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團光斑落在窗邊,明晃晃的,卻被一簇新枝遮住了,略有些陰暗。
裕凜身着白衣坐在桌邊,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手中的書卷,眉眼略有些嚴肅,即使再那一抹光斑的映照下,他的臉頰仍有一絲掩不去的蒼白。裕凜放下毛筆,袖邊隐約沾染了些墨跡,仿佛娟繡的花紋一般。
裕凜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清香回蕩在口中,他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好似少了些什麽似的,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伸手撫了撫,手中沒有一絲灰塵。
裕凜推開緊閉的房門看見站在遠處清掃院子的人,他擡腳邁過門檻走了過去。
何睿揮動着手中的掃帚,灰布短衣即使沾染了些灰塵也絲毫不明顯,但套在他高挑的身體上似乎有些別樣的色彩,與那些勞作的下人大為不同,愈加襯托他白皙的皮膚。何睿的面容在陽光下格外清秀,額邊的碎發微微滑落與密汗黏在了一切,他擡起衣袖擦了擦。
裕凜走近何睿,不想一陣灰塵撲面而來,他低聲咳了一陣。何睿看見面前的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你怎麽在院中掃地了。”裕凜清了清嗓子,聲音略有些低沉,他看着何睿有些紅潤的面頰,心道他的傷勢已經完全恢複了。
“我将書桌擦幹淨後便閑在了一邊,看見院中掃地的大爺年紀大了,我就幫忙幹一些。”何睿本以為王府中的侍人衆多,後來走近王府時不僅吃了一驚,或許留在房間中服侍的侍女還沒有他們将軍府的一半人多了。
何睿聽王府管家說王爺深受重傷需要靜養,人多冗雜不利于王爺傷勢的恢複,可是距王爺受傷已經過去許久了,為什麽王爺的傷勢還沒有康複,何睿看着裕凜有些蒼白的兩頰,難道何林下手真有那麽重嗎。
“倘若你覺得累了就坐下來休息一會,這些粗活也不是沒有下人做。”裕凜看着何睿額邊淌下的汗水,微微蹙了蹙眉,他記得婦人有孕時尚不能做重活,男子不是也如此,倘若任憑何睿在這樣幹下去,他的血脈不就危險了嗎。
“沒事,我就是躺在床上多日沒有活動筋骨,稍稍動動手腳便會出些汗。”何睿接過裕凜遞來的手帕拭了拭額頭的汗水。
“你身上尚有惡疾,不易太過操勞。”裕凜咬了一下唇邊,他差一點便就說漏了,他生怕何睿忘記了病情叮囑道。
“你感覺現在身體怎麽樣了。”裕凜裝作不經意的掃了一眼何睿的腹部,但何睿腰間系着腰帶,根本看不出有什麽變化。他擔心何睿将腰帶系的太緊了,但又不知該怎樣提醒他。
“還和以前一般沒有任何疼痛之感。”何睿眼中有些迷茫,倘若不是日日喝着大夫的藥汁,他幾乎都忘記了他還患有惡疾。
“這就好。”裕凜緩緩放下了心,倘若何睿身體有什麽不适,他還要費心思想怎樣和何睿解釋。
“你跟我進來。”裕凜見何睿手中依舊緊緊握着掃帚,伸手示意一旁的下人接過去,他轉身走近房間,想給何睿找些清閑的事情做,免得他過于操勞傷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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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睿點點頭随裕凜一起走近房間。
裕凜看看面前的衆多書櫃,眼中閃起一起異樣的光彩,“何睿你識字嗎?”
