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長樂公主
等玉黎陪着玉老夫人吃過齋飯回來,已是下午申時了。
他問碧笙他們走後,玉玄去了哪裏,碧笙便興致勃勃地說:
“果然是偷偷摸摸去夏姨娘那裏了,我親眼看見他趁着沒人偷偷摸摸進去的!”
玉黎聽罷便冷笑一聲,道:“他也不怕父親突然回府,真是色膽包天!”
不過,他還正希望他色膽包天呢,畢竟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
七月流火,驕陽終于慢慢減弱了它的威力,接着又迎來了幾場雷陣雨,天氣便終于涼爽了一些。
到了七月初六的時候,祁六一和祁夫人終于避暑回來了,祁六一便遣人捎了口信來,讓玉黎去青桐書院等他。
祁六一與其它名人雅士一樣,在青桐書院有自己的專屬房間,除了用來招待慕他名而來的公子文人之外,也就成了他給玉黎授課的地方,畢竟祁六一家在城郊,玉黎來去不便,倒還是離青桐書院更近些。
玉黎到了青桐書院的時候,發現今日的青桐書院尤其熱鬧,大廳中就聚滿了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明日便是七夕,青桐書院有七夕賽詩會,今日正在報名。他還看見了玉清和他的好友謝淮陽。
玉清見他過來,不免問道:“黎兒,你怎麽來了?也來報名詩會麽?”
“我那點墨水,還不夠看呢。”玉黎對吟詩作賦沒什麽興趣,故而笑着自謙,随即又問道,“清大哥和謝大哥報名了麽?”
“報了,我們也算不上什麽行家,只是來湊個熱鬧。”玉清也笑了笑。
謝淮陽自然也認識玉黎,他倒是很有自信,對玉黎說:“明天你過來看吧,你哥哥和我,自然不會讓你失望的!”
玉黎亦笑起來,露出兩個小酒窩:“好啊,既然謝大哥這麽誠心邀我來看,我自然要過來一睹兩位哥哥的風采。”
“你明天可一定要來。”謝淮陽強調道,俊臉上露出一絲神秘意味,“明天聽說有大人物要過來,你可以過來開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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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你明天來了就知道了。”謝淮陽笑着朝他眨眨眼睛。
玉清在一旁笑着輕拍了他一下:“你怎麽一副要拐帶我家黎兒的模樣。”
“什麽拐帶,我這是在隆重邀請好不好!”謝淮陽忍不住辯駁。
玉黎也跟着笑了,道:“好了,不跟兩位哥哥插科打诨了,我師父還在等我,我先過去了,明日再見。”
玉清跟謝淮陽便跟他揮了揮手。
“明天會有什麽大人物過來啊?”智雪還挺好奇。
“想必是什麽特別有名的大學士吧?否則一個詩會,能有什麽大人物?”玉黎也不以為意。他雖對詩詞歌賦并不感興趣,但是聽玉清和謝淮陽的邀請,又想着來湊湊熱鬧,哪怕是給玉清和謝淮陽鼓鼓勁也好,反正最近窩在家中也沒什麽事可做。
到了祁六一的竹字房,祁六一已經在房裏等他了。
“師父!”玉黎多日不見這個怪老頭子,還有點想他,見到他便疾步走到他面前去,“我寫了好幾百張字,挑了幾張自己最滿意的拿來了,您看看,我有進步否?”
祁六一好不容易擺脫夫人的監視,總算有酒喝了,此時正袒着肚皮拿個葫蘆喝酒,看了一眼紙上的字,見其上之字已擺脫傅奇石的神韻,多了幾分自己的神氣,心中滿意,但口中還是不屑道,“差強人意罷了,你這小子,我不在的時候不知有沒有懈怠?”
“我自然不曾有半分懈怠!”玉黎在他面前坐下來,語氣中還頗有些得意,“我怕我資質太好,若是用功過了頭,一個不小心青出于藍怎麽辦?”
祁六一被他氣笑了,伸手捏住他的臉頰肉:“你小子,想青出于藍,你還嫩着呢!”
“你又捏我的臉!”玉黎揉着臉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把我叫來書院是為了喝酒,小心被師娘知道,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祁六一喝着酒,有些醉眼朦胧地看着玉黎,漸漸斂去了臉上的笑意,道:“小子,我聽說你差點被人溺斃在了你們自家的水池子裏,怎麽樣,喝飽水的感覺如何?”
玉黎愣了愣,随即笑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帶着幽幽的光芒:“非常‘不錯’,到時候,我一定會讓那個人也嘗一嘗這種滋味!”
