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感恩舞會
陳嘉麗是最近才和杜文玲勾搭上的。
學校裏, 但凡存了點交際心思的,怎麽會不想攀上杜家。
哪怕不是杜家, 也有的是別個家世顯赫的, 和這樣的家族, 在美好的學生時代打好交道, 處好了關系, 于将來是有大大益處的。
這是陳嘉麗姆媽教她的,不要急着站隊, 也不要急于某種關系的達成。意思就是即使倒貼,也不能讓自己顯得過分廉價。
然而, 先前只是苦于沒有機會。
當機會來了, 江曉笙不肯再聽杜文玲的話跟沈南瑗作對而因此受到冷落, 杜文玲朝她勾了勾小指。她就把她姆媽教得都忘了。
陳嘉麗就是抓住這個機會,上了位, 享受到了她從前希冀的待遇。
認真說起來, 其實她和杜文玲的關系也一般, 用更準确的形容,是各取所需。
杜文玲這個人, 仗着自己是杜家的女兒,對誰都頤指氣使, 誰跟着她都得忍氣吞聲。
她把自己當公主, 但能在聖約翰的,還別說幾乎個個都是家中寵着的小公主。
好在陳嘉麗對自己的定位倒是準确,她就是杜文玲的小跟班。
小跟班要幹什麽呢?
只需要不停地給沈南瑗制造小麻煩。
她倒是想制造大麻煩來着, 可她在心裏衡量過了。
沈南瑗嫁入督軍府,可就是大少的夫人了。
同樣都是督軍家的人,若是把另一個得罪的太狠了,唯恐後路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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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杜文玲在,江曉笙也沒有太難為那個陳嘉麗。
先前的那個話題便略了過去。
離上課還有一會兒,教室裏的學生幾個圍在一起,又聊起了其他話題。
“我哥前幾天去藺城辦事回來,在城門那兒被攔了,光問話都問了半個多時辰!”
“怎麽了?”
“是藺城那邊又出事了嗎?”
“藺城的督軍是個嗜血野狗,前一段時間才和江北的幹了一場大仗,不曉得是不是又把主意打到咱們泷城頭上了。”
接話的人是江曉笙,這些女生裏,也就她能說出這樣的訊息來。
一旁坐着的沈南瑗,不由高看了她幾眼。
就聽江曉笙又說:“因為這個,我家和齊家都休戰了。我哥說了,要真打起來,我青幫的好兒男那是都要上戰場的,才沒有閑心內亂消耗。”
這話雖然有些稚|嫩,但聽得出話裏的自豪感來。
那種戰前的緊迫感實打實的又來了。
沈南瑗沒來由地渾身一凜,心裏想着也不知道那個死變态怎麽樣了!
轉念又想,這要是打起仗來,城防那裏是不是更難進出了?
這種時候,那督軍還能有心思娶媳婦嗎?
這可說不好,萬一呢!
不成,她還是得逃。
幸好,老師來得早,打斷了江曉笙的高談論闊。
也打斷了沈南瑗的胡思亂想。
這一天的課上完,沈南瑗仍舊按照和許副官約好的,在學校後門見面。
只不過,來接她下學的人裏沒有許副官,是三個腰裏別着木倉的。有一個最面熟,就是那個日日跟在她後面盯梢的。
那人眼裏含着笑,點頭哈腰地介紹自己:“沈小姐好,鄙姓吳,吳茂。往後就有鄙人負責小姐的安全。”
“吳……”沈南瑗沒想好要怎麽稱呼。
“吳隊長!”吳茂拍了拍胸口道。
自行車換成了大汽車,二毛子這個小隊長自覺又升了官,誰要是再敢叫他的诨號,且得小心他砂鍋一樣大的拳頭。
他滿臉堆着笑,覺得自己這官升的容易,全憑眼前這位沈小姐了。
反正許副官說了,只要保護好了沈小姐,萬事好說。
沈南瑗想了想,“吳隊長在我家門外保護我這麽久,有沒有遇到也總是在我家門口徘徊的奇怪的人?”