“王爺,我自幼便跟随父親學習四書五經,怎會不識字。”何睿的面色有些微沉,難道王爺以為他們大梁的将軍都是一群莽夫,倘若他不看遍兵法怎會勝任副将軍。
裕凜走到桌邊拿一打紙張和筆墨遞給何睿,“書架上的書卷衆多,我一時無法找到有用的書卷,你将每本的內容總結在這些紙上,我也好翻閱一些。”
何睿走到書架旁看着一排排的衆多書架才知裕凜的書房如此之大,倘若他要翻閱完全部的書卷不知要等到何時。
何睿拿起擺在面前的書卷翻看了兩眼,“難道王爺如此信任我,不擔心我會竊取有用的情報。”
“倘若我不相信你怎會将你留在身邊養傷,況且你回去之時已是一年之後,那時副将軍之位早有人接替,軍中也不再會有人相信你的話。”裕凜不過是面上的一套說辭罷了,他并未相信何睿真正放下他的怨恨,否則他也不會遲遲不肯為何睿恢複功夫。
“多些王爺的信任。”何睿微微低下頭,他确實沒有在回國奪取将軍之位的意願,他已經看透了大梁朝中的權力之争,他只想平靜的過完餘生就好,但他想不通裕凜為什麽待自己一個俘虜這般好。
“你用過午飯了嗎?”裕凜突然想起他一直聽着窗外的掃地聲未曾停歇過,何睿是何時用午飯的。
“在大梁我們只用兩餐不食午飯。”何睿搖搖頭,他低頭看着手中的宣紙,心中有些想法。
“不用午飯怎麽行,我派人準備午飯,你陪我用一些。”裕凜蹙了蹙眉,不用午飯身體不餓壞了嗎,難怪他看何睿額頭上都是虛汗。
裕凜順着何睿的視線看到了桌上的一盤糕點,小巧精致,乳白色宛若梅花瓣一樣,“你嘗嘗這是我們陳國的糕點,與你們大梁很是不同。”
何睿拿了一塊放入口中,有一絲淡淡的藥味,沒有半點糕點的甜膩,他擡頭望着裕凜的面容,“這就是糕點。”
“我服藥很困難,廚子便想盡辦法的在糕點中加了一些滋補的藥品。”裕凜将碟子推向何睿身邊,反正都是有益無害的補品,何睿多吃一些也好。“倘若你喜歡就多吃一些。”
何睿搖搖頭,他怎會喜歡吃帶有藥味的糕點呢。
“王爺,您身上的傷勢還沒有痊愈嗎?”何睿看着裕凜的左胸,并沒有看出什麽。
“早已痊愈了。”裕凜裝作不在意的說,只是留下了一道深長的傷疤,每每用內力之時便會有些隐痛。
“王爺能否讓我看一眼傷勢。”何睿眼中有些憂思,他在大梁也曾聽說過裕凜的名號,即為将軍怎會輕易受重傷,就算何林武藝在高強,也無法傷人肺腑多日無法痊愈。
裕凜轉身走了幾步,難道要讓他脫下外衣将自己的傷口暴露在一個他曾經羞辱過的敵人面前,他恐怕還沒有那麽相信何睿吧。
侍女打開房門将托盤中的一道道菜肴擺放在桌上。
裕凜看着何睿微沉的面容,擔心何睿會芥蒂此事,懷疑他居心叵測,他轉身走到何睿身邊,“我們先吃飯吧,白天在房間中脫衣有失禮節,改日我沐浴時在喚你過來。”
何睿看着裕凜溫和的面容重重的點頭,“倘若是何林所傷,我一定竭盡全力為您除去病根。”
“你懷疑不是何林傷的。”裕凜皺了皺眉,可是當時大梁只有何林一位主将在場,不是他還會有誰。
何睿搖搖頭,陳國在戰場上有內奸之事,畢竟是他的猜測,倘若沒有完全的證據,就算他說出裕凜也不會相信,一切還要等待為裕凜看傷之後。
裕凜只當是何睿随意說說并沒有太過在意,然而他心中卻仿佛落下了一根刺一般,異常不舒服。
“你嘗嘗陳國的菜肴。”裕凜見何睿一直看着他,面容柔和了一些,他将平日中喜歡的菜式都為何睿碗中夾了一些。
“你覺得如何。”裕凜還有些擔心何睿會吃不管菜的口味。
何睿點點頭,菜式雖然清淡但入口不膩,并未感到一絲饑餓,也有些食欲。
“多吃些肉。”裕凜接連為何睿夾了一些菜,他希望何睿多吃一些,将來他的孩子出生才會健康,現在看着何睿平坦的腹部,不知他的孩子出生後會是多小。
“王爺,您怎麽不吃。”何睿見裕凜一直在為他夾菜,而自己卻未動碗筷。
裕凜看着何睿看向自己的視線,連忙低頭吃了一片青菜,他如何能告訴何睿自己不過是騙他用飯的,他剛才已經吃過了。
“您吃不下是嗎?”何睿記得他兒時,爹爹身體不好總是在喝藥,每次吃飯都用得很少,後來不久便離他而去了。
裕凜見何睿為他解圍,連忙點點頭,擡手放下了碗筷。
“那您喝些粥,吃點青菜。”何睿起身為裕凜盛了一碗粥,夾了一些爽口的小菜放入碟子中,“總喝藥不用飯身體只會愈來愈差,您多用些飯,身體才能漸漸康複。”
裕凜無奈拿起碗慢慢喝着粥,他見何睿放下筷子後才放下了碗,“這些菜吃得慣嗎?”
“與大梁口味相差不大。”何睿看着滿桌的菜式,略略偏清淡一些,幾乎沒有辛辣的菜,或許因裕凜的傷勢并沒有痊愈的緣故。
裕凜揮手示意一旁的婢女撤下去,那麽以後他也不用刻意讓廚子做大梁的菜式,讓何睿中午與他一同用飯就好。
裕凜看着起身走到書架前的何睿,張口喚住了他,“你拿本書坐在那邊看,別一直在我面前晃,我有些頭暈。”裕凜指了指落滿陽光的桌邊,他本是想讓何睿清閑的休息一會,豈料何睿根本就閑不住。
何睿坐在桌邊,背上一片溫暖,不久便有些困意,靠在桌邊睡熟了。裕凜看着何睿微閉的雙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