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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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花好月圓時
作者:舞予
【文案】
【架空歷史,勿考據】
穿成古代苦逼女,廚藝不行,針線不會,三從四德更是沒有。
好好的萌蘿莉慢慢長成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潑婦,這可愁壞了桑田她娘。
幸好謝大夫不嫌棄,可是,“閨女,你如此看不上謝大夫為哪般!難道你忘了你小時候整日追在人家屁股後面跟着跑了嗎!”
往事不堪回首……
“久聞謝大夫醫術高明,嘗遍百草,你可知有何靈丹妙藥可解相思之苦?”
謝大夫不動聲色,“相思若有法可治,我又怎會為你病入膏肓?”
PPS:1.1V1,男主高冷腹黑,女主暴躁嘴賤
2.非純種田非純宅鬥,就是一篇言情文而已
3.意見随便提,分随便打,人參攻擊自重
4.更新消息:本周內完結,感謝大家一路支持,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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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失足,吵鬧
八月,夕陽漸漸西沉,染紅了半個天際。紅霞朵朵,鬥轉星移間片片雲彩慢慢聚攏,彙織成一張五彩斑斓的巨網,籠罩在金雀山上空。
謝賢走在下山的盲腸小道上,摘下鬥笠,微微擡起下巴,眼前的美景便如畫卷一般毫無保留的攤在眼前。大自然最是匠心獨具,只舍得将此等勝景展現給世外桃源的樸實鄉親,京城那些滿身污濁渾氣的人是無緣得見的。
“大爺,咱還別說,這鄉下風光果然是好!小的雖說在農村出生,但五歲就被賣到了謝府,整日像個猴子似的在院裏街裏亂竄,綠瓦紅牆看得多了,都快忘了鄉下是什麽樣的了!”跟在謝賢身後的是一個半大的小子,塌肩膀,身板薄,富貴人家的跟班多是這種長相和身形。
謝賢聽着這小子在身後絮絮叨叨,嘴角越來越彎,回頭觑他一眼,笑問他,“金洪,先前你不是還幫元修勸我留在京城麽?怎麽這會兒子倒戈的這麽快?不怕元修找你的麻煩?”
金洪還是謝賢給這小子起的。金洪本來的名字叫二狗,姓什麽不得而知,一進謝府就指派到謝賢院裏,謝賢自然不可能呼來喚去的叫他“二狗”,所以就重新給起了個名字。
金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大爺不能得罪,大少爺更是不能得罪的。都說兒子怕老子,他和謝賢都是最怕兒子。最後金洪只得含含糊糊地說,“京城有京城的好,鄉間有鄉間的美,您是主子,只要您高興、您喜歡,您住哪裏哪裏也是小的的天堂。”
說着,金洪要上手接過謝賢摘下的鬥笠,謝賢說,“我自己拿着吧。”走了兩步,謝賢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又囑咐金洪,“你打小跟着我,我也不瞞你,這回我離開謝家,壓根就沒打算回去。你和元修若是還對謝家抱有希望,那在這裏住夠了也就可以離開了,如果你打定主意跟着我,你也別拿我當主子。‘大爺大爺’的被鄉親們聽見難免招人議論,你從小和我學醫,我拿你當半個徒弟,人前人後都叫我師父吧。”
謝賢搬來這碧溪村也半個多月了,他在村西小河邊那買了個小院子,有聲有色地開起了醫館,他為坐鎮郎中,金洪和謝元修幫着打下手。為了不惹人注意,金洪當着鄉親父老的面一直稱他為“師父”的,但他萬萬沒想到謝賢有朝一日會真的拿自己當徒弟。
他們這種被人當物件賣來賣去的下賤人沒有什麽遠大志向,所求的不過就是跟個性情溫和的主子,每月有固定的月錢,伺候的好了,主子一高興,将來賞賜給他們一個女人,這一生也就算圓滿了。即使是挺不直腰背,整天點頭哈腰上蹿下跳又有什麽關系呢?金洪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主子會不拿他當下人,他竟然可以稍微挺起個兒來了。
一時間,金洪感動的都要哭了,好話更是說了一籮筐。他嘴巴本來就甜,被謝賢這麽一感染,更是恨不得把真心都掏出來,表了一路的忠心。
謝賢看他還是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樣,一個身份做得久了,一下子叫他從圈裏跳出來不是個容易的事。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金洪的讨巧話哄得心情不錯。遠離了京城的是非,呼吸着田野山間的清氣,他的心也松快多了。
緋紅的晚霞倒映在明淨的小河裏,仿佛将那遙不可及的天上仙境帶來了人間。謝賢和金洪兩人沿着小河一直走,直到聽到了哭聲。
謝賢循着哭聲來源的方向,只見河邊一棵大樟樹下裏三圈外三圈圍了不少人,人群中女人撕裂的哭嚎有些駭人,謝賢趕緊快走兩步湊了上去。
“那不是謝大夫嗎?”
