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我錯了,我這就給我閨女燒水洗澡去!”
說着,紀聲言就要往廚房去燒水,被宋玉叫住,“回來!去換身幹淨衣服,桌子上給你留了餅,今天不吃明天東西都壞了。”宋玉拉着紀桑田的小手往裏屋走,紀桑田扭頭對紀聲言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媳婦心裏還是有你的!你就不要自己在那裏玻璃心了嘛!
紀桑田躺在浴桶裏長長的舒了口氣,雖然她還是喜歡淋浴的方式,但是此刻可以美美的泡個澡,紀桑田什麽怨言都沒有了。紀桑田閉上眼睛,只覺得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打開了,水汽和蒸汽一起溫柔的愛撫她,她迷迷糊糊地都要入了夢。夢裏的謝元修把玩着她的頭發,一臉嫌棄的甩開手,仿佛她是一個倒胃口的醜八怪一樣……
“桑田吶——”宋玉打了簾子進門,“怎麽還沒洗完?用不用娘給你擦背?”
紀桑田聞聲下意識的坐了起來,意識清明了些,下意識就沖宋玉喊道,“別過來!”
她這麽一喊,宋玉還以為出了事,趕緊繞過屏風看看自己閨女怎麽了,紀桑田不習慣有人看着自己洗澡,警惕性的雙手抱胸,支支吾吾道,“娘,您先出去,我還沒洗好呢!很快的!”
宋玉再三确定了自家姑娘沒事才狐疑的離開了,紀桑田松了口氣,這個家裏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屋子和屋子之間連個門都沒有,隐私沒有一點保障。她拿起胰子随便搓了搓身子就趕緊出浴了,不踏實,實在不踏實。
紀桑田坐在梳妝臺前拿着銅鏡仔細照着自己的臉,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個夢。
女人都愛美,她也不例外。
可是,如果再這樣下去,她可真的會變成一個醜八怪。
因為家裏窮,平時只能吃野菜和糙米,半點葷腥都沾不上,所以她才會瘦成這副模樣,十歲的孩子胸前平平,沒有一分要發育的跡象。能不能長成一對玉雪雙峰先放在一邊,就說她這矮小的身材也夠讓她頭疼了。女人雖然不用有多高的個子,可是矮的像個侏儒也是影響美感的,紀桑田可不願意自己往後每次照鏡子都要被自己的相貌驚到。
歸根到底還是窮,當務之急也是改變紀家這種窮困的狀态。
紀桑田拿了把剪刀,偷偷的把自己發梢分叉的部分剪掉,在這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年代,要是被人看見她偷偷地剪頭發,恐怕會引起一番軒然大波。
謝元修給她的香發散量不多,也不知道功效怎麽樣,即使如此,紀桑田還是舍不得用。她只哆哆嗦嗦的倒了一點點香粉,攪了一勺水,一下又一下撫弄着自己的頭發,一滴都不能浪費。
香發香發,果然很香,紀桑田伴着自己頭發散出的怡人香氣難得舒服清爽的睡了一覺。
宋玉和紀聲言一向對閨女很寬容,從來不一大清早把她從床上耗起來逼她下地幹活兒,一是因為紀家如今沒有什麽地,二是因為紀桑田是個姑娘,這兩口子的觀念就是姑娘學得一手好針線活兒,再習承萬裏飄香的好廚藝,将來找個靠譜的人家嫁了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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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桑田一覺睡到自然醒,正要去水缸舀點水洗臉,正看見隔壁的李大嫂和宋玉站在院子裏說話。
李大嫂身材圓潤,有着一張親切敦厚的胖臉。她住在紀家隔壁,家裏的男人是碧溪村這一帶地主的幫傭,地主雖然摳門,但是每個月的月錢從來不拖欠,李家的收入還算穩定,不像紀家,時運好的時候什麽都賣的出去,時運不濟好幾天一個銅板都賺不到。
李大嫂有些詫異,“桑田這是剛起呢?這都幾點了啊!你翠玉姐姐這會兒一個繡樣都描出來了,姑娘家這麽懶可不行啊!”