吳茂信誓旦旦地說:“沈小姐放心,但凡有這種人,我一定會将他趕走。”
沈南瑗想說的不是趕走,可瞧他鄭重的眼神兒,還是閉了口。
這事兒吧,和他說不清,也不好從頭到尾跟他交代了。
沈南瑗臨上車的時候想,還是她回頭再給許副官打個電話,交代交代。
沈南瑗是不知道,吳茂把趕人這事貫徹的有多徹底。
她前腳回家,吳茂後腳就趕走了一個疑似在沈公館外面打轉的“乞丐”。
“滾開,你個不長眼睛的,也不看看這裏是你能乞讨的地方嗎?”
那“乞丐”被吳茂飛踢了一腳,擡眼看了看他腰間別的木倉,不敢惹事,七拐八拐,拐進了一條暗巷,去掉了頭上破爛的帽子,晦氣地敲門。
“誰?”屋子裏傳來了問話聲音,仔細聽的話,還能聽見手木倉上栓的嘎吱聲。
“我,老七。”
“怎麽樣了?”
門一打開,刀疤臉蘇大山便急切地問。
“靠不近!”老七唾了一口,不快地說:“遇見了督軍府的暗哨,媽的,那小子還踹了我一腳……二哥,你說是不是咱們上回鬧的動靜太大,督軍府就給保護起來了?”
蘇大山擰了擰眉,思索了很久才道:“算了,這事不能再找茉莉了。老七,以後都別再往沈公館那兒去。”
老七知道蘇大山的憂慮,那蘇茉莉畢竟是一介女流,幹點小事還行,真讓她幹大事的話,她又一肚子的顧慮。
他點了點頭,只緊皺着眉頭問:“那二哥,咱們這趟本來就沒打算到泷城,趁手的木倉,就只有幾把,還有炸|藥,咱們去哪兒搞去?”
蘇大山沉思了片刻,一咬牙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路子。”
“二哥是說……”老七想到了前天進城打聽來的傳言,說青幫和白虎幫現在勢不兩立。而杜家明顯是站了青幫,偏幫了一頭兒。
蘇大山點了點頭,陰笑:“不試怎麽知道呢!”
老七咬了咬牙,同意了,“這事兒我去牽頭,二哥,你不到關鍵時刻,不要露面。”
想他好好的一個黑河寨,被杜聿霖剿的只剩下他和二哥兩個人,他二哥是杜聿霖想要抓活口,留了一線生機,而他若不是懂些閉氣的本事,一早就混在死人堆裏裝了死,恐怕是早就沒了命。這筆賬,無論如何也要報。
老七又戴上了那頂破帽子,臨走前,又同蘇大山悄悄耳語:“二哥,你自己小心那幾個……人。”說着,眼睛朝院子裏橫掃了一圈。
院子裏坐着七八個無所事事的壯漢,分成了兩波,正沒事賭錢。屋子裏還躺着好幾個,懶洋洋的犯了大|煙瘾。
那個藺督軍說的是派人供他們兄弟調遣,可這幾日他也看出來了,那哥兒幾個,用處不大,拖後腿的本事倒有一絕。
若不是因為他們,那個李肅也就不會死了,到手的信息也不會丢,更不會讓那個小啞巴鑽進了泷城裏。
這次成大事,絕不能再被這些人給拖後腿了。
蘇大山的臉上閃過了狠絕的表情,點了點頭道:“你放心。”
老七出了巷子,沒有直接去白虎幫的碼頭,而是真的沿街乞讨。
讨了好幾家,也就讨來了半個饅頭。
他一手拿着打狗的木棍,一手捏着這半個饅頭,這才朝着白虎幫的碼頭,慢慢挪去。
他們這些山匪,做的雖說是山路上的買賣,跟城裏的幫派沒有多大關系,但走的都是黑|道,難免會有那麽一丁點的交集。
老七來到碼頭轉了一圈兒,也沒見着白虎幫原先的碼頭管事。
還被幾個兇神惡煞的小年輕擠兌到了一邊,差點趕了出去。
他趕緊使了錢尋人一打聽,那人給他指了指新來的管事。
被幾個壯漢圍在中間的是個年輕人,穿馬褂,別鋼筆,斯斯文文,看起來頗像個賬房的管事。
老七見他面生,不敢一下子透底,湊了上前,試探性地道:“裴管事,久仰大名!”
