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分離
馬車裏,剛才的事兒多多少少讓時芫有些悶悶不樂,心裏盼着早日脫身,好離這些權貴人家遠點。鄭衍文說道:“既然不開心,剛剛為何不處置了那婦人?”
時芫道:“處置了又能如何?”
“便不能如何,只要你能出氣就是好的。”
出氣嗎?一開始時芫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她見不得別人卑躬屈膝的樣子。陶杏兒雖然行為惡劣,但是說到底,整個世界都是圍繞着一個男人轉的。她又有什麽可跟她計較的,不是一個精神層面上的,沒有你來我往的必要。
于是時芫笑着說:“剛剛是有些不快的,但是還不至于跟她計較。現下卻是不生氣了。”
“為何?”鄭衍文問道。
“因為我和她不一樣,我是小仙女啊,小仙女怎麽能跟凡人計較呢。”調皮的說着。
鄭衍文聞言也出聲笑了笑,順着時芫的話說道:“那你這位仙子确實宅心仁厚,寬容大度。”
一時間,氣氛倒是緩和不少。
另一邊的馬車裏,陶杏兒惴惴不安。莫說她不是金大人的正妻,就是主母正妻也沒資格嚣張到将軍夫人頭上去。她只恨自己有眼無珠,同時心裏也有點怪時芫打扮的如此另類,害她看走了眼!唯唯諾諾開口說道:“老爺……那将軍夫人是什麽意思?”
“你問我,我問誰去!”惱怒的看着陶杏兒,接着說道:“不說那鄭将軍剛打了勝仗,風頭正盛,就是從前他也比老爺我權利大多了!還有他夫人,你可知他夫人娘家是誰?他夫人正是李次輔的獨女,人家沒出嫁前就已經是名門望族家室顯赫出身的大家閨秀了。怎容得你上前耀武揚威!”
陶杏兒聽完心裏更是忐忑不安,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補救。
這天,車隊到達岚城,過了城鎮就是邑城。衆人早早到了城裏,想着好好洗漱休整一番,明天就不必風塵仆仆的進城了。
屋裏,鄭衍文和時芫一同躺在床上。雖說之前兩人一個要走,一個答應給對方自由,鬧得不可開僵,關系也是冷若冰霜。
但是一路北上,兩個在路途中偶爾聊上兩句,又同床共枕多日,氛圍倒是和諧不少。鄭衍文做了這麽多天的聖人君子,此刻聞着時芫身上若有若無的體香,不免有些心懷意亂。他知道時芫還沒睡,憑着感覺他的手觸碰到了時芫的手,然後一把握住。見時芫沒有掙脫,心裏一暖,正要有所行動時,就聽到時芫冷靜的聲音想起。
“鄭衍文,我們談談。”借着月色,借着黑暗,時芫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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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鄭衍文松開了握着時芫的手,同樣冷靜的聲音說道:“好。”
“從小到大,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也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男人。遇上你之後,我方才明白斯人若如虹的美好。但是,愛情不是我的全部人生,我生活的意義也不僅僅是為了一個男人。所以我想出去看看,出去走走,長岩國那麽大,世界那麽大,我不想在将軍府當一個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過着一眼望到頭的生活。真的,如果我們就這樣在一起,或許以後會幸福,但是心裏會有一塊兒地方不安分,不滿足。我想出去找尋一個答案,找尋一個可以讓我安定下來的答案。你明白嗎?”
好半天鄭衍文才出聲:“若是你一直找不到這個答案呢?”
“不知道。”
“你這一去可有歸期?”
“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那麽,你置我于何地?”
“我……”一句話問的時芫啞口無言,不知如何作答。
時芫一邊口口聲聲說着喜歡他,一邊态度堅定的要離開他。這樣的喜歡他不敢信,也不敢要。他一開始便知道時芫是個自私的,如今聽了一席話,更讓他覺得心寒。
“剛躺床上的時候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不走了,會不會這樣和我一直過下去。現在想來這樣的想法真是可笑極了。罷了,我慣常知道你是個自私的。剛剛聽你說喜歡我,我心中歡喜,下一秒你便讓人歡喜不起來。既然如此,不如不說。你走吧,我不會再挽留。但是你要記着,你走了,我們就兩不相欠。我當你從未出現過,你去過你的潇灑日子。”
時芫聽了鄭衍文這樣決絕不留餘地的話,心裏很難受很難受。但是她知道她沒有任何立場指責他,那句,你置我于何地?讓時芫覺得自己如果再要求鄭衍文做些什麽,她都不能原諒自己。她是自私的,因為她心裏還期許着鄭衍文能等她,等她回來……。也好,像鄭衍文說的,兩不相欠,天涯一方。這樣挺好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麽這麽想哭……
咬着唇,強忍着淚水,說道:“好,我到了邑城第二天就從将軍府離開。”
鄭衍文沒有回話,這個夜裏,恐怕沒有人能夠得以安眠。
直到到了邑城,到了将軍府,鄭衍文都不再跟她說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都沒有看過她。可能對她失望極了,如今的态度,比對陌生人還不如。
這天,時芫去見了貨行的章掌櫃,問了下貨行的情況,見貨行經營一切正常便放下心來。特意支開點翠跟章掌櫃說道:“明天我要出趟遠門,什麽時候回來還不知道。貨行若有事兒,去找楊掌櫃尋個主意。我不在,他的話就是我的話,他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另外,你幫我備一臺馬車,明日我要用。”
章掌櫃應是,雖然對時芫又要出遠門的決定有些突然,但是也不至于太奇怪。
晚上時芫把從章掌櫃那拿來的收益裏抽出來幾千兩給了點翠,說道:“這些是當初從陪嫁裏拿出來銀兩,現在貨行有所盈利,自然應該補上。”
點翠說道:“少奶奶,補來補去不還是您的東西嗎?”