紀桑田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上輩子也經常睡懶覺,前一天熬夜晚了第二天起的晚一些不覺得有什麽,可是這個年代大家都起得早,就她一個人睡到日上三竿,被李大嫂這麽一說紀桑田的臉都有些挂不住了。
其實她也不是每天都起這麽晚的,這些日子她都是雞一打鳴就自然醒,因為天實在是太熱了,床也睡的不舒服。可是昨晚也許是洗澡洗的太舒服了,所以這一宿睡的格外的沉。
李大嫂也是好心,并沒有故意教訓紀桑田的意思,但忽然想到宋玉這兩口子平時很少數落自己姑娘,自己一個外人說三道四倒多管閑事了。見紀桑田表情也不好看,李大嫂又打圓場說,“桑田有空去我那坐坐,跟你翠玉姐姐做做伴,她這幾天被我拘在家裏整天念叨你呢!”
宋玉送走了李大嫂,折了枝軟柳條叫紀桑田趕緊漱口洗臉,自己坐在一邊發愁,李大嫂老給自家送東西,今天又送來幾個腌好的鴨蛋,人家待你這般好,你卻沒什麽東西能回禮,這可怎麽是好啊!
紀桑田看宋玉坐在院裏的小凳子上發呆,輕手輕腳走過去給她捏捏肩膀,讨好的問她,“娘——爹又去走貨了?”
“是啊,不知道今天能賣幾個錢回來。桑田,不是娘說你,咱們家條件你也心裏有數,光靠娘一雙手已經撐不住這個家了。娘的針線活兒不是拔尖的,鎮子上的流行娘也不知道,恐怕過不了多久,娘的針線活兒就再也賣不出去了。”
紀桑田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聽宋玉這意思是要讓她一塊兒做針線活兒咯?她有心,可是實在沒這個技術活兒。
紀桑田很了解自己,她不是個能踏踏實實坐下來穩居一處安分做事的性子,說好聽點叫活潑,說不好聽點那就是多動症了。她實在不敢想象自己像個大家閨秀一樣拿着銀針勾着小拇指娴靜溫婉的坐在床邊刺繡的樣子。
可是古代女人整天不就是做這些事情麽?她拒絕她反對只怕會被人當成異類,所以紀桑田非常乖巧的一口應一個是。
于是,宋玉丢給紀桑田幾塊破布叫她繡個荷包出來,紀桑田不知道原主的針線活兒做的怎麽樣,但是也不敢說自己不會,只能坐在床邊探索着穿針引線。
就這樣,紀桑田度過了讓她兩輩子最煎熬的一個下午。直到傍晚時分,外面傳來嘹亮的山歌聲,紀桑田趁機把針線放下,跑出去迎接紀聲言。
紀聲言前一天晚上和媳婦結束了長達十多天的冷戰,今天閨女又對自己這麽熱情,他不由得心情大好,抱起紀桑田狠狠的親了一口。
紀桑田瞬間石化了,被紀聲言放下來後直奔臉盆架,把紀聲言親過的臉頰洗了又洗。
晚飯的時候,紀聲言一個勁兒的給宋玉夾菜,宋玉嘴裏說着不要,唇邊卻挂着少婦獨有的嬌羞和甜蜜。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秀恩愛把紀桑田雷的不輕,看來這倆人是和好了,斜眼瞧着這對年輕的小夫妻也怪不容易的,算算自己今年十歲,那這倆人成親好歹也十多年了吧?十多年還能如此恩愛也夠不易的,但是,你們當着一個純潔的早慧的未成年少女能不能收斂一點?
