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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有和謝元修約個時間。她原本以為謝元修只是會在閑暇時教她識幾個字罷了,誰知道搞得這麽正式?

這邊,還是金洪出來打了圓場,“這也不能賴紀妹妹,妹妹家住的遠,徒步走過來就得好一會兒呢!早知道我就親自去紀家接一趟了。”金洪一邊說,一邊發給三人一人一本習字帖,“我們大少爺寫的一手好字,沒教過別人就是了。不過,我們少爺脾氣一向不好,依我看,他八成是個嚴師,三位妹妹別被他吓到了。”

秋雨細語軟軟,“怎麽會呢,小謝公子肯教我們已經是我們姐妹三個的福氣了。”

“這是要學寫字嗎?”秋香搖頭晃腦,“師父師父,你能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嗎?我叫紀秋香,秋天的秋,香噴噴的香!”

“不急,慢慢來總會教到的。”謝元修笑着點頭,餘光卻看那桑田背靠着牆縮在角落裏,不知道在耍什麽脾氣,難道是剛剛被秋香那丫頭罵了兩句心裏別扭了?

秋香一口一個師父叫的甚是親熱,那謝元修應的也異常溫柔,秋雨在一邊淡淡微笑,這畫面可真是和諧呢!謝元修一開始明明只教她一個人的,現在倒好,她成了被晾在一邊的那個,桑田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

真是好笑,這幾個人最小的四歲,最大的不過十五歲,她紀桑田真實年齡都十八歲了,和他們一幫小孩子置什麽氣吃什麽醋啊!可是,她現在的處境為什麽那麽像被排擠在外的小孩子呢……

秋香從她的小竹籃子裏掏出一個木匣子,打開一看,裏面是兩支竹管毛筆,她蹦蹦跳跳的遞給桑田看,“桑田,這毛筆可是我爹給我和姐姐新買的呢!”

桑田應付她的心情都沒有,把頭別過去。秋香仍不死心,又拿手指頭戳她,迫她和自己對視。桑田像一只炸毛的獅子,怒氣沖沖的吼秋香,“喂!我是你姐姐,桑田是你随便叫的麽?你娘平時都是教你這麽稱呼長輩的嗎?”

謝元修伸手扶額,甚是無奈。她……她平時不就是叫他“謝元修”“謝元修”的嗎?

秋香一臉的不可置信,在她的印象裏,這個桑田姐姐還沒有發過脾氣。以前還沒分家,大家住在一個院子裏,從她通曉人事那天起,她就喜歡欺負紀桑田。她甚至都不稀罕叫她姐姐,家裏的大人也從來沒有為此斥責她,反正祖母他們都不喜歡紀桑田,她也不喜歡紀桑田,不過,她還是很喜歡和紀桑田在一起玩的。

原因很簡單,除了紀昭,她是紀家最小的孩子,姐姐通情達理不用人操心,她娘的注意力就放在自己身上了。姐姐太優秀,她就只能是個陪襯品,誰都可以上前說她兩句,而她每次受了氣,只能找紀桑田撒氣。

紀桑田就是個受氣包,以前自己踹她屁股她也只有悶聲蹲牆角的份,怎麽今天敢對她發火了?

秋香覺得很丢臉,自己竟然受紀桑田的氣。不行,她一定得還回來。

于是,秋香“咦”了一聲,似乎桑田的怒吼對她而言一點沒有影響。她有些嫌棄的說,“你的毛筆呢?你怎麽什麽用品都不帶?那你還學什麽功課啊?你們家是不是買不起文房四寶啊?那你還湊熱鬧念什麽書啊?”

“呵,那正好,買不起我就不買了,這書我不念了。”桑田只輕輕推搡了秋香一把,示意她讓路,誰知那胖嘟嘟底盤甚是穩健的秋香竟然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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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來秋香哇哇的哭聲,紀桑田連頭都沒回,跺着腳就離開了。

~~

“桑田。”

“桑田。”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可是紀桑田完全沒打算停下來。

“紀桑田,你給我站住。”

那人最後冷冷的喚她,桑田反而停住了腳步,仰着頭怒氣沖沖的瞪他。

那人腿長,兩三步就走到桑田身前,然後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先開口。

桑田受不了他這樣的目光,起初還想拿腔作勢營造點氣場,最後反而弱了下來。他那雙眼睛有神又漂亮,桑田被他看的不自然,癟嘴問他,“幹什麽?出來找我算賬嗎?”

