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比愛沉重
“伯雷諾怎麽了?!”我看着哈爾切的表情壓下心裏沖上來不安快速問。
哈爾切垂着頭,眼眶發紅的說:“我們從汀曼那裏出來本來談的非常好,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誰知道出來就被阻擊了!老大、他躲開了一點但是還是打中了肩膀,子彈是專用的,……一瞬間就能把人體炸出一個洞……”
“而且……”哈爾切擡頭看我一眼,裏面翻滾着憤怒和莫名的暗光:“老大有崽子了你知道嗎?”
“……”
我腳步一晃扶了一下牆壁,腦袋嗡嗡響:“不會吧……我們只是在我呆在邊塞時候有過一次,怎麽這麽簡單就……”
哈爾切幽幽的看着我。
我扶着額頭嘆口氣:“好吧,我承認不止一次。”
但是這已經多久了?兩個月多了吧,難道伯雷諾從來沒發現?為什麽他不說!我抿緊嘴:“那麽孩子……”
“流掉了。”哈爾切壓低嗓音輕輕的說,帶着顫抖:“醫生說老大傷得很重失血過多而且送到醫院的時候幼崽就已經保不住了,付良言你個混蛋!”
哈爾切一把抓出我的沖我怒吼:“你怎麽不知道?你為什麽不知道?!要是早知道老大現在這種身體我去就好了!”
“抱歉……”我任由哈爾切拎着我,緩慢的眨眼身上的傷再次開始痛起來,疲憊、震驚、無法接受剛知道的孩子這樣輕易的消失。快要被壓垮了,我對自己說。
有人告訴你你有了一個孩子,下一秒再告訴你,不好意思,你的孩子死了。那該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不知所措的閉了閉眼,哈爾切甩開我站在病房門口。
“我們已經給老大用了醫療倉,兇手也去查了。付良言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就進去看看老大。等老大醒了負你該負的責任!”
“我知道。”我抑制住想要瘋狂怒吼、想要摔碎什麽破壞什麽的沖動,冷靜克制的露出一個笑:“……我知道。”
哈爾切眼睛猛地張大,一拳揮過來!
“媽的!你現在還笑?你竟然現在還笑!我知道你和老大就是沒啥感情也沒有什麽相處就上過床!但是我們老大救過你是吧,而且還和你有過一段是吧,還他媽肚子裏塞着你的孩子是不是!我們老大現在躺在那裏你竟然還敢笑!”
哈爾切怒吼着站在我前面胸口劇烈的起伏,我坐在地上按着往外滲血的嘴唇,牙沒斷,看來他還是手下留情了。
左手按着冰涼的地板,冰冷成了一種鎮痛劑。
這時候哈爾切突然接到了一個通訊,哈爾切關了通訊器的時候居高臨下那雙眼睛不笑的時候就像是一匹真正的狼!
他要殺人,要讓我血濺當場。我擡頭微笑着看着他,頓時他眼睛裏面的怒火燒的更加鋒利!
他說:“付良言在你眼裏,我們只是蟲族,而不是你的同族是不是?那你幹脆滾蛋!別他媽的出現在這裏!”
說完哈爾切匆忙離開了,我靠在病房的門口。
“哈爾切你太高估我了,你們太高估我了……”我閉上眼。
我其實很沒用,我其實很普通。我只是怕啊,如果流出了眼淚,那麽所有藏着的悲傷就像被戳破了一個洞,都會跑出來。
我只是怕呀,一旦流出了淚水,心裏的痛苦再也壓制不住。
我根本就不是堅強啊,因為堅強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只有懦弱的人才會把痛苦都埋起來壓縮起來,不敢洩露一絲一毫,因為我們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也能這樣拼命的忍耐下來……
這世界上最悲傷的不是笑着流淚,而是越是想哭,卻越是微笑。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的血好像凝固在下巴上,背後的門板是我唯一的支柱。我也曾幻想過那樣一個人能看穿我的所有逞強,把我從沉重的大山中帶出來,讓我肆無忌憚的松懈。而那個人是查爾德嗎?是溫瑟嗎?是伯雷諾嗎?
