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成雙

第6章

另一頭，顏向林好不容易躲過了父母的噓寒問暖，以及對某方面的旁敲側擊，大逃荒似地回到了自己房間，關上門，靠在門上喘了好長一口氣。

他有點無聊，翻開手機挑着通訊錄，往下劃着劃着，就落在了“鄭易池”這個名字上。

這是那天小朋友來家裏，他順水推舟充作好人，留了他的聯系方式，說以後如果還有什麽不解的，或者需要幫忙的，都可以找他。

聽起來很有目的的借口。但當時那個小朋友好像信了。

顏向林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過去。

聲音沒響兩聲，那邊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林……林哥哥？”

顏向林笑了，靠着門慢慢滑下去，蹲着：“嗯，林妹妹？”

那邊立刻就窘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哎了好幾聲。

“和小澤關系那麽好，不用跟我客氣。叫我向林吧。”

鄭易池緊張：“那怎麽行，不行的，我小您這麽多歲的……”

這回顏向林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什麽您啊您的，我看起來也沒有那麽老吧？小澤成天都要騎在我頭上了，你還這麽怕我？”

鄭易池在那邊更緊張了，下意識地就摸了摸鼻頭：“那、那怎麽能一樣……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小澤有時候也叫我向林。”他繼續逗小朋友。

這回小朋友是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透着話筒似乎都能看到變紅的耳朵。

顏向林嘆了一口氣：“那就叫向林哥吧。”

鄭易池那邊才細細地叫了聲“向林哥”，甕聲甕氣的：“有什麽事嗎？”

“嗯，我就是問問你，你上次的事兒怎麽樣了。男朋友有回來找你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顏向林喂了兩聲，才聽到那邊快哭出來的聲音：“我們分手了。”

顏向林不動了，也沒說話。

“就……就那樣啦，嗨，沒什麽。”小朋友故作大方，“也沒什麽，我們這類人……不都這樣，分分和和，我能習慣，真的。”

就像在逞強安慰自己。

顏向林哭笑不得，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說：“我們這類人，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

話筒那邊忽然就沒聲音了。鄭易池屏住呼吸，想，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顏向林說，“我們這類人”。

這就是變相承認了，他也是……

“小池？”話筒那邊的聲音溫和，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鄭易池這回是真的一個哆嗦，聽到他叫“小池”，幾乎要語無倫次了：“向林哥，你、你別這麽叫我……”

顏向林笑了：“那我怎麽叫你？他們都怎麽叫你……易池？”

鄭易池這回是真的快哭了。話在嘴邊憋了半天什麽也沒能說出來，幹脆直接挂了電話。

顏向林在那頭聽着話筒裏滴滴的聲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捂着眼睛笑了。

這孩子也太怯場了吧？

咖啡廳二層，兩人喝完咖啡，都有點犯困地歪在軟座上看手機。

江城兩條長腿抻直了交疊在一起，不知故意還是無意地，都伸到了顏澤腳下。偶爾動一下晃一下，不經意碰到顏澤，顏澤就只能自己縮回腳去。

瞪了一眼對面的人，偏偏江城一點自覺都沒有。

顏澤眼角抽了一下。

江城正百無聊賴地劃拉着朋友圈，對面的顏澤就站起來，繞過半張桌子，走到他身後以一個極其暧昧的姿勢彎下身，湊到他肩膀上，仿佛好奇江城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幹什麽呢？”

江城回過頭，兩人的距離很近，看着顏澤近在眼前的臉笑了笑：“困了？”

顏澤又湊近了一點，說話間氣息都能挨在江城耳邊：“無聊啊。你微信？”

說着一手從江城另一側環過去，仿佛從後面虛虛摟着江城脖子的姿勢，拿着手機湊過去：“說起來我還沒加你，掃一掃？”

“好啊？”江城還是懶洋洋笑着，低頭任由顏澤的氣息幾乎貼着自己的脖子，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翻動，點開二維碼。

他似乎對顏澤的這種姿态絲毫沒有不舒服，就像兩人自然而然本就是這樣的關系。

顏澤沉默着看他打開二維碼，于是點開微信就要掃。

江城忽然拉住顏澤胳膊他往前拽了一下，像無意而自然的。于是顏澤整個胸口就貼上他的後背，真成了從後頭抱住江城的姿勢。

顏澤一驚，剛要起身，就聽手機叮地一聲，掃碼成功。

江城不動聲色探頭看了一眼，伸手點了屏幕上的加為好友，然後低頭去檢查自己的好友申請。

就像剛才的舉動不過是拉着他的手去掃碼一樣。

顏澤裝作淡定地起身，盯着江城的後腦勺瞪了好幾眼。

胸口還有江城後背的溫度……

他穿着那麽厚的外套……

兩人一個随意坐着一個僵直站着，氣氛很詭異。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吵鬧，然後是說說笑笑，吵吵嚷嚷上樓的聲音。

顏澤回過神，皺了皺眉。

這個點來咖啡廳的人本就少，這家店也便宜，平時都沒多少人，出什麽事兒了？

不一會兒幾個大學生模樣的都上了樓，說笑吵鬧，看到二層只有他們倆，從他們不好意思地笑笑，聲音小了點。

咖啡廳的小哥很快就上來了。

“怎麽回事？”顏澤繞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怎麽突然來了這麽多人？”