裴天成接管白虎幫的碼頭滿打滿算也才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裏,來了不下十波拜新碼頭的人。
他只當眼前的這位也是。
只不過看這人的穿着和打扮,明擺着就是牆根底下蹲着的乞丐。
恰好,裴天成沒入白虎幫前,混過城裏的乞丐窩。
其實乞丐窩也是個幫派,城裏的乞丐們還分了兩派,一派拜的是土地公公,另一派拜的是狐貍大仙。
裴天成沒混幾天,屬于土地公公派的編外人員。
可有一回,兩邊的打了場架,那次他也在。
裴天成仔仔細細一打量,确定先前沒在乞丐窩裏見過這個人。
一時間拿不準他要做什麽,倒也能客客氣氣。
“這位先生好!”裴天成說。
“先生可不敢當!”老七咧開了嘴笑:“不瞞裴管事,我這兒有一筆很大很大的生意,想跟你們家龍頭談,這裏還請管事代為傳話。”
說着,老七從腰裏摸出了一根小黃魚。
裴天成瞅見那一抹黃的時候,眼皮子一跳,心裏頓時知道了這人絕對不是乞丐窩裏混的。
就泷城的那幾個乞丐頭子,全身的家當都搜一搜,也湊不出一根小黃魚。
裴天成沒有出手接,“所謂無功不受祿!恕我不能要。先生要找我家龍頭也不是不成,只不過道上的規矩……可不是這樣的。”
道上是什麽規矩?
但凡是這種找上門的,多半是求人辦事。
原就低了人一頭,哪有不自報家門,就急匆匆想要見話事人的!
裴天成很有涵養的淡淡一笑,轉身就指着那邊的碼頭工人,吩咐:“你們幾個,把這艘船上下來的貨,全部都運到九號倉庫。”
老七的心裏一咯噔,這人辦事謹慎,且不為錢所動,這事不太好辦。
他轉了眼睛,忽然來了主意:“那我要說我有替貴幫的三公子…報仇的辦法呢!”
裴天成的眼皮一挑,那齊衡是怎麽死的,他且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齊衡的死,明面上是江家,暗地裏沈南瑗和他都撇不開關系!
這人嘴裏的報仇,恐怕和他沒有關系,要不然也不會找到他這兒了,那大約就是要整垮了青幫!
而想要整垮青幫,勢必得先弄倒了青幫身後的杜家。
頃刻間的功夫,裴天成在心裏将這些人事關系捋了一遍。
這人面相生得很,肯定不是在泷城有頭面的人物,八成是将進城沒有幾天。
再一聯想到那日,他明明親自去渡口送了沈南瑗。
那丫頭卻沒命似的跑回了城……這些事兒處處都是蹊跷。
沒準兒……還真有關聯呢!
裴天成的心思轉了幾轉,笑着道:“先生別急,這個事兒,我且是做不了主的,我還得回去問一問!”