紀聲言說明天想要上山挖點野菜、采點蘑菇,後天就是中秋節了,總不能空手去薛靈芝家。
紀桑田一聽這話就來了精神,“爹?我明跟您一塊兒上山去吧?我在家裏待的都快要發黴了,您就讓我跟您去山上曬曬太陽吧?我一定不給您添麻煩,成不?”
紀聲言剛想說你別去了,留在家裏給你娘幫幫忙,宋玉卻笑了,對紀聲言說,“你就讓她跟你去吧,今天讓她老實坐那繡個荷包,我前腳剛走她就開始迷糊。咱們家閨女越來越懶了,快讓她跟你上山活動活動。”
宋玉都發話了,紀聲言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第二天,紀桑田起的比紀聲言還早,收拾好東西就在院裏逗狗等着紀聲言,宋玉看她那模樣,忍不住說她,“你啊!一讓你去玩你的精神立馬就來了,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貪玩了。”
閨女打小性子就沉悶,五歲以前都沒開口說過話,惹得她還以為自家閨女是個啞巴。後來閨女好不容易會說話了,可是人卻木木的,最喜歡的就是蹲在院子一角拿石頭在地上嘩啦,僅僅這般就能自己玩一整天。宋玉一直盼着閨女性子能開朗一些,所以常常待着她去李大嫂家串門子,本以為閨女和翠玉年紀相仿能玩到一起,誰知道閨女還是不愛理人。她一直擔心閨女長大了性子不好,可這兩天卻發現閨女一天比一天活潑開朗,嘴巴也越來越甜,性子也越來越讨人喜歡。宋玉光顧着高興,甚至都忘了細究紀桑田如此變化的原因,只以為是開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君祝大家兒童節快樂~童心永駐~童顏都不老哈~
☆、爬山,戲弄,生財
碧溪村後有一座大山,名為金雀山,村人多在山上埋葬先人。順着上山的路望去,兩側的墳頭大小不一、雜亂無章地堆在樹林中,一些墳頭明顯是剛剛堆起不久,不僅墳上的土顏色較深,連頂部壓着的黃紙也還沒有褪色。
山上有各種不知名卻很美麗的花木,本是怡人心神的景色,可是紀桑田的注意力全被那些墳墓吸引了。山裏鬼氣森森,紀桑田完全沒有玩賞探寶的心思了,只一個勁兒的緊緊跟着紀聲言。
紀聲言倒沒把這些墳頭當回事,對于他這種土生土長的村民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閨女的異狀他也能感受到,但完全沒想過閨女被吓到,只以為閨女是累了。
紀聲言把背上的竹簍摘下來,然後半蹲着要紀桑田騎到背上來。兩個人也走了一個時辰了,紀桑田已經氣喘籲籲了,想必紀聲言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紀桑田又不想麻煩別人,“我自己可以的!”
紀聲言也沒再堅持,只是放慢了腳程。父女倆徒步爬到半山腰,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一處泉水飛瀑而下,山間的空氣總算讓紀桑田的心情稍稍放松。紀桑田找紀聲言要來葫蘆型的水袋子,盛了滿滿一袋子泉水,她口渴難耐,也不管衛不衛生就仰頭往嗓子眼裏灌了一口,那種清洌而甜爽的味道瞬間脾入心肺。
她舉着水袋踮着腳尖讓紀聲言也嘗嘗,閨女眼裏的興奮和快樂讓紀聲言也為之動容,他想不到大山是個這麽讓閨女快樂的地方。順着溪流向上走,太陽也爬得老高了,山間雜草茅葉上的露珠也一點一點散開,晨霧越來越小,紀聲言見閨女的額角都是細密的汗珠,便牽着她來到小溪邊叫她稍作休息,自己去挖一些野菜。
紀桑田在溪邊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兩只腳蕩啊蕩的。小溪清澈見底,潺潺流淌着,不時沖擊着岸邊的卵石,濺起一朵朵浪花。紀桑田的鞋襪已經被溪水打濕了,她索性将鞋襪脫下,将兩只小腳浸入水中,清涼的觸感讓她感到無比惬意。
“啪”的一聲,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紀桑田還以為是紀聲言回來了,誰知道竟然是謝元修站在十步之外。陽光透過樹蔭影影綽綽的灑在他的身上,使得謝元修的周身鍍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暈。他面上帶着笑,将掉在地上裝着滿滿草藥的竹簍撿起,朝紀桑田走過來。
謝元修在紀桑田身邊坐下,兩人客氣的寒暄了幾句。謝元修的視線下移,落在紀桑田泡在水中的腳上,有些驚詫的問她,“你竟然……沒裹足?”