謝元修就要來拉她的手,“跟我回去。”

桑田退後三步,“我不!我跟你說,我不會道歉的,大不了你就請我家長嘛!沒關系,我不在乎。”

她蹲了下來,這樣他就拿她沒辦法了。

“你在耍什麽脾氣?”

他沒了法子,也蹲下來和她保持平視,可她不給一點面子,扭着臉就是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

哪有人敢這麽對他?

向來只有別人糾纏他的份,他何時對別人服過軟?普天之下,敢這麽和他說話的向來只有溫良玉,但溫良玉是他的表姐,他忍耐她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可是眼前這女孩和他非親非故,他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就因為自己需要她試藥?

仔細想來,試藥之事也不是非她不可,更何況他還沒有對她提及這事,她知道了也不一定會答應。如果她不答應的話,恐怕就更沒有遷就她的理由了。

那他還陪她蹲在這幹什麽?

“你小小年紀,脾氣就這麽臭,有什麽話不會好好說?我看你不是對你妹妹有氣,你是沖着我來的,說吧,我怎麽着你了?”謝大少覺得自己的脾氣和涵養都越來越好了。

桑田随手撿了根樹枝,低着頭在地上亂寫着什麽。她寫了五個大字,寫完了又劃亂接着寫,一遍又一遍。她寫着寫着自己都笑了,謝元修也不說話,就在一旁靜靜的看,末了也跟着她一起笑了。

他挪了挪身子,蹲在她的右手邊,這次她也不躲了,自顧自的依然在寫那五個字。

“‘謝’字不是那麽寫的。”他握着她的右手,一筆一劃引着她寫了個繁體的“謝”字,“喏,‘謝’字的偏旁是個‘言’,你再看看你寫的是什麽?”

這就是簡體字和繁體字的差異啊!謝元修看了半天都沒看懂紀桑田寫的是什麽,最後勉強把“元修”兩個字辨認了出來,“謝”字也能看懂一半,不過,在他名字前面那兩個字他怎麽都猜不出來了。

他的手還覆在桑田的手上,桑田反握住他的手,笑眯眯的引着他把那五個大字再寫了一遍。

“讨厭謝元修。”

桑田實在忍不住,低下頭“嗤嗤”的笑了。他不認識簡體字,所以才會受她的作弄,寫出自己讨厭自己這種話,要不要再寫個“我是豬”或者“謝元修是豬”這種話?不行不行,簡體和繁體的“豬”字還是挺像的,這樣會被看出來。

謝元修看她那洋洋得意的樣子,就知道這丫頭肯定沒做什麽好事。桑田剛要移開自己的手,結果反而被謝元修緊緊包住,他拉她站起來。

“走吧,五個字錯了三個,還說你不用習字不用念功課?”

他的大手又暖又軟,她被他牽着走了幾步,才出聲抗議,“你別管我了,我跟你又不熟,快去照顧你的徒弟去,她剛剛可被我欺負哭了呢!”

他停下不走了,似笑非笑的看她,最後無奈的搖了搖頭,拉着她往反方向走。

“你幹什麽呀?我跟你說啊,我爹娘現在不在家,你就算去告狀家裏也沒人。”

“桑田,你可真是夠了。我知道你氣的是什麽。”他握她的力道緊了緊,“你整日與我待着就不怕別人說閑話的麽?我若真是只收你一個學生,我一個男人不在乎,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所以說……他同意收秋雨秋香為徒,是掩人耳目的意思麽?

神經病,他們之間……又沒什麽……她怎麽想到掩人耳目這個詞了……

縱然是紀桑田那麽厚的臉皮,如今都從裏燒到了最外層,“我不管,他們叫你師父,那我就不叫了,不喜歡和別人叫一樣的。”

說話間,他已經把她送到了家門口,家裏的大黃狗沖着他汪汪直叫。他将她送到籬笆門口,“我就不進去了,我看你們家狗都想把我吃了。”

桑田背着手,低頭嘀咕,“本來也沒想請你進去啊……”

謝元修:“……”

“行了,你快走吧,再不走我放狗咬你了。”桑田推了推他,眼裏都是笑意,明眸善睐,顧盼生輝。

“明天早上我讓金洪來接你。”