老七一聽,話裏有話又道:“那裴管事可要快了,要不然時機可不等人。”
——
聖約翰學校的感恩會年年都是泷城的一件盛事,也是趕時髦的。
不僅僅是政府的官員要參加,就連博橋頓也會選拔一些優秀的學生同校董一道前來,共同慶祝感恩節。
聽說今年,連督軍都要參加。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學校都忙亂了起來。
沈南瑗被抓了壯丁,提前一天布置會場。
當然被抓的也不止她一個人,幾乎所有聖約翰的學生都得參加,劃分了班級區域,各自負責一邊。
從舞會現場的布置,到校園各個角落的打掃,總之是幹得熱火朝天。
沈南瑗她們班分到的衛生區域,剛好是學校門口噴泉這一塊兒的林蔭道。
這個季節,到處都是枯黃的落葉,前頭掃完,後面刮一陣風,又要再重新開始。
杜文玲煩的直跺腳,掃帚一扔,“我不掃了,掃了也白掃。”
她那兒一扔了掃帚,陳嘉麗幹脆也不掃了,湊上前,叽裏咕嚕地聊了起來。
“文玲,你去過總府路的那個NY沒有?聽人說那家的羊毛大衣特別好看。”
杜文玲扳着臉道:“我們家的衣服都是請有手藝的繡娘給專門定做的,錢繡娘你知道嘛!那以前可是宮裏給皇帝太後們做衣裳的,她的手藝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陳嘉麗一聽,豔羨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杜文玲今日穿的是件刺繡花紋很複雜的夾棉旗袍。
陳嘉麗捧在手中看了又看,咂嘴:“文玲,什麽時候介紹你家的繡娘給我認識認識呗?”
杜文玲說:“她可不接其他人的活!”
陳嘉麗的表情僵了一瞬,一擡眼睛看見了前頭正低頭掃地的沈南瑗。
她的裝扮比不上杜大小姐也就算了,可連那個沈南瑗都比不上的話,她就有些不服氣了。
就沈南瑗那一頭利落俏皮的短發,格子背帶褲,腰線窈窕修長,再搭配一雙黑色的短馬靴……那靴子看起來可真好看。
陳嘉麗碰了碰杜文玲,不服氣地說:“她那靴子看起來不便宜啊!我前幾天去逛百貨商店都沒見着這麽新式的款呢!”
杜文玲悶哼了一聲,道:“還不是用我家的彩禮買的。”
沈南瑗也不是故意聽她倆講話,這地方開闊,誰講話都能聽到幾句。
譬如,剛才還有兩個特有詩意的女生說:“落葉掃了太可惜,林蔭路嘛,就應該滿是落葉才好看。”
沈南瑗也覺得她的靴子好看,也确實是用他家的錢買的,但不是彩禮。
這雙靴子也是從康山別莊裏穿回來的,牛筋底搭配小羊皮特別好穿,杜聿霖那個變态給她準備的鞋和衣服的尺碼一樣,不大不小,剛剛好。
沈南瑗故意跺了跺腳,從杜文玲和陳嘉麗的跟前兒走了過去,沒一會兒,又扭一趟。
不是看她不順眼嘛,那就多不順眼一會兒。
沒多久,下課鈴響了。
沈南瑗去學校門口接了家裏送來的飯,才走到教學樓的底下,就碰見了班裏一個沒有說過話的同學,好像叫白思華。
“沈同學,趙老師叫你去天臺。”
“現在嗎?”沈南瑗不疑有他。
白思華微微紅了下臉:“是啊,我都找你半天了。”
“謝謝你。”
“不、不客氣。”白思華稍稍有些結巴。
沈南瑗只當她的害羞,也不甚在意。
沈南瑗也沒拐彎,拿着棉布包的飯盒,就徑直上了天臺。
手裏還有一本前幾日從吳娉婷那裏借來的外國小說,她看了一半,冬兒今日送飯給一塊送來了,這是聽說聖約翰今日不再授課,準備感恩會,怕她無聊。
還別說,真的派上了用場。
她才一進天臺。
天臺的門便“咣當”一聲,從外面反鎖了。
想也知道能這麽無聊的人是誰。
沈南瑗索性走到了秋千架上坐好,一手打開了飯盒,一手捧着書。
初冬的暖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沈南瑗吃飽了之後,舒舒服服地眯了一覺。
不過她覺輕,那個“噔噔”的腳步聲還沒有進入天臺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來了,只是沒有睜開眼睛。
吳娉婷找了這只小狐貍一中午,問誰都說不知道,卻沒想到她躲到這兒躲清閑來了。
她随手摘了旁邊綠植裏的一根草,想拿草尖去撓沈南瑗的臉。
草尖都還沒有觸到,手就被沈南瑗給捏住了。
“你早醒了?”吳娉婷覺得無甚意思,撇撇嘴坐到了她的旁邊,“那些人怎麽光把你鎖起來,沒有和你打架啊?”