“謝大夫來了,說不定還有救!紀家嫂子,快讓謝大夫給桑田瞧瞧!”
衆人見謝賢來了,自覺開出一條路讓謝賢過去。
“謝大夫,紀老大家的閨女落水了,現在已經人事不知,您快給看看還有救沒有?紀家老大可就這麽一個寶貝閨女,出了這等子事可真讓人糟心啊!”
謝賢示意圍觀的村婦們安靜一下,好讓他專心瞧病。他走到中心一看,一個年輕的村婦臉色蒼白,滿臉都是淚水,懷裏抱着一個濕漉漉的孩子不停地搖晃,見他來了哭聲也止住了,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邊上還蹲着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太太,這老太太一臉呆滞,似乎被吓傻了。這村婦便是紀家大嫂宋玉,邊上老太太是她的婆婆薛靈芝,而那個小孩子就是宋玉的心尖寶貝——紀桑田。
謝賢先探了探紀桑田的鼻息,英俊的眉毛瞬時皺了起來,正要仔細的摸脈,可在他的手觸上紀桑田皮膚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更沉了。
臉色烏青,四肢冰冷僵硬,鼻息全無,毫無脈象。謝賢有些不忍,不敢直視宋玉期待的眼神,宋玉甚至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擺,求他一句不讓人失望的回答。
謝賢見宋玉攥着他的衣服,半天沒起身,最後抿着嘴唇搖了搖頭。
宋玉抓着謝賢袍子的手猛地松開,自己跌坐在地上,像是失了根的浮萍,眼睛一直畜的淚忽然噴發,随之而來的是更為凄厲的哭聲。
紀家老太爺是上個月初一仙去的,這才剛滿一個月,紀家又走了一個人。
紀老太爺和薛靈芝有兩個兒子——紀聲言和紀聲行,紀聲言便是這宋玉的相公、紀桑田的爹。紀聲言是個厚道忠厚的人,宋玉也是個溫柔熱心的婦人,這兩口子在鄉裏鄉親間風評很好。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就是人間悲痛至極之事,倒黴蛋兒還是好人,衆人對這紀老大家更為同情了,甚至有的村婦已經紛紛垂淚抹袖,暗怪蒼天戲人。
謝賢和金洪站在一旁心裏也不是滋味,尤其是謝賢,雖說男兒不應輕易垂淚,但他身為醫者,在這種時刻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覺得白白辜負了這些年讀的醫書,愧對謝家列祖列宗。
而正在這時,途徑一個蓄着三绺長髯的道士。那道士身着青色長袍,道髻上插了根木簪子,手拿一柄拂塵,身後背一口長長的木劍。
時下皇帝信奉道教,癡迷煉丹修道之事,道士在大祁并不少見,不過對于這偏僻的碧溪村村民而言,親眼得見道人還是頭一遭。
那道士撚着須湊過來,幽幽的嘆了口氣,随即拿起拂塵在紀桑田身上點撥點撥,嘴裏念念有詞。
“這孩子可憐見兒的,命短福薄,貧道剛剛念了段福音咒,盼他日後能投個好胎。”那道士說着又捋了捋胡須。
這時,那紀老太太薛靈芝忽然站了起來,跑來對那道士說,“大師真是慈悲為懷,相信有您這麽一段超度,我那孫女來世一定能投個好人家!”
來世投個好人家,不就是諷刺這一世的父母懦弱無能麽?薛靈芝毫無半分悲痛之色,似乎死的人不過是街邊阿貓阿狗一樣。
宋玉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指着薛靈芝的手打着顫,但嗓門卻中氣十足,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婆婆!桑田究竟是怎麽死的?您今天一定得給我一個交待!今天早晨我讓桑田給您送月銀,她那個時候還好好的,怎麽見了您人就成了這副模樣?桑田不是個活潑好玩的性子,您說她是失足落水,我怎麽也沒法相信!”