時下以“三寸金蓮”為美,女子到了一定年齡,都會用布帶把雙足緊緊纏裹,最終構成尖彎瘦小、狀如菱角的錐形。雙足纏好後,再穿上綢緞或布面的繡花的尖形小鞋,此即為“三寸金蓮”。小腳當道,女子走起路來會搖搖晃晃,弱不禁風,在男人看來風情萬種,婀娜風姿。在小腳盛行的這個時代,大腳女人往往遭人恥笑,甚至難以出嫁。如果別人罵你一句“好大腳”,比罵娘還難聽!
紀桑田紅了臉,下意識跳到淺溪中,溪水沒過膝蓋,擋住了謝元修的視線。
謝元修還是第一次見到沒有裹足的女人,女孩最好的纏足年紀在四到六歲,謝元修的幾個妹妹都是三四歲就開始裹足,男人大多是愛小腳的,他之前也不能免俗,可是今日見到這樣一雙生的自然的腳,倒覺得不算難看。
紀桑田本來是覺得沒什麽,但忽然想到在古代被男人看了腳好像就要嫁給這個人,再加上聽謝元修那語氣似乎不裹腳是個很嚴重的事情一樣,她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古人不是很保守的麽?可是看謝元修那表情似乎一點也不知道避諱,還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她來自現代,觀念開放也就開放了,可是他一個飽讀詩書的土著人,這麽大膽放肆就是在耍流氓了。
紀桑田當即蹲下身子,鞠了一掌的水就往謝元修臉上潑,謝元修沒料到這個小孩兒會有這種舉動,完全沒有躲避的準備,就這樣被紀桑田潑了一臉的狼狽。
趁着謝元修用袖子擦臉的功夫,紀桑田趕緊把襪套上。她依舊站在水裏,溪水沒過了她的膝蓋,她插着腰威風八面的瞪着謝元修,看他一臉狼狽實在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報應,紀桑田笑彎了腰的時候恰好一陣水浪襲來,紀桑田一個踉跄整個人都趴在水裏,衣服都濕了大半。謝元修想去抓她的後衣領把她提出來,紀桑田只覺得自己像個物件似的被人拎起來,一個不爽索性把謝元修也拉下了水。
“你!”謝元修指着她有些氣急敗壞,但畢竟還沒失掉風度,平複了情緒,“你一個女孩兒怎麽這麽潑皮?”
紀桑田心想,叫你們古代男人這麽變态,看見個不纏足的女人就跟看見個怪物似的,就得讓你吃點苦頭。雖說女人被男人看了腳就要嫁給這人,但紀桑田一點也不擔心,以謝元修的條件肯定看不上她,估計謝元修現在比她還怕被人知道這件事。但紀桑田又想到再過一會兒紀聲言就要回來了,要是讓紀聲言知道自己對謝元修做了什麽,免不得要好好訓她。
謝元修今日穿的是白色的寬袖大炮,上面綴滿了清淡的水墨畫,如今被水打濕了大半,可以說成了真正的水墨畫了。紀桑田做了一個要撩水的動作,“你走吧,再不走我接着潑你!”