“打不過我呗!”沈南瑗懶洋洋地說:“就玩陰的……剛好!”
吳娉婷伸手刮了她的鼻子,“小狐貍。”
“誇我呢?”
“你說呢!”吳娉婷斜她一眼,又伸手去動她的頭發,“哎,你這個長短剛好可以燙那個美國電影《艾斯利》女主角的發型,就是這裏稍微有一點點卷,可時髦了。我認識一家店,要燙嗎?她家有歐洲最新來的燙發機。”
沈南瑗這幾天見了可多人,誰見她的第一眼都是問她為什麽要剪短頭發,偏這位,連提也不提。
于是她問:“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剪頭發啊?”
吳娉婷斂住了笑,傲嬌地道:“我才不問。”
可頓了一下,她還是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上禮拜六,你可沒有參加盧蘭的訂婚禮。”
答案不言而喻,八成是這只小狐貍準備開溜來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沒溜成。
既然沈南瑗不說,那多半就是她和匡珍珠解決不了的事情。
小狐貍那麽狡猾,求她和匡珍珠辦的,全部都是她們能力範圍內的。
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情,她問了又有何用。
不過,想想可能差點就和小狐貍江湖不見了,吳娉婷還是很感慨的。
沈南瑗手臂一伸,攬住了吳娉婷的肩膀,嘆了一口悠長的氣。
她想說“知我者,娉婷也!”
可這麽糗的事兒,她不想提了。
離上課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了。
沈南瑗和吳娉婷在樓梯口告別。
趙老師到的挺早,已經立在了講臺上。
沈南瑗立在門口喊了聲:“報告!”
趙老師氣急敗壞地說:“沈南瑗,中午你的同學們都在為了感恩會忙碌,你卻偷懶。”
沈南瑗淡定地說:“我去幫吳學姐做板報了。”
吳娉婷已經跟她說了,就是她睡着的那段時間,學校裏因為禮堂裏的紅色布幔亂作了一團。
就是挂好的布幔又掉了下來,結果一整個學校的學生都過去幫忙。
也是有夠誇張。
殊不知,七手八腳,把原本很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了起來。
趙老師一聽這話,頓時就原諒了。
可是杜文玲不依不饒地說:“老師,沈南瑗說謊,她根本就不會畫畫。”
對,鄉巴佬怎麽可能會畫畫呢!
前幾天上美術課,美術老師讓畫靜物,她可是一筆都沒動過。
沈南瑗撇她一眼,“趙老師不信,可以去問吳學姐。”
“誰不知道吳娉婷是你好友,肯定會幫你的啊。”陳嘉麗陰陽怪氣地說。
沈南瑗索性二話不說,走上了講臺,拿了一截粉筆,刷刷幾筆,勾勒出了一副山水簡筆畫。
趙老師推了推眼鏡,由衷稱贊道:“沈同學,畫的很不錯啊!”
——
這麽蠢的主意是陳嘉麗出的。
杜文玲聽的時候,就覺得這主意蠢的出奇,還沒什麽用。
可陳嘉麗非說這樣能敗壞沈南瑗在老師心裏的印象。
還舉例說明,人就是這樣,印象分一旦少了,這往後啊,那個沈南瑗幹些什麽,老師都不會喜歡。
現在想想,還真是信了她的邪!
就沈南瑗馬上就嫁到杜家的,哪兒來那麽多往後啊!