宋玉這麽一問,在場的人的表情都有了微妙的變化。紀家老大的閨女乖巧的甚至有些癡傻,确實不是去河邊嬉鬧玩耍的性子,宋玉不提還好,一提大家心裏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你別渾說!”薛靈芝的臉霎時就白了,“自己死了閨女還想賴在我身上!你這賤人!”
金洪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道,“紀老太太,您有話好好說,宋大嫂也是失女心痛,您好好和她解釋不就得了,罵人作甚?”
村裏都是些目不識丁的粗人,所以像謝賢這樣文質彬彬的讀書人最受人推崇。打狗也要看主人,在大家眼裏,金洪跟在謝賢身邊,說話也是有點分量的。薛靈芝也是這般想頭,金洪罵她,她不敢回嘴什麽,只得狠狠道,“橫豎我不能罵她,那她就能随便來冤枉我了?桑田是她閨女,桑田還是我孫女哩!出了這種事我不心疼難過?我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冤枉好人死後下地獄是要被剪舌頭的,對着天地拍着良心,你們別含血噴人!”
“大家且聽貧道一言。”那道士出來打圓場,“君子以和為貴,沒憑沒據的事大家別亂猜,平白傷了和氣。我瞧這老太太慈眉善目也不是個奸詐之人,諸位切莫冤枉好人才是。”
“大師既然都這麽說了,咱們也別在這争個面紅耳赤,當下最重要的是辦好桑田的身後事。紀大哥進城裏走貨了,我叫我們家那口子去城裏請人,估摸一會兒就回來了。咱們先把桑田和宋玉送回家安置,別的事就別再吵了。”住在宋玉家隔壁的李大嫂說道。
大家心裏各有想法,也沒人注意到那先前死過去的紀桑田,直到她嗚咽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父子,修道,鄰居
謝賢和金洪因為在路上耽擱了,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中秋節快到了,這幾日月亮格外的圓,絲毫不遜色于八月十五的圓月。謝賢臨進門的時候朝那墨藍色的天幕望了一眼,孤月高潔,只可惜月圓事圓人難圓。他低下頭笑笑,今年的離愁別緒似乎比往年早了幾天。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①”
金洪最是有眼色的,見謝賢眉間盡是那化不去的愁緒,知道他一定又在想大奶奶了。
“大少爺呢?”金洪讓着謝賢進了屋,屋裏四個角的燈架子上的油燈都被點燃了,照的這小茅舍格外的明亮溫暖,似乎被隔絕在漆黑幽深的夜色之外。金洪将背上背的竹簍卸下來放到一邊,裏面裝的是滿滿的草藥,這可是主仆倆在山裏辛勞一天的成果。“大爺,您還別說,大少爺看着對您冷冷淡淡的,其實心裏可記挂着您呢!您瞧,怕您回了家摸黑,特意給您留了燈,屋子敞亮心情也松快多了!”
謝賢在圈椅上坐下,“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他将胳膊肘搭在扶手上,使勁的捏着眉心。金洪見了忙湊上來,“大爺?您頭疼又發作了?我去把大少爺找回來給您刺兩針?”
謝元修自打來了這碧溪村,晚上是一定會出去走一走的,想必這回子是用完了飯出去散心了。謝家世代為醫,謝賢醫術不俗,謝元修深得其真傳,雖年僅十五,卻遍閱醫書古藉,對醫道也有獨特的見解,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頭。謝賢有頭疼病,尤其是自打謝夫人去了,這頭疼病發作的越來越頻繁,多虧了謝元修從古文獻中探得“針刺放血”一法,謝元修的頭疼病才有所緩解。
謝賢擺擺手,“別去吵鬧他了,我歇一陣子就好。”
金洪苦着臉,想說什麽話又生生咽了回去,這父子倆真是奇怪,明明互相記挂還非得端着才好,彼此客氣的像是個陌生人。
“對了。”謝賢想起來什麽,吩咐金洪,“給紀家女娃抓幾幅驅寒的方子送去,這次雖然撿回來一條命,但身子也是虛弱得很。”
金洪連連應是,從裏間取了張油紙,謝賢說什麽藥材,他就抓什麽藥材,等抓好了系好了幾包藥,金洪問謝賢,“大爺,這價錢怎麽算?”
