
“再等等……”
正當導演心頭大沉之際，一只纖纖素手撥開帷幕，主動上前行了大禮。童昭挽了個髻，這垂首的時候，比尋常人行禮時垂得更低，刻意的露出一截雪白後頸，在昏黃燭光下，暈染出細膩如絲綢的視覺效果。
男人是視覺動物。
胸、腰和腿常年與性感挂鈎，但童昭認為真正的X器官是腦子。性感基于想象，可以是一截後頸，一握腳踝，一串細白手腕上的銀鈴手飾。
将要害暴露出來，吸引肉食者的目光，使其心生憐愛。
這是稱霸後宮多年的宸貴妃人格總結出來的經驗。
滿級寵妃回來攻略皇帝，就像用屠龍寶刀削新手村前的梅花鹿。
就在戲裏戲外的人都掐一把汗的時候，明帝停下了腳步，正眼看這個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輕女子。
“你擡起頭。”他命令。
戲外的工作人員松了口氣，導演将鏡頭拉近，給了童昭一個特寫。
童昭仰起臉，臉上沒有絲毫見到君王的怯意。
雪膚粉裙，襯得人面如桃花。
杏核眼盈着笑，氣質幹淨嬌甜，明豔的唇形微翹，肉感得很勾人。
她的每一寸都是美的，挑不出毛病。
令人忍不住苛刻地想，隐沒在衣料下的地方，是否同樣美好得沒有一絲瑕疵？
太好看了。
直面這美顏暴擊的工作人員均是心頭一跳，負責監控設備的年輕人小聲嘀咕：“童昭的本我比真人嬌媚。”副導演驚喜點頭：“她第一次試演的時候在明帝面前失魂落魄的，第二次就發揮得這麽好了，不愧是童影後的女兒。”
“當然了，我早說昭昭有天賦。”導演最愛聽人誇他女神，也越發相信自己沒看錯人。
且說回戲裏。
明帝被驚豔到了，将童昭扶了起來，允她一同用膳。
席間，童昭完全沒有怯場，對明帝暗送秋波，俨然是很合格的狐貍精作派，而明帝臉上也是一派溫柔意趣，分明是被這個大膽美麗的少女狠狠吸引住了：“剛才朕很慶幸……”他頓住，覺得這話說出來不太合适。
童昭也不催促，凝着他看。
“差點就錯過了你這麽美好的姑娘。”
……
監控室裏的工作人員均是表情複雜。
男主演宋晚濯的作風挺正派的，也沒傳過緋聞，以前在偶像劇裏演男主，也是一副老幹部的樣子，萌得女粉心花怒放，可是……
這個被美色迷得七葷八素的狗皇帝是誰？
雖然演得很到位，明帝這角色就該是這樣的，可是也發揮得太好了吧！
“這，”副導點破真相：“晚濯哥這是被童昭帶入戲了啊。”
……
接下來的劇情，就是明帝明知道一切是皇後和陳家的安排，仍然忍不住臨幸了陳氏女，提前将她冊封為陳美人。由于要過審，所以床戲是不會拍的，演員也不需要在全息艙裏發生不可描述的行為，只會在切換場景前被儀器安插一段承歡記憶。
為了增加明帝演員本我沉迷美色的可能性，編劇很懂地将這段模糊的記憶設定得超爽。
冊封為美人後，童昭就只有四場戲份。
可以用八個字來總結這四場戲——
作天作地，貪得無厭。
副導演笑着說：“建哥你可算能放心了。”
“拍本能電影哪有能放心的一刻？我挺擔心童昭演不好的，雖然作的內容早就寫入了角色腦子裏，但根據我對童昭的了解，人小姑娘乖巧又好相處，一點不作，特別善解人意，照顧別人感受……”
導演話音剛落，監控畫面裏的童昭被免了翌日的請安，就心安理得地不去見皇後了，一同被安排進來的大宮女緊張地跟她分析利害，她卻滿不在乎地賴在龍床上：“皇後姐姐想借腹生子，我才不如她的願，入了宮就是皇上的人，管陳家洪水滔天。”
大宮女聽完更愁了，來偷聽的暗衛在禀報皇上後，明帝卻很高興。
導演：“這裏原臺詞範圍是什麽來着？”
編劇：“是抱怨陳家對她不好，利用她，反正挺慘的。我本來想讓觀衆同情她，可恨的人必有可憐之處嘛。”
童昭演出來的一點都不慘。
她超高興的，過得比在陳家好多了。
演員在進入全息拍攝後，會被灌入角色設定、記憶和一定的行為導向。由于貴妃是個着墨不多的女N號，設定相對地單薄，也給了演員很大的發揮空間一一她是紅顏禍水，但沒指定是哪一種風格的禍水，可以是弱質纖纖的綠茶，也可以是恃靓行兇的紅茶，總之能讓主劇情走在大致正軌上就行。
衆人發現，童昭演的寵妃，嗯，怎麽說呢？
太嬌憨了。
和明帝的撒嬌賣萌互動超甜的，生生把一部戲說歷史的電視劇演出了偶像劇特有的粉紅泡泡，連人屆中年的副導都要再次相信愛情了。她彷佛沒有受到背景設定的限制，一點不怕皇帝，每句話每個舉動皆戳中狗皇帝的萌點。
帝妃相處時，童昭飾演的陳美人有個小動作。
她喜歡執起明帝的大手，将自己小小的臉窩進去，依戀得好似一只将性命全交付給他的小狗勾，明麗的眼眸也濕漉漉地瞅着他，教向來霸道的明帝心軟得一塌糊塗。
這種小動作很有記憶點，會讓觀衆留下印象。
“麻煩了，童昭的本我好像一點也不壞啊。”燈光師小哥說道。
是很受寵，可是沒有壞女人的勁了。
“不過他倆互動挺萌，播出後估計要有新CP了。”
“哈哈，算了吧，咱的劇有幾個女觀衆心裏沒點數嘛……”
拍攝順利，後臺氣氛也好。就在這時，其中一人變了臉色：“飾演皇後的張夢要下死手對付陳美人，無色無味的毒藥混到今日的膳食裏，已經送到童昭面前了！”
怎麽會？
在劇情設定中，皇後對族妹的不滿是慢慢發酵出來的。
張夢也是性子比較沉穩的演員。
編劇：“可能是童昭演得太嚣張，連請安也不去，一副睡了皇帝就完全不打算為家裏辦事的樣子刺激了本來就因為病得厲害而很不安的皇後。”
副導演無語：“這樣就要下死手？”
編劇振振有詞：“人物要設定得誇張一點才有張力嘛。人本來就平凡，不在注入設定時誇張點，劇情就成白開水了！”
……
這時倒是夠誇張了，陳美人還沒當上貴妃就要被弄死了。
導演當機立斷：“給童昭身邊的大宮女下硬性行動指令，讓她打翻這碗雞湯。”
硬性行動指令是直接操縱角色做出某個簡單動作，事後角色會疑惑自己鬼上身了一樣的行為，所以不能多次使用，觀衆也會看出破綻，只能用在一些緊急救場的場合。
“來不及了！”
畫面裏，童昭已經捧起了粉瓷湯碗。
她翹挺的鼻尖在湯上聞了聞。
明明只聞到濃郁雞湯香氣，她眉頭卻一皺，随即軟唇掀起嘲弄的笑：
“就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