咖啡廳小哥忙道歉，說不好意思，店主今天通過了一個活動被自己給忘了，有幾個大學生四點開始要在這邊舉辦游戲活動，給他們的課題做宣傳。

顏澤擺了擺手說沒關系：“結賬吧，反正我們也要走了。”

兩人走到門口，那群大學生好像也明白發生了什麽，一個看起來像帶頭人的女學生走到兩人面前：“不好意思啊，我們不是要趕你們走……其實，你們要是不忙的話，要不要一起參加活動？”

顏澤也是大三，跟他們差不多年紀，順口就問了問：“你們在做什麽課題活動，這麽大排場？”

“我是學心理的，我們在做一個關于腦力開發和思維競争的游戲，研究不同社會人的反應和做法……要不然，你們就當幫我們個忙，等下請你喝咖啡？”

顏澤剛要擺手說不用他們剛喝完了，江城卻在旁邊忽然捏了捏他的手。

顏澤一愣，下意識轉頭去看江城。

“聽起來蠻有趣，試試？”江城垂下眼，笑得很溫柔。

面前的女孩子竟然看呆了。

她從懷裏掏出兩張表，遞給江城，急匆匆說了句“謝謝”就轉身去給他們倆找筆去了。

江城揚了揚眉，打量手裏的傳單。顏澤卻看了一眼剛才轉身跑掉的女孩子，又轉頭看了看江城。

心想，禍害。

顏澤沒想到，這是一場程序游戲活動。

內容很簡單，分兩部分人對抗競争，游戲內容類似警察小偷，每一隊最多七個人，各自分配不同的角色立場。比如有暗哨，探路，襲擊者，以及逃脫或執行者。只要一方安全脫離，或被另一方抓住，則輸贏定局。在開始前，每組人可以自己商量角色分配，另一組人不知道。

顏澤本就是聽聽，不想真勾起興致。左右看了一圈，問帶頭人：“兩組是競争關系對吧？”

“對，有三次機會。”抱着筆記本的小姑娘點頭，“不過角色設定只有一次機會，商議之後就不能再變動。”

顏澤笑了，随即下巴朝江城一揚：“那麽，把我們分到兩組去。”

十分鐘後，六七個人湊成一組開始分配角色。

顏澤大致看了游戲程序，程序設置得很簡單，一個平面如迷宮的建築，分層與隔間，以及曲裏拐彎的樓道和障礙物。每個角色是一個紅點，另一組則是不同的顏色。譬如暗哨的人，他只能從電腦裏看到自己角色的視角，而每個角色不同。

但這樣的游戲要想戰勝，需要很大的配合度。

過了一會兒，各組各就各位，直接開始。

顏澤這組人的配合很好，從暗哨到襲擊者，互相像有條互相牽連的線，即使各個角色分部不同，卻恍若一體。相比之下，江城那邊就混亂的多，他們組裏有一個領導者，組裏人的角色和路線都是他安排的，即使有争執不滿，因為他邏輯清晰口才又好，幾乎沒人能反駁過，理所當然的，他也是他們組的執行者。

第一回合，江城作為襲擊者，竟然在中途就把對方給幹掉了。

顏澤暗自罵了聲娘，擡起頭往江城那邊看去。

這個襲擊者很賊，即使他們組配合的很好，幾乎沒人能摸清那個襲擊者的逃脫路線。

顏澤做了個口型：是不是你？

江城沖他揚了揚眉毛，笑，沒回答。

第二局，顏澤這組的人配合更好，甚至在江城第三次襲擊時抓到了他，卻在快到重點時被另一個襲擊者偷襲身亡。

而江城那組，一如既往地亂。執行者無法配合暗哨和試探者摸到逃脫人的動向，雖然贏了兩次，卻都是偷襲者的功勞。

第三局，江城在一開始襲擊時就被另一名襲擊者給攻擊了。随後他一直被敵方襲擊者糾纏，無法脫身。他們那組終于輸了。

游戲一結束，江城摘掉3D眼罩徑直走到将成面前，微微彎腰：“那個襲擊者是你吧？”

江城看着近在眼前的臉，忽然很想惡狠狠地吻住這個得意的人，但忍住了，臉上還是一貫溫吞的笑：“剛才糾纏我的襲擊者，也是你吧？”

兩人勢均力敵。

顏澤直起身來，臉上終于露出笑來：“彼此彼此。”

剛才的小姑娘跑了過來，手裏抱了一個半人大的公仔，青蛙的：“這是給你們的！”

顏澤的笑僵在臉上：“這麽大？沒關系，挺有意思的其實，我們也不用，你們留着送人吧。”

“送你就拿上呗。”江城卻是不聽，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直接拽過青蛙塞到顏澤懷裏，顏澤當即跟青蛙來了個大KISS。

顏澤把青蛙推開：“有沒有其他小點的？我們帶着不方便。”

那小姑娘看看江城又看看顏澤，忽然就笑了，重重點了兩下頭，往後一指：“有，你挑一個吧。”

顏澤一轉頭就看到桌面上擺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公仔，不知怎麽一眼就掃到了其中一個烏賊。愣了一下，冷笑一指：“就那個吧，那個烏賊。”

轉過頭，大烏賊一臉無辜地也在沖他笑。

“好嘞，你來跟我登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