謝賢有些喪氣,“是我的過失,怎麽好意思收人家藥錢?幸好那女娃命大,及時醒了過來。否則明明人沒死,卻因為我誤診,糊裏糊塗地蓋棺下了葬,白白耽誤一條人命,那我可就罪過大了。”
金洪知道,謝賢正自責着呢!那個落水的謝家女娃明明已經死了,別說謝賢把了脈仔細瞧過确認過,就說他金洪也是能從面相上斷定那女娃斷了氣的,誰知道沒一會兒那女娃竟然自己醒過來了。他打小跟着謝賢,算算也有十年了,謝賢可是謝家這一輩裏醫術最出衆的大夫,萬萬不可能錯診誤診,這事太蹊跷了!
不過,那女孩兒确實沒死,而且還眨巴着大眼睛,生機勃勃的樣子真是神奇。難道他主子行醫十多年就折在一個女娃兒上面?
“哎,大爺,馬有失蹄、人有失足,您再頂個兒也不是神仙,難免有個錯漏,好在那女孩兒人沒事,您也別太自責了。”金洪知道自己這話跟沒說一樣,但忽然又想起什麽,“不過,那個道士也夠會攬功勞的,他念咒的時候不和您的說法一樣麽?念的還是什麽超度的咒,最後看那女孩兒活了,竟然舔着臉說那女孩兒的命是他施法救回來的,這臉可真夠大的,小的當時可真想揍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他還真長的開嘴!那幫村民還真信!”
沒辦法,女孩兒死而複生着實詭異,謝賢現在還有點想不通。所以,後來那道士攬功扯上什麽仙術的時候他竟然無話可說,确實,只有那些道家玄學才解釋得通這些事。
金洪還在那喋喋不休的罵那道士,猛不丁後腦勺被人砸了一記。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大放厥詞之前也不關上門,仔細閃了你的舌頭,前幾天禮部侍郎給聖上參了國師一本,被聖上狠狠打了二十板子,估摸現在還癱在床上起不來。你比朝廷名臣命硬,侮辱道士不怕小命不保?”
當今聖上致力于求仙問道,大祁上下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大祁歷來信道,只是到了當今聖上這一代到了瘋魔的程度,道觀修了一個又一個,因着舉國上下将道士奉為仙人的風氣,這年頭斷了紅塵做道士的人是越來越多了。道士不少見,真道士肯定是有的,只是假道士更常見。群臣敢怒不敢言,敢言的都沒什麽好下場,現在誰還敢對道士不敬啊!
金洪捂着吃痛的腦袋,對着謝元修呵了呵腰,谄媚笑道,“這不是沒外人嗎?您和大爺疼我,我知道您斷不會把我這番子胡話傳出去害我吃板子的。嘿嘿,大少爺您這是散心回來了?”
謝元修也笑了,“嘴巴挺大,該你抗事你又縮回去了。”
和金洪逗弄了一番,謝元修才給坐在圈椅上的謝賢行了個禮,“父親。”
謝賢臉色不太好看,問謝元修,“你還和京城有聯系?”這僻靜山村,不和外面傳信怎麽可能連皇帝發落了大臣這種消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謝元修鎮了鎮,面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唇邊是淡淡的笑意,像是定格的面具,萬年不變。“回父親大人,兒子自打和您下了鄉,早就和京城斷了往來。只不過今兒個在家裏配藥,發現家裏盛丸藥的小瓷瓶不夠了,所以去了趟鎮子裏采買了一些。路過茶館的時候聽幾個書生議論,一時好奇就停下來窺聽了幾句。”
謝賢臉色稍緩,“嗯”了一聲,“外面的事還是少打聽為妙,寄情于山水,也正好去去你身上的戾氣。醫者仁心為本,莫要忘了初衷。”
金洪在一旁侍立着擦汗,心想,這哪裏是父子,明明是皇帝老子問臣子話,臣子轉着心眼應付啊!哎,很多事得慢慢來,當真是急不得的。
謝賢似乎是累極,匆匆囑咐了幾句就進屋歇着了。謝元修給金洪打了個眼色,兩人出來跑到院裏,金洪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的給謝元修複述了一遍,謝元修挑起了眉毛,“哦?還有這等奇事?”