“誰說我要去了。”桑田轉身進了屋,躲在窗戶後偷偷看他,微風吹起他的衣擺,身後欣長的影子也跟着微微顫動,而她的心,不由控制的也随之蕩漾。

作者有話要說:

☆、咻咻,美容,次日

桑田蹲在院裏逗弄家裏的大黃狗,大黃狗一直被拴在院裏,無人理睬,難得有人陪它玩,他就搖着尾巴一個勁兒往桑田身上蹭。

桑田後來才知道,這只大黃狗是她落水第二天被紀聲言牽回來的。在此之前,薛靈芝經常會來他們家裏面串門,每次串門都會順走他們家好些東西,宋玉後來忍無可忍,就叫紀聲言領回來一只狗,與其說是看門防賊,倒不如說是防薛靈芝。

“叫你什麽好呢?”桑田的手蜷成雞爪狀去撓那狗腦袋,頗有耐心的問那狗,“要不給你起個名字吧?叫你小咻咻怎麽樣?”

那狗發出一聲怪叫,蹬着前腿就要趴到桑田膝蓋上,桑田拍拍小咻咻的頭,“這名好吧?我知道你很喜歡,淡定點,別那麽激動。”

可憐的小咻咻怎麽搖頭晃腦的抗議,它的小主人都不為所動,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時而傻笑,時而嘆息。

“哎,小咻咻,你說我明天到底還去不去謝家啊?”

小咻咻對主人的喋喋不休已經厭煩了,耷拉下尾巴要縮回去。

“如果我不去,那豈不是讓秋香他們占盡了便宜?可是我去的話,我今天的狠話不就白撂了?”

“這樣吧,你覺得我不應該去你就叫兩聲以示抗議,你覺得我應該去你就保持沉默……”

小咻咻都不想理她了……

既然決定去了,桑田也不能讓自己太寒酸,下午背着她那包石頭就往鎮子裏去。

二十文錢就二十文錢吧,六塊石頭能賣一百二十文錢,不知道一百二十文錢能不能買回來一套劣質的文房用具?

試試看吧,看看能不能湊個整,賣個一百五十文錢。

如果不是整個東栾鎮只有一家文房鋪,桑田肯定是不願意再邁入這家奸商的店面。自己上次是多麽傲骨铮铮的走出這家店,如今就要多麽垂頭喪氣的再進門,這臉都快打腫了。

桑田在店面門口蹭了好幾圈,門口的夥計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幾天前來賣硯石的小姑娘。他拍拍袖子忙進去禀報,不多時那掌櫃的便親自迎了出來。

“哎喲,小祖宗,我終于等到您嘞!”那掌櫃的擠出一臉的笑,和夥計一邊一個托着桑田的胳膊就把她往裏送。

桑田不明所以,這掌櫃的對她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她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小祖宗,您早些說您是溫家的人,我們那天也不至于瞎了狗眼冒犯您啊!”掌櫃的親自為桑田泡了杯上好的毛尖,畢恭畢敬的呈上來問她,“小祖宗這回又是來幹什麽的?您要是看上什麽了盡管說,我這店裏的東西您随便拿,千萬別跟我客氣。小的上回跟您開了個小玩笑,您可別跟我計較,您那幾塊硯石想賣多少賣多少,您跟我開個價,多少我都收下,只要您別把這事捅到溫當家那去!”

桑田聽的雲裏霧裏,但她從掌櫃的話裏這意思也推測出來,他們前後态度産生這麽大的轉變,其中必定是有什麽誤會,而那和自己牽扯到一起的溫當家,肯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桑田端起一杯茶,氣定神閑的仔細品着,末了還誇贊了一句,“這茶還真不錯啊!”

掌櫃的見這小姑娘神情放松,想必這趟不是來跟他們找茬的,懸着的心稍稍放下。

掌櫃的察言觀色,見桑田很喜歡品茶,給夥計使了個眼色,那夥計便識趣的包了幾斤茶葉。掌櫃的一臉谄媚的遞上茶葉,“小祖宗,這是我孝敬您的,上好的毛尖吶!小的不敢自誇,這東栾鎮上還沒有一個人敢說比我精通茶道的!您要是喜歡,随時大駕光臨小的門店,小的一定好好孝敬您。只求……您到時可得在溫當家面前為小的美言幾句。”

桑田雖然是看不上這勢利圓滑的掌櫃的,可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對自己一口一個“小的”,這可真是折她的壽了。

“行了,閑話也別多說了。我今日來是想問問你,我這硯石質地究竟如何?你憑良心話說,它到底能賺多少銀子?”

