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寧晗回醫院時，楊秀芸已經醒了過來。
她被暫時安置在空着的床上，後背剛塗了藥，只能趴在床上，寧晗被送回來，她柔柔地朝她招手。
算起來，楊秀芸也只比她大三歲而已。
上一世寧晗手被劃個口子都要和家裏人撒一通嬌，而這個世界的媽媽被打成這樣還能笑的那麽溫柔。
寧晗心中酸澀，走過去攥住楊秀芸的手。
她的手溫暖柔和，聲音也溫溫柔柔的，一點沒有因為不公所滋生出來憤慨：“晗晗，這幾天爸爸媽媽都不方便，媽媽請了個阿姨，這幾天讓阿姨照顧你好不好？”
寧奕自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楊秀芸現在的父母比沒有還糟糕。
兩個人都是傷患，萬事不便，只能先請阿姨。
還好這一世他們家的錢沒被吳霞那些吸血鬼拿去，有富餘的錢請阿姨。
當晚，楊秀芸請的阿姨便過來了，寧晗白天呆在醫院，晚上楊秀芸不放心她一個人呆在家裏，讓阿姨把她送去小美家。
平靜的日子沒幾天，吳霞再次過來。
相比前幾次的趾高氣昂，吳霞比上次楊忠來的時候還要憔悴，顴骨凸起的更高，一張臉上盡顯憔悴。
前幾天鬧出來的事醫院裏的人都有耳聞，見到吳霞出現，都覺得她是鬧事的，幾個年輕的醫生攔在外面不讓吳霞進去。
吳霞對着門裏的人喊：“秀芸，媽媽來看看你。”
楊秀芸受的都是些皮外傷，此時已經能下床走路，到底是自己的媽媽，楊秀芸縱然再失望都不會把吳霞攔在門外。
她過去：“讓她進來吧，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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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給吳霞讓行 ，但還是虎視眈眈地盯着吳霞，恐她有什麽動作。
但是讓衆人沒想到的，吳霞竟然抓着楊秀芸的褲子，慢慢地跪了下去，之前有多嚣張，現在就有多狼狽。
楊秀芸趕緊去扶吳霞：“媽，你跪着幹什麽？有什麽話站起來說！”
吳霞抓着楊秀芸的褲腿不起來，聲音蒼啞的像是半個月沒睡覺般：“秀芸，我知道這事是我們錯了，你爸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受不住牢裏的苦日子，求求你給陳警官他們說說好話，讓他把人放出來吧！”
楊秀芸：“媽，你先起來再說。”
吳霞來醫院本來就掀起了不小的動靜，現在跪在門口，更是引來了不少的人，她跪在門前，頭低低地垂着，讓人看不清表情。
只能聽到她蒼老的聲音：“我和你爸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們不是個好父母，但是秀芸啊！血濃于水，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是想你們越過越好，你總不忍心讓你爸下半輩子都在牢裏過吧！”
好些人不知道前幾天發生的事，有低低的聲音傳出來。
“什麽情況，這女人把自己爸爸送去坐牢了嗎？”
“聽着好像是……”
“這也太過分了吧！不管怎麽說那都是自己的父母，怎麽會有如此恩将仇報的子女啊！”
“你瞧瞧這父母都跪下了，這是造了八輩子的孽啊！”
“就是說啊，這女的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沒想到能做出這樣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別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便會按照自己的看到的去猜測揣度。
楊秀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想去把吳霞扶起來，可吳霞根本不起來，一個勁地低頭認錯。
附近不滿的聲音越發地大。
年輕的醫生們知道情況，受不得楊秀芸被人惡意揣度，低呵道：“前幾天你們快把人打死的人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你們這樣的人也好意思叫父母！”
這一句話出來，風向又變了。
吳霞低着頭，抓着楊秀芸褲腿的手緊了緊。
她本來是算轉了圍觀的人會幫她說話給楊秀芸施壓，但沒想到醫院裏的醫生會替楊秀芸說話。
聽着指指點點的聲音，吳霞頭垂的更低：“秀芸，媽媽都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吧！”
她聲音嘶啞的厲害，不知大聲說了句：“不管之前她做錯什麽，那都是你媽，你讓你媽給你跪下這不是折壽嗎？”
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再說這誰能不犯錯啊，總不能犯個錯就永遠都不原諒了吧！這可是自己的父母啊！”
“都認錯了，再咄咄逼人就沒趣了。”
“你媽生你養你多不容易，你這樣報答她，不怕以後下地獄嗎？”
人都是感性動物，在面對很多事情的時候是做不到公平公正的，在大家的眼裏，血濃于水，哪怕親人做了再大的錯事，自己終究是更傾向于原諒。
何況都跪地求饒了呢。
有些人真的很奇怪，好人做了一件壞事，那便會被萬衆唾棄，覺得他是絕世惡人。而壞人只需要做一件好事，衆人便覺得該給他一個機會原諒他。
所以即便他們知道錯在吳霞，也紛紛指責楊秀芸咄咄逼人，不為別人設身處地的想。
甚至有人說：“什麽樣的父母教什麽樣的孩子，她現在這樣對她父母，将來肯定會被女子這樣對待。”
寧晗聽到這話時，恨不得揪着那人的耳朵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衆口铄金，醫生們有意想幫楊秀芸說話都說不出來，他們已經把話撂的這樣高，他們再替楊秀芸說話，免不得要被安上冷血的标簽。
楊秀芸站在風口浪尖，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她無助地轉頭朝躺在床上的寧奕看過去，卻感覺手上傳來軟軟的觸感，她低頭，寧晗握住了她的手。
好像本來狂風大作的海上出現了一葉扁舟。
寧晗同樣看不到吳霞的表情，但她不覺得吳霞會有多愧疚，她仰着頭，無辜地看着楊秀芸問：“媽媽，姥姥為什麽要這樣子？”
楊秀芸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姥姥在認錯。”
寧晗：“可姥姥沒做錯啊？是舅舅先開車撞的爸爸，又是姥爺拿棍子打了媽媽，和姥姥有什麽關系，姥姥為什麽要認錯？”
童言無忌的話，聽起來沒有任何的問題。
但還在繼續：“媽媽，姥姥是為她說爸爸只被撞了下，反正沒死這句話認錯嗎？還是為爸爸斷了腿但是還活着，舅舅被關進了監獄他一輩子就完了這句話認錯啊？還是……”
特別天真特別無辜的話，吳霞卻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咬牙打斷寧晗：“夠了！別說了！”
寧晗松開楊秀芸的手，轉而去牽無吳霞：“姥姥，媽媽沒有怪姥姥，媽媽也不想舅舅還有姥爺被關住，但是他們做錯了事，警察叔叔說，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
好似每句話都在安慰吳霞，替吳霞說話。
可看熱鬧的人卻從寧晗“天真無邪”的話裏聽出來，面前的人可一點都不無辜 ，都要把人害死了，還能說出反正沒死這種話。
至于故意，除了吳霞，沒有人覺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能“故意”說出這種話。
一時間，吳霞的脊梁骨都快被戳穿了。
她的計謀被拆穿，也不跪了，灰溜溜地離開。離開時，來回亂蹦的牆頭草激動地鼓起了掌，大呼活該。
寧晗靜靜地看着吳霞狼狽的背影，想利用輿論來逼她媽媽給那兩人求情，也不問問她同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