謝賢的醫術謝元修最清楚,謝賢看個疑難雜症都不會弄錯,更何況只是溺水?人若是還有生息,謝賢是不會斷錯的。除非,那女娃兒吃了什麽奇藥欺瞞了脈象,若真是如此,她為何要吃藥裝死搞這麽一遭?
聽金洪的話,這事最大的受益者似乎是那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道士,白得了賢名,難不成是女娃兒和那道士串通好了?這麽想很多事情可以解釋通,但又有哪裏不對似的,且看看,有什麽把戲日後定能看出個深淺,哪能有天衣無縫的局。
果不其然,這道士在碧溪村落了戶,還和謝家成了鄰居。
不過,這不是最諷刺的,最諷刺的是原先門庭若市的謝家門前如今空無一人,反而是那道士在院裏支了個攤,整日叨叨叨的把村民們哄得一愣一愣的。
謝賢父子搬來碧溪村也不久,對這村子的很多狀況還沒有摸清楚。以前村裏沒有大夫,村民們要是有個頭疼腦熱只能去鎮子上瞧病,來回颠簸很不方便,所以村裏來了戶大夫對老百姓而言是個大大的福音。謝賢父子倆長的都是端秀文雅,舉手投足自有一種儒生氣質在,待人又和氣,收的診費也便宜,深得村民擁戴。不過,自打謝賢誤了診,村裏來了個道士,村民們便又一股腦追捧那道士去了。
倒不是大夥覺得謝家父子不好,而是那麽多人親眼見證道士是怎麽念咒救人的,醫術有用,仙術更有用。既然不喝藥就可以治病,誰還會去看大夫自己找罪受呢?
謝賢很憂心,眉頭深鎖,雖然笑容依然不變。謝元修整日讀書練字,悠閑自在的很。父子倆不急,最急的倒是個下人。
金洪很擔憂,“咱們的病人都被那臭道士搶走了,我這幾日私下打聽,這臭道士瞧一次病竟然收五十文錢,還說要賣什麽長生不老的仙丹!”
謝元修眼皮都不擡一下,“你急什麽?咱們是靠村民的診費吃飯麽?既然沒出事,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元修。”謝賢蹙眉看了他一眼,“人命關天,鄉親們吃那些仙丹吃壞了身子可不是鬧着玩的。”
等謝賢走了,謝元修才吩咐金洪,“你既然有餘力,想個辦法弄瓶仙丹過來,我倒要看看那所謂的仙丹是個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①李白的秋風詞,這裏借用一下。
☆、前世,不适,串門
趙靈的爺爺奶奶都是南京人,兩個人年輕時可謂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佳偶。老兩口退休後在南京的古玩街開了一家古玩店,專賣一些文房四寶、古舊書籍什麽的。兩個人都有穩定的退休金,每個月除去吃喝還能有好大一筆結餘,之所以開古玩店不為別的,全都是興趣使然。
趙靈的老爸高考後去北京念了大學,又在念書期間認識了她老媽,她老媽是北京人,趙靈老爸權衡再三,畢業後也就留在了北京工作。趙靈是南北方人民共同的結晶,她每年至少要抽出兩個月去南京和爺爺奶奶住上一段時間。
本來,趙靈一般都是暑假那兩個月回南京,其餘時間都留在北京,可是實在受不了南京的夏天,後來也就改成了寒假回去了。
百姓常說:熱在三伏,冷在三九。八月是一年中氣溫最高的日子,趙靈最是怕熱的,二十一世紀有空調電扇這種神奇的發明,她都不能忍受那種天氣,更別提是這勞動力生産力倒退好幾百年的古代了。
趙靈像個死魚一樣躺在床上,午後陽光最是充足,陽光透過木格子窗打進來,趙靈更困了,但是又熱的睡不着,失眠的感覺惹得她只想哭。
穿越過來也得有十好幾天了吧?趙靈連日子都懶得數了,晚上被這硬木板床咯的睡不着覺,白天又熱的補不了眠,趙靈繃緊的弦很快就要斷了,不讓她發洩一通,她也就要崩潰了。
“桑田。”
又是那個女人,趙靈沒應聲,打算裝睡。
“桑田吶,先別睡了,起來喝碗綠豆湯再睡。”女人一個勁兒的推搡她,趙靈也不好再裝死,只得影後上身,裝作睡眼惺忪的模樣,嗓子裏幹巴巴的擠出來一句,“娘——您來了啊!”
