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院中一方石桌,周圍幾個石凳,沒有林間茂盛枝葉的遮掩,大片的陽光灑落在院內,金燦燦的帶着一絲淡淡的暖意。
裕凜一身白衣站在陽光之下,衣擺随風飄揚,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微閉上了雙眼,嘴角輕揚。
“王爺。”暗影單膝跪在裕凜面前。
裕凜正沉浸在靜谧之中,突然被暗影的聲音打斷了,他睜開雙眼,神色略有些不悅,“什麽事情。”
“何睿一直不肯喝藥,大夫已經束手無策了。”暗影微微低下頭,能想的辦法他都已經想過了,實在不行了他才來找王爺,倘若遲了一步人死了,就是他得罪過了。
“他不喝藥,你們就任着他的性子來嗎。”裕凜的聲音有些微寒,他不願面對那個少年,他生怕看見何睿的面容便再次憶起他那日的罪行。他本不是有仇必報之人,況且何睿與他沒有半分關系,他又怎能如此羞辱何睿。
“屬下已經沒有辦法了,就算按住他強行灌藥也無濟于事。屬下無能,求王爺責罰。”暗影心中有些無奈。
裕凜重重的嘆了口氣,恐怕是何睿想一心求死,可是他本無意傷及何睿的性命,那日他的頭腦有些昏沉不過是一時沖動而為之,他絕不能讓何睿葬送了性命。可是何睿被男人壓在身下羞辱,又有何顏面活下去。
裕凜握緊拳頭重重的垂在了石桌上,他堂堂王爺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竟然對一個孩子都下得去手,況且他身上還有傷。
“罷了,我跟你過去一趟。”裕凜擡起頭走向前面,他一味的逃避也沒有任何意義,這是他犯下的事情,他必須要承擔。而何睿已經喪失了活下去的生念,他又要如何勸他呢。裕凜心中有些悔意,早知他就不将何睿留在身邊養傷了,直接将他放回國,何睿就算是半途而亡,也不幹他的任何事情。
何睿養傷的小院子距離王府并不甚遙遠,裕凜沒走幾步便到了,他看着遠處緊閉的房門,似乎聽見何睿隐隐的痛呼聲,他用力握緊了拳頭,那日他只顧着發洩欲望,沒有顧惜身下的人,只怕是将何睿傷慘了。而他多日逃避自己的內心,也沒有去看何睿。
“王爺,何睿就在裏面。”暗影看着裕凜有些沉重的面容,“倘若您不願去就算了,屬下再想想辦法。”他這次來就是想告訴王爺何睿的病情,免得何睿突然死了,王爺找他算賬。
“你下去吧。”裕凜頓了頓,走上前推開了房門。
何睿緊閉着雙眼躺在床上,面色慘白沒有一絲生氣,下颚異常消瘦,被下的胸膛隐約能看見微弱的起伏。
裕凜緩緩靠近了床邊,他看着何睿因多日未進食而迅速消瘦的身軀,心中有一絲深深的愧疚。
他伸手握住何睿□□在外枯瘦的手臂,掀開被子松松的蓋上。
Advertisement
何睿隐約聽見一絲聲音,他勉強睜開雙眼,看見裕凜的面容,瞪圓了眼睛,眼中有一絲憎恨,他用力推開裕凜的身體,卻仿佛軟綿綿的拍在裕凜的身上一般,“滾。”何睿清澈的嗓音已經變得異常沙啞了。
“對不起。”裕凜的聲音很輕,他曾經想證明,他們大陳是仁慈的,不想大梁一般兇殘虐待俘虜,但他竟然強迫了一個少年做那樣的事情與蠻子又有什麽區別。
裕凜看着何睿的雙唇幹裂,深深的裂痕間露出一道道的血跡,他伸手拿過一旁的茶杯到了一杯溫水,“起來,喝點水。”
裕凜伸手将何睿扶到懷中,拿過一旁的茶杯喂給他,“小心點。”
何睿将面前的茶杯推灑,茶水全部灑落裕凜的腿上,褲子瞬間浸濕了。倘若早一點知道大陳王爺是這樣的人,他寧願死在沙場上,也決絕不能忍受這般的侮辱。
那日他聽見王爺的話,心中還抱有一絲期待,他甚至以為王爺不曾想他以前見過的人一般,将他俘虜來并不會為難他,誰知他想得太簡單了,王爺為他治傷是為了更加羞辱他。
他一個男子可曾忍受過這般羞恥,士可殺絕不可辱。
裕凜嘆了口氣,将懷中的人放在床上,離開床邊在房間中看了一圈想找些有用的東西,他看見桌上的藥箱,微微停住了視線,他伸手打開藥箱翻出了一塊白布。裕凜将溫水倒在白布上浸濕,走到何睿身邊輕輕觸碰他的嘴邊,水便浸了進去,何睿幹裂的雙唇得到了一絲緩解。
“殺了我。”何睿用力向前撞去,想撕咬裕凜的肌膚,卻被裕凜避開了。
裕凜看着何睿眼中濃濃的恨意,嘆了口氣,倘若換做是他,他恐怕也會想一死了之,可是何睿不能死,如果何睿離開了,那日将會是他今生無法抹去的心結。