謝元修像個落湯雞似的出了水,一個翩翩佳公子被她整的像個倒黴蛋兒似的,衰的臉上都在冒青煙。紀桑田作弄別人的事沒少幹過,在她真的年幼無知的時候,她往同學的椅子上塗過膠水,往同學的杯子裏撒過鹽巴,往同學後背上貼過畫着烏龜的紙,總之,用她親媽的話來形容,這閨女比小子還要皮。後來長大了,學習緊張了,誰再怎麽招惹她她也不會再做這麽幼稚的事了。但是現在,她可是個童叟無欺的小孩子,誰欺負她,誰讓她不痛快,她用簡單粗暴的方法奉還回去也沒什麽好說的。
作弄過這麽多人,謝元修絕對是最讓她有成就感的一個。
正在她洋洋得意的時候,謝元修又折了回來,兩只手抱着一塊大石頭,紀桑田當即就傻了眼,“你要幹什麽?你不會要殺人滅口吧?我爹很快就回來!你!你……”
謝元修又恢複了他一貫溫和含笑的表情,舉起了石頭擡過頭頂。
紀桑田心想,他不會是瘋了要砸死我吧?木然間,紀桑田眨眼的功夫就被身後濺起的大水花澆了個透心涼。她睜開眼睛,就見謝元修淡淡的表情下有着掩蓋不住的得意,似乎對她一系列惶恐的反應很滿意,嘴角嗜着淡淡的笑,拍拍手站起來走了。
紀桑田抹了一把臉,心裏将謝元修詛咒了一通,慢慢往岸邊蹭,一低頭卻看見溪水中有石頭閃閃發亮,她随手撿起一塊,原來是許多如谷粒一般大小的金星融結于石塊之中。紀桑田那如瓜膚一般細膩的石面,放在陽光下仔細地看,它的紋理就如絲羅一樣美麗。她敲一敲,石頭的聲音就像金屬一樣清脆。這塊石頭讓她倍感親切,這質地是琢硯的絕佳材料啊!
紀桑田就像發現了新寶藏一樣,把溪水中看的上的石頭全都撿了起來,紀聲言看見濕透了的閨女在溪岸邊瘋狂的撿石頭,還以為閨女中了魔。
紀桑田撿了五六塊大小合适的石頭要帶回家,紀聲言說,“這石頭有什麽好玩的啊?”
紀桑田一時沒法和紀聲言解釋,她上輩子雖然受爺爺奶奶的熏陶,對文房四寶這樣的文物有一定的了解,但她畢竟不是行家,她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文房用具到底是個什麽地位,也不知道自己撿的石頭最後能不能成為價值連城的硯石。
大部分的古玩,它的價值和年代都是成正比,年代越久就越珍貴值錢,只有硯是個例外。在唐宋的時候,千百金乃至數萬金的硯石比比皆是。到了元明時期,好硯的價值就更高了。紀桑田不知道她到底所處的是個什麽時代,但是她知道,但凡文化藝術比較繁榮的時代,文人墨客對于上等文房四寶的追求一定是極度癡迷的。
紀桑田當務之急就是要知道這個時代的文物發展水平,哪怕略知皮毛,她都有把握利用這些硯石好好賺上一筆。
腦子裏全都是關于賺錢的金點子,即使是宋玉像個唐僧一樣在她耳邊念叨“你怎麽又弄的全身濕透才回來!”紀桑田已經不在乎她說什麽了,開始央求紀聲言帶她一起去鎮上走貨。
這回不但紀聲言不答應,宋玉都不答應了,“你這孩子怎麽腦子裏盡想着胡鬧呢?整天除了玩你就沒有別的事情做了麽?跟人家翠玉姐姐學學,人家大你兩歲比你穩重多了,你整日這樣不叫人放心,将來怎麽嫁人?怎麽給你定親?”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個月一直在看一些關于文房四寶的書,推薦幾本
比如說章用秀先生的趣談中國文具,張伯元,印漢雲,蔡國聲先生的文房四寶精編,茅翊的文房清供,還有王夏斐先生的中國文房四寶,這幾本上面還有各種插圖,可好玩了~