祁六一呵呵笑了,像是喝醉酒的發酒瘋,又像是冷笑,笑了半天,最後道:“嗯……不要客氣。”
玉黎心領神會:“那是自然。”
……
第二天七月初七,玉黎便早早地出發前往青桐書院。
今天這種日子,街上人還挺多,而且街邊攤販賣的東西都換了,好多什麽如意節啊、鴛鴦佩啊、情詩帕,都是些給未婚男女準備的東西,平日裏未婚姑娘不輕易抛頭露面,今日倒是松了些,也有看見平頭百姓的姑娘蒙個紗巾出來的,大戶人家的姑娘便是坐個轎子或者馬車,大約都是去月老廟或者相國寺求姻緣的。
玉黎年紀還小,再加上有前世的孽緣,因此不曾想過男女之事,目不斜視地就過去了。
今日祁六一亦在青桐書院,因此他先去給祁六一打個招呼,然後再來看賽詩會。今日青桐書院雖熱鬧,但大多數人都集中在青桐書院的大廳裏,因為那邊才是舉行賽詩會的地方,而後面倒是有些冷清了。
他與智雪穿過連廊,正要往祁六一的房間走去,迎面就看見一個貴婦人朝他倆走來,那貴婦人大約三十出頭,長得甚是美貌,裙釵委地,環佩叮咚,舉手投足之間頗有一股皇家貴氣,且身後還跟着一位英武的侍女,想來身份應該不普通。
玉黎只覺得她面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她在哪裏見過,一時間有些發愣,雙眼直直地看着她。
這便引起了貴婦人身後侍女的不滿,喝道:“放肆,見了長公主還不跪下!”
長公主!皇帝的妹妹長樂公主!怪不得他覺得她面熟!
玉黎停下腳步,忙退到一邊,跪了下去,身後的智雪也連忙跟着他跪了下去,玉黎請罪道:“小子大意,沖突了貴人,還望貴人恕罪。”
長樂公主倒不像上次的九皇子元珩,她沒有匆匆走過,而是停在了原地,正當玉黎以為她要降罪的時候,就聽頭頂傳來一個柔和的女聲:
“你二人擡起頭來。”
擡頭?為什麽要擡頭?玉黎心中納悶,但還是遵命地擡起了頭來,但為了避嫌,他還是錯開了長樂公主的目光,任由她打量着自己。
但是他能感受到,長樂公主的目光在他臉上只停留了須臾,便把目光移到了智雪的臉上。他一愣,看向長樂公主,只見她美目一睜,連瞳仁都放大了許多,随之而來的,身子一仰,還倒退了一步。他看到,長樂公主那攥着帕子的手,在一瞬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她身後的侍女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失态,忙叫了一聲:“公主……”
長樂公主這才回過神來似的,面色緩緩恢複成原樣,只是說話時那聲音明顯是壓抑着什麽情緒:“沒什麽,你們下次小心些,別再沖撞了其它人。好了,宜貞,我們走。”
目送長樂公主走遠,玉黎和智雪這才起來,智雪一邊扶起玉黎,一邊道:“那個什麽公主好奇怪,為什麽看到我一臉的驚訝?難不成我長得很奇怪?”
玉黎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握住智雪的手,問道:“你說什麽?”
智雪也被他唬了一跳,忙道:“我、我說,那個公主好奇怪,看見我的時候,臉上好驚訝,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似的。”
玉黎聞言,心頭一震,想起了前世的一個傳聞……
傳聞長樂公主還是少女的時候,私生活不太“檢點”,愛上了一個赴京趕考的窮書生,經常與那窮書生私會,她的父皇也就是先帝得知後,竟一怒之下派人殺了那個窮書生,結果發現長樂公主已經身懷有孕,且已四月有餘,因此只好悄悄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把那孩子送出宮去,至于送到了哪裏,也無人知曉。長樂公主始終未嫁,且在這十多年來一直在尋找這個孩子的下落,但人海茫茫,到哪裏去找呢?
直到前世玉黎死去,他也沒聽說長樂公主找到了孩子。
今日見長樂公主看到智雪的反應,難不成智雪長得很像她的驸馬?
玉黎心中一直想着這件事,直到賽詩會開始,才不得不把注意力移到賽詩會上去。
今日賽詩會比較“平民化”,倒沒出現什麽皇親貴族的公子來參加,大多都是些官宦子弟或者國子監的學生,大約也是七夕節圖個樂呵。
而且玉黎發現玉清和謝淮陽還真是挺厲害的,作詩真是張口就來,且用韻立意都是一等一的好,在座之人都非他二人的對手,最後玉清得了個詩狀元,謝淮陽得了個詩榜眼,另外一位國子監的學生得了詩探花。
玉黎在一邊坐着看熱鬧,殊不知對面二樓有個包廂中的人正在看他。
“皇姑母,您的意思,去查一查他?”六皇子也就是寧王元瑛站在窗邊,居高臨下地看着那長相俊俏陰柔的少年。“您确定他身邊的小厮長得與皇姑父相像?”
長樂公主激動地眼圈都紅了,拿着帕子的手緊緊攥着:“我确定,他長得幾乎與衍卿一模一樣……”尤其是眉宇之間,仿佛還能看到昔日情人的影子。
“那好,我等下便吩咐下去,皇姑姑您也不要太過激動,畢竟皇家血脈,理應慎重。”元瑛肅然道,“若不是,也免得空歡喜一場。”
長樂公主搖了搖頭:“我有預感,他就是我的孩子,母子連心,不會錯的……”又對元瑛說,“此事拜托你,但在确定之前,不要将此事洩露給任何人,包括太後和你的父皇。”
元瑛慎重地點了點頭:“好。”
他又往樓下大廳看了一眼,只見那小厮打扮的少年不知因為什麽事情而高興,靈動的雙眼彎成月牙,唇角一揚,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來。
氣質風度倒的确不像是尋常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