“如果你能活下來,我就放你回去怎樣。”裕凜按住何睿的雙肩,防止他在自殘。
“我絕不會再信陳人的一句話。”何睿奮力的掙紮着,但卻沒有一絲力道。
“不相信我是嗎,反正你現在也是将死之人,死了就是終生不能回到故土,活了便還有一絲機會,你不妨賭一賭,好好養傷,待你傷勢痊愈的那一天,我必然放你回去。”裕凜堅定的說,何睿是大梁人,他本也沒有想将何睿久留,誰想竟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曾經可以讓何睿信任他,而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了。
“我人在你手裏想做什麽便是,何必假惺惺的耍花招。”何睿冷冷的哼了一聲,想要他好好地活着,不過是為了繼續折磨他,他絕不會再上當受騙了。
“難道你不想回家嗎?”裕凜見何睿沒有一絲動容,繼續努力道,他就不相信何睿沒有一個在意的人。
“我已被侮辱有何顏面回家。”何睿的雙眼夾雜着一絲傷痛,那個家已經放棄了他,他再也不會有機會回去了。
“那日的事情只要我不說便沒有任何人知道,現在兩國已經議和,過一段時間等你傷勢痊愈,回去之後你還是你的副将軍。”裕凜也只是口頭上如此勸解,那日的事情如此慘烈,他都不能忘懷,何睿又如何能忘記。但裕凜真的希望何睿能想開一些,人總要活着,不能一直回憶過去的傷痛,要向前看。
“你豈會那麽便宜的放我回去。”何睿用力握緊手中的被子,他已經被俘虜至大陳為奴隸,就算回去走在街上也被人唾棄,更不可能再做将軍。
“我不放棄回去,留你一個廢人做什麽。”裕凜起身冷冷的看着何睿,他溫聲細語的根本沒有任何效果,反而在何睿看來有利所圖,倒不如嚴厲一些。
“我絕不會再忍受你的羞辱。”何睿閉上眼睛靠在床邊,不再看裕凜一眼。
裕凜拉起了垂落在手邊的被子,他可不想在羞辱何睿了,就算是他也不能承受心中的折磨。
“藥呢,怎麽還沒有上來。”裕凜沉聲說道,現在已過午時,藥再就應該端上來了。
“王爺。”侍女端着盤子站在裕凜身邊,她看着王爺冰冷的面容不敢多說一句。
“藥好了,怎麽也不說一聲。”裕凜看着站在他身後的人皺了皺眉頭,他接過托盤摸了摸藥碗,剛剛好還有些溫熱。
裕凜坐在床邊,再次拿起紗布浸濕後喂向何睿的雙唇,何睿猛的睜開了雙眼,裕凜誤以為何睿已經喝盡藥汁時,一絲血漬溢了出來,他眼中還有些疑惑,在血跡順着何睿的下巴低落時,他連忙捏住何睿的下巴。
裕凜向何睿口中看了看一片血肉模糊,不知何睿咬的有多深,他原是防着何睿自殘,沒想到何睿竟會咬舌自盡,“藥。”
裕凜轉身看見身後的侍女依舊冷冷的站在那裏,大聲說道,“金瘡藥。”
侍女點頭,連忙打開藥箱,将一個小瓷瓶遞給裕凜。
裕凜接過後,打開瓷瓶,小心的将白色的藥粉灑在何睿口中,他放下何睿的下巴,扶着何睿躺在床上。
裕凜看了看一旁的藥碗,揮了揮手,“撤下去吧。”這次藥是不可能再喂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清醒,你聽我說,你是你自己的,只要你想活下來沒有人能奪走你的性命。是你覺得你受了屈辱想一死了之,可是想過那些曾經關懷過你的人嗎,他們能承受得住你的離開嗎,或許他們還在家中苦苦的等待你回去。”裕凜用手帕拭擦着何睿唇邊的鮮血,“逆境中活着的是英雄,自殺而亡的是懦夫。”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等待我下次在羞辱你時死也不遲。”裕凜微微嘆了口氣,希望他這些話能管點用,否則他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你好好休息吧,如果你不想再看見我這張面容就好好喝藥吃飯。”裕凜起身離開了房間,他看着一旁的侍女低聲吩咐道,“以後就像我今天這般喂藥,如果再有什麽情況,一定要及時禀告我。”
“是。”侍女點點頭。
裕凜離開房間後,看着遼闊的天空,沉重的心沒有輕松半分。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