掌櫃的和夥計對視一眼,權衡了一下說道,“您這硯是好硯不假,可是這一沒打磨,二沒名氣,質地再好也是不上臺面的野花。這名硯是文豪門面,可名硯也得有文豪這塊招牌。

您要是真喜歡這硯想收為己用,我請鎮上秀才給您這硯提首詩,或者做個畫?這意思可又不一樣了。”

桑田也不想跟他打太極,說的越多,露餡的機會也就越多。“我沒別的想法,就是想把它賣了,你規規矩矩開個價,我這石頭都送你。”

~~

桑田心滿意足的背着七兩銀子和新買的文房用具離開了,那掌櫃的眯起眼睛望着紀桑田離去的背影,夥計禁不住問他,“您看這姑娘真的和溫家有淵源麽?溫家的人不至于缺錢到賣硯石的程度吧?這到底是溫家什麽人?”

掌櫃的“哼”出一聲,進門将紀桑田剛剛坐過的椅子踹翻,“誰知道到底是溫家什麽人?瘟神還差不多!我能怎麽辦?那天那丫頭剛走,又來了個為她出氣的小子,他話說的隐晦,可意思我卻聽明白了。再加上那小子腰上那塊溫家的獸玉令,她和那小子肯定和溫家脫不開關系。你給我記住,往後我不管在不在,遇見這丫頭都給我好生伺候着,持有獸玉令的人咱們可惹不起。”

夥計點頭應是,心裏卻不明所以。那天那公子也沒對掌櫃的說什麽,怎麽就惹得掌櫃的三魂七魄都快散了呢?

桑田回家的路上也略微打聽了掌櫃的口中的溫家到底是什麽來頭,一問才知道是全國最大的錢莊,還涉及到大大小小的生意,堪稱巨富。在重農抑商的古代,能把商人做到這份上,那絲毫不比那些仕人差。

溫老爺子三個月前病故,溫家在進行了一系列內部鬥争後,由溫老爺子的獨子接班。據說這獨子一直被老爺子養在鄉下,姓溫,名良玉。

可是那掌櫃的為什麽把自己和這溫良玉摻合在一起,紀桑田可就打聽不出來了。反正她也沒利用這層誤會多貪什麽便宜,那掌櫃的願意誤會便讓他誤會好了。

到了晚上,桑田等到宋玉夫妻睡下,偷偷的出門将那七兩銀子埋在院裏的大槐樹下。恕她無能,她暫時也不知道怎麽和宋玉夫妻解釋這筆橫財的來向。

她也曾再次上金雀山的溪邊去撿石頭,可據她來看,溪邊的石頭出産不多,別說整個村子的人,就光她們家都不能靠賣石頭吃飯過一輩子。

所以,這石頭的秘密她得藏好,至少暫時不能亂了陣腳。

因為心虛,桑田出了一身的薄汗,自己去井邊打了桶水。擦拭了身體又洗了洗頭發末梢,洗完後往毛巾上倒了點謝元修給她的香發散,再把毛巾包在頭上,一時之間,滿屋子都是醉人的馨香。

自己的頭發一天一天變長,在自己的修剪和謝元修的香發散的作用下,她的頭發越來越烏黑順滑,湊近處還能聞見淡淡的香氣。

桑田拿着鏡子仔細的照,不知道是不是适應了這副面貌的緣故,桑田覺得這張臉倒是越來越順眼了。

她有些受了鼓舞,想到謝元修對她的叮囑,她又用簪子挑了一點面膏,攪弄了幾滴水在掌心慢慢揉搓,最後均勻的塗抹在面上。

謝元修說,這是能令女人變美的東西,她本來是不信的,在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都沒有什麽有用的護膚品,更別說這科研落後上百年的古代了。

起初她也只是把這些面膏藏在床板底下,只是謝元修的香發散效果實在是好,好的她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試試他的面膏,沒想到效果也是令人驚喜。

他到底是什麽人啊,怎麽總是可以變出那麽多神奇的東西?

他是她喜歡的人啊,所以他送她的什麽東西都被她當做最好的珍藏起來?