因為女主會和文房結下不解之緣,所以以上幾本書加上天工開物對我幫助很大,算是我這文的工具書和資料吧,所以在這裏提一下~不過絕不會複制粘貼,本文就是一篇言情文,太專業的東西就弱化了,渣舞希望你們看的開心~雖然現在很慢熱~也許還很無聊~收藏的姑娘們一人送個大大的麽麽噠~
☆、技能,噎氣,初見
紀桑田迫切的想去鎮子上看看,她必須要深入的了解這個時代,才能準确的判斷自己從金雀山溪邊撿回來的石頭的價值。她拿出那幾塊石頭細細的撫摸着,這些石頭石包青瑩,紋理缜密,堅潤如玉,正是制作硯石的好材料。如果加以打磨,再刻上精美的雕銘,能夠讓這普通的石頭身價倍增。
不過,她這如意算盤能不能打成還得看老天爺願不願意成事,這種古玩器具向來都是沒有個定價,時運好的時候身價會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水漲船高,時運不濟時它不過就是躺在溪邊不會被人注意到的爛石頭。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一個從二十一世紀來的嬌生慣養的嬌嬌女,刺繡手藝不好,又不會做飯,長得又這麽瘦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完全就是一個廢柴。那她又是幹什麽吃的呢?她只會演戲打個醬油,總不能讓她在古代去當個戲子藝人吧?她安安分分當個農民好歹還算個普通老百姓,若是跑去做了戲子那可就入了賤籍,這不是自我作踐麽?她除了演戲和死宅還會幹什麽?這可就要感謝她上輩子的爺爺奶奶了。
紀桑田上輩子對什麽古玩器具完全不感興趣,各人有各人的偏好,有人喜歡小橋流水,有人就喜歡摩天大樓,紀桑田恰好是後者。但非常不巧的是紀桑田上輩子的爺爺很唠叨,他是肚子裏真的有墨水的人,但也很喜歡賣弄,為此,奶奶常常揶揄他。于是,紀桑田就很不幸,每次去爺爺家都要被他按在凳子上聽他講文物的故事。
就算是個傻子,被人強按在凳子上學習文物知識也能學會點常識了,紀桑田的眼界雖然還是個小真空的水平,但是比起這些沒見過什麽世面的村人,她至少還能發現這些石頭的不同之處。
紀桑田算是看透了,她這輩子的爹娘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人,但指望他們做自己的長期飯票是不可能了。紀聲言脾氣好,但是腦筋也比較死,甚至還沒有宋玉有主意。當初和二伯他們分家時,他們這一房就相當于淨身出戶,紀家的老房子歸了二伯,紀家的三畝良田也歸了二伯一家,紀聲言就得了一頭牛就被掃地出門了。
她現在所住的土房子還是分家後紀聲言找李大嫂家借了三兩銀子蓋起來的,直到現在這三兩銀子還沒還清呢!家徒四壁,每天只能吃點最下等的糙米,野菜也全是從山裏挖的,自從她穿越過來家裏從來沒沾過葷腥。他們一家三口身上穿的衣服就跟百補衣似的,她身上穿的衣服補丁還算少的,紀聲言的衣服破破爛爛和乞丐沒什麽區別,這樣的打扮去鎮子上賣女兒家精貴的東西,誰會光臨啊?
他們家最值錢的也就剩下那頭牛了……在紀桑田的認知裏,牛只有兩個功能,要不就人宰了吃補充點蛋白質,要不就是下地幫人類幹農活。可是,他們家連地都沒有,要頭牛幹什麽?人都快養不起了還養牛?
紀桑田感到很惆悵,怪不得宋玉前兩天和紀聲言翻臉,她要是早知道家裏是這種境況,她恐怕也受不住了。一個男人老實善良固然是好,可是能力也得有,整天就知道呲牙大白牙咧嘴笑,卻不好好動動腦子想想怎麽讓老婆孩子過上好的生活,笑什麽笑?能笑出銀子麽?