時芫笑笑說道:“雖說是我的東西,我也想完完整整的放着,好留給孩子。”
點翠聽完時芫的打算歡歡喜喜的收了起來。
第二天,天剛亮,環碧端着水進屋服侍時芫起床。待她進屋把水放好,撩起床帳,卻大吃一驚。只見床上被褥鋪的整整齊齊,時芫卻不見蹤影。環碧不知所措,剛想出門去喊人,眼角忽地瞥見了桌子上的信。
環碧走過去,發現桌子上擺着兩封信。一封寫着相公親啓,一封是給她和點翠的。慌忙打開看,信上寫着:“點翠,環碧,謝謝你們二人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想必你們二人也有所察覺,我即是你們的大小姐,又不是你們原來的那個大小姐。哪怕我在爹和娘面前僞裝的再好,也瞞不過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你們,謝謝你們沒有揭穿我。我走了,去尋找我自己的人生去了。莫要尋我,若是爹娘問起,就實話實說了吧。”
看完,環碧忍不住哭出聲。她和點翠确實是早就察覺出來了,大小姐變了,但是無論怎麽變化,大小姐對她們一如既往地好,甚至更親熱幾分。并且這将近一年的時間裏,她們也跟着大小姐學到了很多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沒見過的新東西。
此時點翠也走了進來,見環碧拿着信泣不成聲。疑惑的接過信讀了起來,讀完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過了好半天才拿起另外一封信,說道:“你去找仁明吧,把信給他,讓他快馬加鞭給少爺送去。”
環碧擦擦眼淚,拿着信快步出去了。
仁明聽完緣由,立馬跑過來看了看,這才意識到他們家少奶奶真的走了。有些傷感騎上馬向軍營的方向離去。
軍營,鄭衍文靜靜地看着桌上擺着的信。他還沒拆開看,信封上的相公二字,讓他忽然想起,時芫已經很久沒這樣稱呼過他。想到她的決然,他心中便忍不住惱恨她。但是惱恨又有什麽用,她還是走了。
打開信,看完以後鄭衍文冷笑,自言自語道:“走了便走了,為何不幹脆走的決絕一些。寫這種東西,是想讓我一直念着你嗎?!”一邊說着一邊把信攥成團,緊緊握在手裏。
信上寫着,相公,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了。我知道我無論說什麽,都掩蓋不了在你眼中我自私自利的行為。但有一事,卻是要提醒你。我知相公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将軍,修建防禦城牆這樣耗時耗力的大工程,一不小心就可能成為讓你背上罪在當下,功在千秋的千古罵名。
在工程未結束這段時間,相公定要預防內憂外患的事情發生。對于朝堂,無非就是□□,皇子之争。朝堂之事我不懂,但是相公可要運籌帷幄盡可能的防止這些事情發生。如此,內憂方解。
對外,只有維赫國一個敵人。若想阻止維赫國舉兵來犯,在簽訂休戰協議的情況下,可用謀略手段挑起他們國家內部的矛盾,讓他們自顧不暇。如此,邊關局勢可解。
與相公相識一場,我知相公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志在犯我天威者,雖遠必誅。我只求相公戎馬一生,可平安歸來。
妻: 李時芫敬上。
這封信讓鄭衍文對時芫又愛又恨!
待心情平複一些,招來兩個時芫從來沒見過的親衛,吩咐道:“去查查少奶奶往何處去了,暗中保護,在少奶奶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方可出手相助。”
“是。”來的兩個親衛一個叫天風,一個叫天雲。
頓了頓,鄭衍文又說道:“隔段時間寫封信向我報告少奶奶的行蹤。莫要讓她發現,去吧。”
說罷,兩人悄然退出去執行任務。
放不下的終究是放不下,遇上了,便是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