這個念頭一出,紀桑田又無法平靜了。

有的念頭一旦開始有了,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桑田想到晚飯時聽宋玉提起謝元修的名字,她都會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揚,莫不是她真着了這小子的道了?

她可不是喜歡姐弟戀的人,怎麽就看上了一個真實年齡比自己小三歲的小鬼?

桑田覺得自己太浮躁了,在房間練了會兒瑜伽,直到精疲力盡才能讓自己稍微不想那個人。

鑒于前一天的不愉快經歷,桑田第二天早早出了門,結果發現金洪提了個小籃子就站在她們家院門外等着。

“紀家妹妹,我們家大少爺着我接你呢!”

桑田忍不住翹起嘴角,“誰說我要去了?”

“大少爺說了,你不去得把你綁過去。”金洪一邊打哈哈,一邊自然的接過桑田的竹簍,“你竹簍裏裝的什麽啊?怎麽這麽重?”

“學習用品。”桑田解釋,“就是筆墨紙硯,不是要練字嗎?”

“你自己也備了一份?大少爺還為你準備了一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醒悟,癡心,安然

藍藍的天空飄着幾朵薄雲,随着微風緩緩浮游着。遠處是連綿的青山,近處是密密叢叢的稻田,耳邊充斥着蟬鳴鳥啼。桑田漫步在這鄉間小路,悠閑自在的哼起了小調。

金洪提着籃子和竹簍在後面跟着,看着前面那小丫頭搖搖擺擺的身影,心情也不由得大好。這小妹妹不似京城的姑娘溫婉如玉,也不比府上的丫鬟精明穩重,但舉手投足間頗有幾分靈巧生動,貌不驚人卻也讓人覺得可愛。

不過,這丫頭不咬人時瞧着還算親切和善,發起瘋來也讓人沒法子。金洪組織了一下措辭,“紀妹妹,你以後可別再像昨天那樣了,把我都吓了一跳呢!你說這姐妹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無非也就是言語不和,吵鬧吵鬧也就罷了,何必動手呢?”

桑田一臉委屈,“我沒故意推她,是她自己倒下的啊,硬要賴在我頭上我有什麽辦法?就好比你去我家做客,被蒼蠅咬了也要怪我嗎?”

任何時候博人同情的總是弱勢那一方,昨個桑田把秋香推倒在地上,秋香疼的哇哇大哭,謝元修跑出去追桑田,金洪就只能留下來哄那秋香了。小姐妹之間的小心機金洪不懂,這桑田性子又這麽倔,他也不和她糾纏那些事,只是勸道,“再怎麽說你們也是親人,就算你不是故意的,扶她一把這事不就過去了嗎?你不知道,昨天大爺知道這件事,和大少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這關謝元修什麽事?”桑田皺眉問道。

金洪當然不會告訴桑田,謝賢本來就不同意謝元修教桑田念書,不為別的,就說兩人這年歲差的太小,雖說鄉下沒有城裏規矩多,但這麽朝夕相處容易出事。而且,謝賢從來沒見過謝元修對哪個姑娘這麽上心,他總覺得自己兒子這般所為是沒安好心。

那日肖氏攜女拜師,謝元修起初也是不肯的,最後還是謝賢應了下來。莫名其妙給幾個女學生當先生這事本來就不妥,這不,這才第一天就出了事。

“大少爺和你關系好,撇下秋香就走了,秋香哭的最兇時正趕上大爺回家,大爺一看大少爺把人秋香撇家裏不管,回來免不得要責罵。你別看大爺看着溫和,發起火兒來可吓人了。”

縱是桑田這樣喜歡無理也得狡三分的,此刻也沒了聲,忽然從心底裏生出幾分愧疚來。

金洪一看桑田被他說動了,繼而說道,“妹妹,你們紀家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大人的矛盾是他們自己的事,就別再把恩怨傳到下一代了。我知道,紀二伯沒少占你爹便宜,但秋雨秋香還小,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妹妹,姐妹之間不至于鬧到這種程度。就拿大少爺來說吧,家裏幾個伯伯的腌臜事沒少見,可這一點都不影響大少爺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一聽是謝元修的事,桑田就忍不住打聽了,“你們到底是哪來的啊?我看你們不像是尋常人家,怎麽跑到碧溪村來了?”