這還不是最讓人生氣的,紀聲言一家三口到了老房子那,紀桑田已經快氣到郁結難舒了。
老房子如今是薛靈芝和二伯一家五口在住。二伯紀聲行和二伯母肖氏有三個孩子,兩個是女兒一個是兒子。那兩個女兒一個比她大兩歲,一個比她小六歲,大的叫紀秋雨,小的叫紀秋香。而那個兒子還尚在襁褓之中,這幾天剛剛取好了名字,叫紀文。
為了不讓薛靈芝說嘴兒,紀聲言一家三口一人提了個籃子,籃子裏裝的是他們從牙縫裏剩下的吃食和腌菜,三人一大清早就到了老宅這邊,結果家裏只有薛靈芝一個人。
“老二帶着兩閨女去鎮子上買布去了,老二媳婦帶着文兒回娘家看看。老大媳婦,正好你來了,廚房有田螺,你看看是炒着吃還是煮着吃?”薛靈芝一看見宋玉來了就使喚她幹着幹那,就好像二十幾天前兩個人在河邊吵架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宋玉本來就身體不好,在家裏做一會兒針線活兒都會頭昏,不是她不勤勞,是紀聲言都舍不得讓她勤勞。可是一到了薛靈芝家,薛靈芝就把宋玉當個丫鬟一樣使喚,紀聲言遇見薛靈芝也沒了聲兒,敢怒不敢言。
紀桑田拿了根柳條蹲在廚房邊,看着宋玉忙裏忙外,薛靈芝插着腰指手畫腳,心裏一肚子火氣。
紀聲言被薛靈芝支喚去撿柴火了,薛靈芝又開始看紀桑田不順眼了。
“你這麽大一閨女,怎麽就會游手好閑不知道來幫把手?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千金小姐平日有的是丫鬟伺候你呢?你們家你爹娘寵你,但這不是你們家,将來你嫁了人也往那一蹲等着你爺們兒婆婆伺候你?”薛靈芝指着紀桑田罵道,“當初沒給你纏足原是指望你能幫着下地幹活兒,你倒好,忙幫不上落得個逍遙自在!”
紀桑田為了家庭和諧,沒反駁什麽,心想,你以為都是你啊!活着就為了嫁人,嫁人就為了給人家當老媽子啊?會做飯是為了養活自己,而不是為了将來伺候別人,紀桑田覺得自己和這老太太簡直不是一個世界的。
可是,她說自己之所以沒纏足,是因為家裏人指望自己下地幹活……難道紀聲言和宋玉也是這麽個想法所以才沒給她纏足麽?
紀桑田嘴裏銜了根柳條,依舊蹲在那裏半天沒動彈,薛靈芝更生氣了,“跟你爹一個死德性,竄皮不入內,看着老實巴交,忒有自己的蔫兒主意了!”
紀桑田笑嘻嘻地站起來,作勢要替薛靈芝捶肩膀,帶有一種特有的欠揍語氣說道,“我的好祖母吶!您別替我擔心,有您的福澤庇佑,我将來肯定能嫁個好人家,遇見一個好婆婆,就像您這樣的!不但幫我做飯洗衣服,還使喚妯娌為我做飯洗衣服,這可真是疼兒媳婦疼到了骨子裏呢!”
薛靈芝的臉一塊青一塊白,被噎的半天都說不出來話。她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老二媳婦是個厲害角色,所以她給人洗衣做飯帶孩子,老大媳婦性子溫順,她就把自己從老二媳婦這受的氣全撒到老大媳婦這兒了。以往她也是這麽使喚宋玉、這麽罵紀桑田的,這兩人向來只有逆來順受的份,今日這個小蹄子怎麽回事?還敢頂嘴了?