叫一個陌生人娘,這感覺還真的挺別扭的。趙靈猶記得自己剛穿越的時候,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這個女人的臉,這個女人見她睜眼又哭又笑又嚎又叫,趙靈都快吓尿了。她自己的親爸媽都是內斂含蓄的文化人,甚至沒聽他們高聲說過話,而這女人那種激烈的絲毫不加掩飾的情緒差點沒把她又吓暈一次。
後來她才知道,這女人名叫宋玉,現在是她媽。她現在也不叫趙靈,叫紀桑田。
紀桑田,這名真是又俗又難聽啊!她本來以為“趙靈”這個名已經夠常見了,但和“紀桑田”一比,真是委婉又含蓄啊!“紀桑田”這名可真是簡單粗暴,直白地表達了勞動人民畢生的追求,有地有産才有錢嘛!怎麽不取名叫“紀發財”呢?
宋玉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伸着手就朝趙靈過來了。趙靈眼見着那屎黃色的帕子向自己靠近,下意識的想躲,動作卻不夠敏捷。
宋玉拿着那塊麻布仔細的給趙靈擦着汗,一邊擦汗一邊說,“瞧你熱的,頭發都黏在臉上了。快起來把綠豆湯喝了解解暑氣。”說着,便把趙靈扶了起來,端着碗綠豆湯就要喂她。
趙靈知道,這綠豆湯不喝宋玉是不會放過她的,忙雙手接過來一股腦的把湯灌下去。
這哪是綠豆湯啊,哪有豆子啊?而且一點都不綠好嗎!請尊重人家的顏色,這是黃豆湯,這是屎豆湯!
趙靈喝了這碗古代綠豆湯,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陣陣的反胃惡心她差點沒吐出來。
宋玉當她還病着,順順她的背,猶豫了一下說道,“哎,這可怎麽好呢?你這身子總也不好,人雖然活過來了,腦子卻不記事了,哪還有這樣的事呢?整日整日躺在床上,到底哪不舒服呢?你到底想吃什麽呢?這幾天家裏給你做的都是你平時最愛吃的東西,可是每天都不見你動幾筷子,吃不下東西怎麽好?長此下去,這身子可頂不住。”
宋玉一臉憂色,聲音弱了下來,“你還記得救你一命的那個趙大師吧?他練了一批仙丹,據說是包治百病、延年益壽的,就是有點貴。不過,貴也有貴的道理,那仙丹是給皇上吃的,咱們這些尋常老百姓能有機會見到仙丹啊?都是趙大師心眼好。我回頭和你爹商量商量,要不把咱家那頭牛賣了吧,估摸能換點銀子,到時給你買仙丹吃。”
趙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宋玉這一席話,讓趙靈深深意識到了世紀代溝。什麽仙丹啊!古代有多少皇帝因為吃仙丹吃死了啊!什麽秦始皇大大啊!李世民巨巨啊!對了,還有那個誰其實不是被甄嬛害死的,傳說四爺也可能是嗑藥死的呢!趙靈不想死,好死不如賴活着,她雖然穿越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但她不能自暴自棄,她怕死,她惜命。
“別別別,娘,您真的別擔心我。我是被天熱的不想吃東西,其實我真的已經好了,千萬別賣牛給我買仙丹啊!您要是賣牛給我買仙丹,還不如直接把牛宰了給我炖牛肉吃呢!”趙靈做出純真無邪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宋玉,把宋玉都氣笑了。
宋玉在她頭上戳了一下,“你這孩子,說什麽混話呢?”