金洪心想,她怎麽注意力轉到這上來了,“什麽尋常不尋常人家的,不就是家裏人多麽?”

桑田再想細問,金洪卻怎麽都不說了。

“反正你別總和秋香秋雨鬧別扭了,往後日子還長着呢,你這樣大少爺也不好做人啊!”

桑田低頭嘆了口氣,“行了,我知道了,以後我讓着她還不行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總行了吧!”

桑田說到做到,見了秋香秋雨也不再像昨天那麽冷臉,還淡淡的打了個招呼。

金洪心道,這妹妹脾氣雖大,嘴巴也不讓人,但心裏好歹還是聽勸的。

謝元修也不是沒有事情做的,雖然沒有人來看病,但藥還是要制配的。紀家三姐妹提出先幫謝元修分揀草藥,桑田和秋雨一點就通,金洪随便一教兩人就搬了板凳坐一邊挑理去了。

秋香年紀在那擺着呢,說是幫忙不如說是添亂,謝元修叫她去一邊休息她還不肯,最後搬了凳子在謝元修對面坐下。

“師父,你長得可真好看啊!你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了!”秋香捧着臉,由衷贊嘆道。

童言無忌,四歲孩子的誇獎謝元修還是覺得很受用的。

“師父身上也是香噴噴的,和我爹身上的味道不一樣呢!”秋香跑過去和秋雨偷偷的說,桑田偷聽到心想,當然不一樣,你爹是送信跑腿的,每天大太陽曬着,從南跑到北,大汗淋漓能不臭麽……你叫謝元修跑幾圈他和你爹的味道就一樣了。

秋雨捏捏秋香的小鼻子,秋香依舊很興奮,“我好喜歡師父啊!”

桑田喝着水呢,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嗆的她躲在一邊咳的臉都紅了。

餘光看見一雙白嫩細膩的手遞過來一方帕子,桑田接了帕子背過身,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窘态。

然後桑田就感覺到那雙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力道溫柔又适當。他低聲問她,“今天這麽老實,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還以為桑田接着要和秋香大戰三百回合了。

桑田紅着臉,“我這不是為了不給你添麻煩麽?”

謝元修笑着搖搖頭,正好一陣微風吹來,桑田的發絲就撫過他的臉頰。

“我給你的香發散和面膏都用了?”

桑田老實的點頭,“能看出來嗎?”

謝元修看她皮膚較之前要白嫩許多,“面膏什麽時候開始用的?告訴我實話。”

“額……也沒幾天,你帶我去鎮子上那天晚上開始的,之後每天晚上都用,到了今天也就五天吧!”

謝元修滿意的颔首。

謝家的皎顏膏向來是宮廷密供,深受深宮娘娘的喜愛,但配方一直掌握在老爺子手裏。他不像他二叔,與其剜心思去偷老爺子的秘方,還不如他自己調制。事實證明,他調制出來的面膏絲毫不遜色于謝家的禦供,甚至效果要更好。

“嗯,繼續用。”

桑田想謝謝他,一直以來幫了自己不少忙,還沒開口秋香就把謝元修拉走了。

“師父,教我寫我的名字吧!我叫秋香啊!”

桑田有些無奈,她開始有些羨慕秋香了。

四歲還是肆無忌憚的年紀,喜歡一個人便親近他,讨厭一個人便辱罵他,出了事橫豎都有個“年紀小”打掩護。

她呢?這尴尬的年紀,說她還小,想靠近他也要顧及自己的身份,過兩年要定親的人,哪能這麽為所欲為的纏着他啊!說她長大了,可是估計自己在他心裏還是個孩子吧……

看他對秋香那麽耐心,手把着手教她寫字,說不定自己和秋香秋雨一樣,他就是哄她玩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未老,可是姑娘我還是太小……

惆悵的紀桑田擡頭望天,正看見對面的秋雨善意的對她笑。

桑田回了個笑臉,秋雨便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桑田沒話找話,“聽二伯母說你定親了?恭喜你了啊!”

