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桑田請老師傅上座,親自上了茶端個他,笑道,“老師傅見多識廣,剛剛是桑田造次了。實不相瞞,桑田最近接了一個訂單,訂主乃是京城同德藥堂的大少,因為堂主謝老爺八十大壽将至,聽聞謝老爺愛硯如癡,但他和別人不同,他不喜收集古硯,而是喜歡由當世工匠打造出來的新品……桑田能力有限,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做……”
老師傅也不客氣,接了茶抿了一口,慢悠悠道,“這對掌櫃的來說有何難處?就算是同德藥堂的堂主也不過是個主顧罷了,難道掌櫃的平日設計硯臺都是看主顧身份的?身份尊貴就精心些,平民百姓就不盡心了?我看你硯譜上畫的那些都不錯,随便挑一個便是,有什麽好緊張焦慮的。”
桑田心想,這老頭莫不是在說笑?謝老爺和平日來店裏下訂單的人能一樣麽?平日那些主顧訂硯臺或買硯臺都是看重實用性,是真的缺少這東西,而謝老爺收集的硯臺都可以裝滿一間屋子了,他不缺這東西,純屬是個人興趣愛好。
而且,這種古董玩物的生意就需要口碑效應,他們小本經營沒有什麽名氣,平日也沒有什麽大主顧,謝清是盤鋪以來的第一個大戶,且這個大戶自己也是個行家,如果能得了謝清的青睐,那麽他們這個鋪子就有出頭的機會了。
謝元修也是半只腳入官場的人,找個有名的工匠師傅打造硯臺是小事一樁,可他既然找上了自己,就是給自己機會。而他找上自己的時候兩人還沒和好……想到這裏,桑田有些感動,不管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他總是為她好的。
紀聲言是個很優秀的工匠,桑田有很多和他學藝的機會,但她并不想學,畢竟在很多方面她還是很嬌氣的,本來相貌就算不上多麽的出衆,她可不想身為女人第二張臉的手再因為制硯而搞的傷痕累累。
可離開了紀聲言,她漸漸發現自己一直得意的東西并不足以讓她衣食無憂。她對于古玩文物的眼力和真正的行家相比還差的太遠,之前能以此讓紀聲言發家,全賴于東栾鎮那窮鄉僻壤的地方沒有幾個識貨的人,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好糊弄,再加上她識貨設計、紀聲言做工,兩人剛好互補,所以這門營生才能有氣色。可來了京城——這個大師雲集行家遍布的地方,她的見識與能力還遠遠不夠。
如果沒有紀聲言、沒有蕭狄,她根本就無所依靠,任誰也不會全然信任她叫她去打理生意。
桑田看着眼前的老者,心裏那個念頭更堅定了。
“掌櫃的真要學手藝?”老師傅撫着胡須,笑問桑田。
“嗯,我想好了,還請先生賜教。”說着,桑田便對老師傅行跪拜之禮,看的點珠目瞪口呆。
~~
蕭狄從宮裏回來便一直鐵青着臉,聽下人說桑田又帶了點珠去了鋪子,他這次也不去找,就一個人坐在桑田房間裏自斟自飲。
桑田和老師傅學制硯僅僅一天便體會到了要掌握這門手藝有多辛苦。
她是個急性子,學一點就覺得差不多了,師傅在說她悟性高的同時也批評她沒有學習鑽研的狠勁兒。
“做一方好硯,常常要經過二十多道工序,用上近三十把不同大小的刻刀,精工細作,方可成型,有時,做一方硯,要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
Advertisement
老師傅的一席話徹底澆滅了紀桑田急于求成尋找捷徑的心,最後還是決定以勤補拙,在鋪子裏忙了一天又把工具帶回家裏來練習,結果一回來就看見蕭狄在她房間等她。
“回來了?”蕭狄坐在她房裏的桌前對桑田招手。
桑田視線一掃,只見桌子上擺了兩壇子美酒和一個碗,蕭狄舉着碗又往喉嚨裏灌了一口酒,還是點珠先反應過來,着急道,“少爺,您這是幹什麽呢……”
蕭狄似乎覺得點珠很吵,瞪她一眼,“你,出去。”
點珠讪讪閉了嘴,無視桑田求助的目光自覺退了出去。
房裏下人盡退,只剩下蕭狄和桑田二人,蕭狄對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靠近的桑田道,“杵在那做什麽?還不過來?”
蕭狄的聲音和臉色都很正常,只是眼眶有些發紅,桑田磨磨蹭蹭在他對面坐下,眼睛往那兩壇子酒一撇,問他,“喝了多少了?半壇子?”
蕭狄不說話,又要倒酒,桑田忙按住他,“出什麽事了?為什麽喝那麽多?”
其實她最想問的是“為什麽要跑來她的房間喝那麽多……”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蕭狄道,“今天心情好,我跋山涉水找了幾個月總算把七殿下帶回來了,皇上大喜,要升我的官,賞我金銀珠寶,還要賜我女人……”
這明明是大好事,可是桑田卻一點也看不出蕭狄有多高興,桑田不明何故,小心翼翼恭喜他道,“那不錯啊,你年紀輕輕便得皇上如此器重,将來肯定前途無量……”
蕭狄喝的微醺,聽桑田這麽說臉上浮起笑意。然後将他沒有開封的酒壇子往桑田那邊一推,“所以才等你回來替我慶祝。”
“這……”桑田看着眼前的酒壇子,吓得花容失色,陪笑道,“你不是叫我喝吧?”
“你一壇,我一壇。你沒來時我自己喝了半壇,現在我們一起喝。”說着,蕭狄就要去給桑田面前的那壇酒開封。
桑田忙道,“不不不,不成的,副史你開玩笑的吧?我一杯就倒,喝這麽多會死人的,酒不是什麽好東西……”她轉移話題,“對了,您吃東西沒?空腹喝酒可不好啊!我叫點珠置備些好菜,時候不早了,您吃點東西早點歇着吧……”
桑田心想,蕭狄今天不知道抽什麽風,大晚上跑她房間喝酒,還叫她跟着一起喝,她的酒量和酒品……想到上一次喝酒還是送別謝元修的那天晚上,自己耍了酒瘋對謝元修上下其手……
桑田臉都紅了。
“總之,我真的不能喝,喝了會死人的。”桑田态度堅決,她可不想還沒嫁給謝元修就被蕭狄整死。
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桑田有些無所适從,沒話找話道,“你說皇上賜了你女人……你是不是要娶親了?”
桑田本以為這是個會讓蕭狄很高興的話題,誰知道蕭狄卻悶聲道,“我拒絕了。”
“為什麽?”
蕭狄擡頭,直視紀桑田的雙目,紀桑田對上他的目光頓時大窘,慌忙低下頭去。蕭狄忽然笑了,聲音說不出的失落,“你是不是很怕我?”
桑田心想,是的,很怕他,從重逢那日起就很怕他……
“你是不是從來就沒相信過我?你是不是覺得當年蕭夫人沒有冤枉我,我就是個狼心狗肺的人?你是不是後悔救我一命?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做了肖閣老的走狗?瞧不起我成了皇上的鷹犬?”
蕭狄一席話讓桑田冷汗直冒,她腦子裏思忖怎麽回答這些問題才能不激怒蕭狄,蕭狄又道,“呵,你又在想托辭來對付我了……”
桑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想這錦衣衛的洞察力真不是蓋的,她轉轉眼珠人家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麽了。
蕭狄嘆氣,“你啊,總是自作聰明,有時候看着機靈,關鍵時刻又木讷的很,連句好聽的假話都說不出來。你跟謝元修在一起時也這副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