趙靈本來就是和她開玩笑,打個比方而已,哪敢真的殺牛啊!這個時代殺牛犯法的好嗎!①
說起這個時代,趙靈沒能從宋玉嘴裏套出太多東西,畢竟宋玉也只是個山野婦人,她的世界也就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趙靈只知道這是什麽大祁王朝,估計是什麽平行時空神馬的。她如今所處乃江南一山村,這山村多是些農民,當然村民也有以別的為營生的。比如紀桑田她爹沒法靠地吃飯,所以就常常去鎮子上走貨,賣一些宋玉自己做的手工藝品;再比如紀桑田隔壁李大嫂那家也是不靠地吃飯的,主要是去村子裏的大地主蕭家做幫傭。
自從宋玉跟趙靈提了仙丹這事,趙靈立刻就覺醒了,她終于意識到一直裝病不是個辦法,所以也就循序漸進的打起精神來。
宋玉和趙靈說過,“你這大病一場,雖是把先前的事情忘了個幹淨,但性子倒是活潑了不少。”
趙靈聽的心驚膽戰,生怕自己原形畢露了,聽這話,原主還是個羞澀內斂的脾氣。所以,趙靈現在舉手投足能壓制自己就壓制自己,要是自己撒歡的本來面目被大家看出來,恐怕得以為紀家閨女中邪了。
趙靈拿面銅鏡照了照,這個紀桑田姑娘的面相生的真算不上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可湊在一塊也就是個中等之姿,再加之面黃肌瘦,才十歲的孩子臉上都沒有什麽膠原蛋白,再這麽下去,年紀大了非得成個老人幹不可。
趙靈有些灰心的撂下鏡子,審視了一下她住的這間屋子。
不看還好,看了更郁悶,甚至有些無話可說。反正,她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杜甫那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意境。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院裏大黃的叫聲,看來是有人來了。
大黃是紀家養的土狗,拴在院子裏用來看家的,長的是挺像傻狗的,但是非常的敬業,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想進紀家的陌生人,而且,非常聽話。
宋玉串門子去了,她爹紀聲言又去城裏走貨了,家裏只有她一個人。趙靈聽見動靜匆匆放下鏡子,出門一看是個瘦小的老太太站在門口,因為有大黃,所以在院門口不敢進來。
“桑田!”那個老太太沖她喊道,“你還愣在那幹什麽?還不過來接我進去?”
趙靈看這老太太挺面熟的,像是在哪見過,只有個淺淺的印象。她穿越過來小半個月,為了少做少說少錯,一般都裝病躲在家裏不見人的。所以,見過的人太有限了,也就是紀父紀母,外加一個愛串門的李大嫂和她家姑娘翠玉。趙靈仔細的搜羅記憶,忽然想起來這人是她在小河邊醒來時在邊上圍觀的人之一。
如果她沒記錯,這應該就是她傳說中的祖母——薛靈芝了。
她聽宋玉和紀聲言抱怨過薛靈芝,反正這宋玉是對自己的婆婆一肚子怨氣。她還記得,宋玉問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怎麽落水的?是不是你奶奶逼你的?”
這是恨到了極處,哪有自己奶奶逼死孫女的道理,趙靈覺得是宋玉多心了。不過,她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這個祖母也不知道登門來看看她,光憑這一點,薛靈芝對紀桑田這個孫女也是不看重的。
趙靈給大黃比了個手勢,大黃立馬就不叫了,自己縮在牆角乖乖的趴下。
薛靈芝一面進屋一面問,“家裏什麽時候養狗了?就你們那點家底,哪個賊那麽不長眼眉惦記你們啊?”
看來這大黃和她一樣,來紀家的時間都不長啊。趙靈迎着薛靈芝進門,搬了把杌子讓她坐下,薛靈芝并不着急入座,而是在屋裏轉了幾圈,一會兒掀開陶罐看看這兒,一會兒又摸摸那的,甚至還要打開櫃子拉開抽屜參觀,幸好被趙靈攔住了。
“奶奶,您是要找什麽東西麽?我幫您找?”趙靈面上笑呵呵地問道,心裏早就一萬個不樂意了,來人家亂翻人東西,什麽臭毛病?找削麽?信不信剁你的爪啊!
原主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出頭,薛靈芝個子也不高,人老了骨頭一縮沒比原主高多少。薛靈芝瞪了趙靈一眼,陰森森地諷刺她,“怎麽?你們家藏了金山銀山?我這老家夥還看不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①有的朝代是不能殺牛的哈,比如北宋啥的,因為要确保春耕春種,所以得保養好耕牛,嚴禁私自宰殺。如有病牛,須請牛醫診治;診治無效的,先報呈縣衙,經查驗後,方可宰殺。未經查驗,擅自殺牛的,一律嚴懲不貸。有人捕捉到殺牛者,官府賞銀三百貫。
☆、邀約,大吵,男神
趙靈慢慢挪到櫃子前,不給薛靈芝翻家裏櫃子的機會,笑嘻嘻地說道,“祖母,我們家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什麽金山銀山,橫豎家裏沒什麽東西,怕寒摻了您的眼惹您傷心。”
薛靈芝這才罷休,仔仔細細打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