秋雨沒想到桑田問的那麽直接,有些紅了臉。桑田也意識到自己太唐突了,她可是在和一個小家碧玉說話呢。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秋雨說道,“桑田,我已經說過秋香了,她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我也有錯。”

“桑田,那件事……不管大伯是不是祖母親生的,你都是我妹妹……賣牛那個主意,真的不是我爹娘出的……”

有些事情攤開說就沒意思了。恐怕秋雨自己都不知道她娘是個厲害角色,她聽過牆根,肖氏她想做什麽壞事從來不是自己出主意,沒有肖氏的一再慫恿,薛靈芝也不會那麽急躁。

“祖母有時候的做派,我也看不過去。說實話,我娘那麽急急忙忙把我們姐妹倆送出來念書,也是不想讓我們受祖母的影響。她有時候欺人太甚,妹妹還是要勸勸大伯和大伯母放寬心啊!”

桑田領了她的情,她爹娘早就不拿薛靈芝當回事了。如果不是肖氏又糾纏上她們家,她爹娘的心會更寬的。不過,既然秋雨有意示好,紀桑田也不是不給人臺階下的人。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是好好相處吧。

就這樣,這紀家姐妹雖然貌合神離,但是彼此也相安無事。

謝元修最不愛讀《詩經》,但無奈這是肖氏的特別叮囑,他只能很無奈的從詩經教起。

這姐妹三個,秋雨學起來最像模像樣,人用功領悟能力也強。秋香是學起來最賣力的一個,整日搖頭晃腦的背書念書,頗像他年少在學堂時的模樣。最讓他頭疼的還是紀桑田,時而聰明,時而糊塗,但是漫不經心永遠寫在臉上。

一只鳥落在窗口也能勾去她的魂,謝元修擋在她的眼前,知道她個性強沒法說她什麽,只能似笑非笑的瞪她。

桑田鼓起嘴巴,心裏叫苦不疊。真不能怪她不用功,實在是反複學她八百年前就融會貫通的東西,她演技再好也不能一直裝作感興趣的樣子。

“老規矩,回去寫三頁字帖明天交給我。”

桑田:“……”

作者有話要說:

☆、偷盜,威脅,三天

紀桑田老遠就看見自家院門大開,籬笆門随着微風開開合合,時不時發出“咚咚”的撞擊聲。她早上出門時明明已經鎖好門了,怎麽如今門卻開着?

算了算時間,紀聲言去走貨了,宋玉、李大嫂和翠花去來因寺敬香去了,這個時間家裏應該沒人才是。

紀桑田心生一種不好的預感,快走了兩步,結果發現自家的大黃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像昏死過去一樣。

桑田大驚,家裏莫不是進了強盜?她彎下身子打算悄悄溜走,尋個幫手再回來看看,屋裏忽然走出個男人,恰好撞她個正着她想跑都來不及了。

這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穿着青布長衫,整個人看起來斯文持重,倒不像是尋常強盜匪寇。這人兩三步就走到桑田面前,頗為彬彬有禮向她一揖身,“敢問可是紀姑娘?”

桑田沒答話,警惕的向後退了一步,目光落在不遠處那條昏死的狗上。

那男人順她目光看過去,不緊不慢的解釋道,“紀姑娘放心,那狗只是被下了蒙汗藥而已,不待片刻就能醒過來。”

“你們到底是誰?憑什麽擅闖我家,還迷昏了我的狗?”

“憑什麽?”屋裏又出來一個公子,這公子眉目清秀,唇紅齒白,舉手投足自有一般靈毓風采。只是她揚着下巴,手拿一把阖起的折扇,一下一下的在手掌心敲打着,“我溫良玉做什麽需要告訴你為什麽麽?”

溫良玉……這個名字紀桑田是聽過的,正是那日她到處打聽的那個溫當家……

“怎麽,你不敢相信?”溫良玉停在離桑田半米之處上下打量她,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生的算不得好,但卻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長相。“我還以為是我父親多出來了個女兒,不過,我這橫看豎看,怎麽都不覺得你身上有半分我們溫家人的影子。”

這人說話語氣輕佻,話尾聲調微揚,一雙鳳目虛眯着,眼裏盡顯鄙夷。

紀桑田心想,難道是因為自己冒充和這溫當家相熟,所以這溫當家找她來算賬了?可是想來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她也沒有以此行騙作惡,為何對方如此較真兒?

溫良玉轉身進屋,那個三十歲左右的仆從對桑田略微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明明是她家,如今反倒顯得她是客人了。

溫良玉嫌這破屋簡陋,連個值得落座的地方也沒有,索性就叉着手站着。桑田心裏七上八下,面上卻強撐鎮定,率先開口解釋說,“如果溫當家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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