……
七天之後伯雷諾醒了。
他從醫療倉裏面出來眼睛沒有看過我,而是依舊笑的邪肆放蕩這世界上伯雷諾只是伯雷諾,他經歷過更痛的,所以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安慰。
我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伯雷諾挑着眉豔紅的嘴唇微微張開好像随時能吐出惡毒嘲諷的話一樣。
“伯雷諾,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伯雷諾嗯了一聲:“說吧,在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變化?難道是汀曼死了不成?”
我搖搖頭說:“不是他,自從你受傷後所有和汀曼有聯系的人都受到了暗殺,并且和你是同一天。汀曼的手下的那些雄性死了很多,也有重傷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這樣一來出了汀曼幾乎所有和汀曼有關系的人都快被殺幹淨了。汀曼現在就像是被砍了手腳的老虎,這樣的大手筆幾乎一網打盡一般……除了你我還有組織外。你覺得是誰?”
我說完伯雷諾臉上錯愕一閃而過,他沉下眼睛的光芒嗤笑:“既然不是我們這些‘不法之徒’能做到的人還有皇帝啊,也不是不可能皇帝現在懷疑汀曼,故意這麽做給他一個警示,因為汀曼不是沒有任何事情嗎?這樣的做法在皇室很正常。”
“不一定。”我微笑,手掌略過他的小腹,那裏如果剖開一定空空如也,也是,有些東西不會挽回就能回來。
伯雷諾抓住我的手突然探頭貼過來,那雙湖藍色的眼睛眯起來只能從縫隙看到一絲透亮的藍,刀鋒一般!
“付良言,你不對勁。”他的帶着金屬指套的手指卡在我發間嘴角看上去是愉悅的彎了彎,眼神卻還是随時會出鞘的劍,他沙啞又拉長的聲線靠近我耳邊吹口氣,說:“你該不會真的在乎那個幼崽吧?”
口吻不屑一顧。
我擡頭,鼻尖能戳到他的下巴。
伯雷諾哼笑,松開我躺回床上帶着明顯鄙夷的笑:“我只是想要性而已,至于孩子,我不會要那種拖累的東西!尤其是出現在這個時候,我沒和你說只是沒有必要,再知道的時候我就決定流掉他了,這次掉了倒是合了心願。”
他的側臉甚至比正臉還要漂亮幾分,不管是嘲諷還是冷笑,都能帶出一種高傲的氣質。
伯雷諾的話截止,我拉動嘴角輕輕說:“……我确實很在乎。”
伯雷諾的笑一頓,轉頭看我瞳孔裏倒映着我的影子。已經成長為男人的人稍稍垂頭,黑發絲絲縷縷從耳邊落下來從輪廓不堅挺的臉龐畫出一條黑線。那人眼睛是黑色的,黑幽幽的什麽都沒有,而嘴角卻拉起來,有些發皺的襯衫寬松的穿在身上。看上去安靜,又沉寂。
“我很在乎啊,這個孩子……”我對伯雷諾笑:“要是他能出生就好了。能叫你雌父,叫我雄父。”
伯雷諾的嘴角抿起來,湖藍色的眼睛刀鋒般,卻散去了寒光泛起潤色,像海。
“伯雷諾,世界上相愛的人結伴而行的很少。陪伴也不一定是因為愛,因為我們終究會找到比愛更沉重的東西。”我握着他的手,俯下身用臉頰貼上去,黑發攤在雪白的被子上。
“這件事我們都有責任。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印象裏的伯雷諾雖然張狂乖戾的有些扭曲,但是他小時候受到了那麽痛苦的折磨,受到了失去所有家人的痛苦……所以他不會不在意這個孩子,相反的他會比任何人都在乎,都珍重……伯雷諾,我們很像啊。”
我坐起來坐到病床上,看着整張臉都埋進柔軟枕頭裏的他,在那頭散亂頭發遮掩的下面,是不是有着一雙要哭泣的眼睛。
後來,我将他抱在懷裏,抱着他的頭。伯雷諾沒有眼淚,他只是紅着眼眶,濕潤的水霧退了又漲起。
終究沒有任何淚水從那雙湖藍的眼睛裏掉出來。
而第二天,伯雷諾就變回了曾經那個伯雷諾,只是我們之間,大概是真的有什麽真摯堅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