以薛靈芝的脾氣,她是要好好打這個小孽障一個大耳刮子的,可一想到自己還有求于人,只得把這口氣咽下,氣鼓鼓的出去了。
紀桑田是有些小孩兒心性的,受不得一點氣,從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花骨朵,爹娘都不舍得指責她一句,憑啥要被你一個不相幹的老太太指着鼻子罵?她向來就不是個會忍耐的人,高興了會開懷大笑,生氣了也會上臉摔東西,總之,不管是快樂還是憤怒,一定得有個抒發的渠道。
她的情緒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損了薛靈芝幾句,看薛靈芝恨她又幹不掉她的樣子,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抿嘴一笑就把不開心的事抛在腦後,一回首,宋玉卻有些呆愣愣的看着她。
女大十八變,閨女的性子連娘都搞不懂了。宋玉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歸來,商議,定親
直到日落黃昏,宋玉一個人搞定了一桌子的菜,二伯母肖氏才抱着自己的兒子回來了。
宋玉不像紀聲言是個沒脾氣的面人,她嘴上不說什麽,但是早就牢騷滿腹了。同樣都是兒媳婦,憑什麽人家大過節就能回娘家,她就得忙裏忙外給人家做吃做喝?
不過,肖氏和薛靈芝還是不一樣的,薛靈芝只知道挑三揀四,肖氏還知道說兩句讨巧話順順宋玉的氣。她一進院子就大聲嘆道,“這誰家的飯味這麽香呢?”
肖氏見了宋玉就拉着宋玉的手,看起來就像是待自家姐妹一樣親昵,“我從幾百裏開外就聞見一股子香味,口水差點沒流出來。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嫂子來了,也只有嫂子能做出這麽一桌子好酒好菜呢!”
宋玉勉強的彎了彎嘴角,妯娌兩個客氣了一番,肖氏又上來捏紀桑田的臉,“我瞧着桑田倒比以前胖了呢!這個年紀的女孩還是胖點好呢,胖點看着有福氣、看着喜氣!”
紀桑田起先還以為肖氏是在誇她,直到她見到了自己的三妹妹紀秋香才明白肖氏為什麽說胖點好了。
肖氏算不上國色天香,但是當個碧溪村一枝老花絕對沒問題的。大姐紀秋雨深得其母真傳,也是個美人坯子,細膩白嫩的皮膚就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雙明媚動人的雙目似乎總是含着淚花。這樣的面貌不像個鄉下村妞,倒像是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家碧玉。而紀秋香就不一樣了,她的臉又大又圓,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一線天,臉上的肉長滿了就開始往脖子下墜,讓本來就不修長的脖子顯得和沒有一樣。
哎,其實也彼此彼此了,紀桑田心想,鹹魚幹和肉丸子,誰比誰好到哪去呢?
紀秋香提起裙擺,美美的打了幾個圈轉到紀桑田面前,“喏!你看!這是我娘給我做的新裙子,漂不漂亮?這種料子一尺可就要三十文錢呢!你來摸摸,看看和你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不一樣?”
小孩子喜歡炫耀,紀桑田也不會真和一個孩子計較,敷衍的伸手蹭蹭她的料子,嘴裏誇贊道,“不錯不錯,穿在你身上顯得你特別的富态。”
紀秋香就像得到了表揚,高興地像一只驕傲的孔雀,得意洋洋地說,“這只是其中一套,我娘說了,過兩天還會再給我做一件裙子!”
雖說童言無忌,可是紀桑田還是有些失落,人家穿着绫羅綢緞,自己卻穿着百補衣……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家庭絕對是一個人最好的外挂。上輩子她衣食不愁,腦子裏哪想過這些糟心事?哎,罷了罷了,既然家庭不好出身不高,那就更得自己上進了,如果自己都破罐破摔了,那她這輩子才是玩完了。
任何時候,最靠得住的永遠是自己,與其嫉妒別人,還不如用實際行動超越別人。
紀秋雨穿了一件牙色的襦裙,頭上戴着一枝碧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