杜文玲害人不成,又惹來了一身的騷。
倒不如聽畫琅的,等到那個沈南瑗真的嫁到了杜家再說,到時還不是她們說的算了,保管她被拿捏的服服帖帖。
這一個不大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過了。
第二天就是感恩節。
其實除了聖約翰學校裏有過節的氣氛,大街上與平時無異,除了落葉,什麽氣氛都沒有。
就連城門的嚴查,也沒給城中帶來一絲的緊張氣息。
沈南瑗換了新衣上學。
為了搭配她這一頭短發,她特意讓三姨太給趕做了一套白黑相間的冷色調衣裙。
又用黑色的蕾絲穿了顆金色的大珍珠,戴在脖頸之間,這個仿的是她那個時代的頸帶項圈,眼角點了顆淚痣,莫名就給她添上了更多的勾人妩媚。
衣裙是晚上跳開場舞時要穿的。
這天氣不太正常,昨日還暖和的要命,今日便陰冷來襲。
沈南瑗在裙子的外面罩了件灰格子的羊毛大衣,長度直打腳踝,腳上又蹬了雙尖頭的高跟短靴,裹緊了出門倒也不冷。
還特地帶了身備用的衣褲。
就是誰知道呢,女主光環影響太大,她在這裏的仇人簡直多如螞蟻。
而且什麽沒腦子的馊主意都出,她也是很無奈的。
上車的時候,那個吳茂多看了她好幾眼。
沈南瑗只當不見,到了學校門口,她道:“晚上不用來接我!”
“那不成,我的任務就是保護沈小姐的安全。”
吳茂信誓旦旦地說。
許副官可是說了的,若是沈小姐掉一根寒毛,少帥會拿他試問,他要是挨一軍棍,他們就得挨上兩軍棍。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
講真,吳茂做夢都想發生點什麽事情。
然後在他的英勇奮戰下,沈小姐毫發無傷。
再然後,哈哈,升官發大財!
可路過聖約翰學校門口他才知曉,今兒恐怕是全泷城的汽車都集聚到了這裏。
聽說督軍也要來,這督軍一來,護衛隊也會來,誰要是敢在這兒搞事,那簡直就是找死啊!
一晃眼的功夫,熟悉的號牌就停了好幾輛。
哎呀,他的升官發財夢啊!
沈南瑗不欲惹人眼睛,還是打後門下的。
吳茂目送她下車,決心是下的蠻大的,不管那些護衛隊不護衛隊的,反正他說什麽都得堅守聖約翰,哪怕這裏埋的有炸|藥,他也不帶眨一下眼睛的。
沈南瑗進去沒多久,一輛裝滿了面粉的板車,停在了後門邊。
今天聖約翰不光有感恩舞會,還要做冷餐會,學校特地請來了西式的面點師查理斯,為所有的來賓,制作一個超級大的蛋糕。
吳茂覺得拉車的人有些面熟,叼着煙從汽車上上來,“哎,幹嘛的?”
老七和蘇大山吓了一跳。
蘇大山因着臉上的刀疤,不敢擡頭。手下意識摸向了腰間的木倉柄。
老七陪着笑道:“我們是來給學校送做蛋糕的面粉……”
“這裏面都是面粉?”吳茂啪啪拍了兩下面袋子,拍的白面粉飛揚了起來。
他被嗆了一下,揮了揮手,不耐地說:“走走走,快走。”
說着,擡腳踹了過去。
老七認得他,上回在井岸胡同,也是被這混蛋給踹了一腳。他的手摸了摸腰裏的刀,可想起他和二哥的大事,這才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兩個人,老七在前,蘇大山在後,再一次拉起了板車,順利地進入了聖約翰學校。
如今炸|藥有了,學校也進來了。
就只等着杜督軍和那些政要到場了。
蘇大山這一把準備□□,玩的有多大呢?
很大很大。
此次潛進聖約翰的人,蘇大山将他們都分了批次,就是把藺三輝的人分成了四五批,分別以不同的身份進來。還有其餘的人,被他打發出城,明着是給藺三輝送信。
可就那幾個蠢貨,怎麽可能能瞞得過杜聿霖的法眼,更扛不住他的刑訊。
到時候,只要那群蠢貨招出了聖約翰的炸|藥,不愁那杜聿霖不往回跑。
冤有頭債有主,殺掉杜督軍是必須的,可杜聿霖也必須得死。
而現在,他們只需要把弄來的炸|藥,事先安裝在舞會的現場。
——
舞會下午三點正式開始。
聖約翰為了今天的這場感恩會,改了平日裏上課的時間。
就連所有的學生,也只需下午一點到校。
沈南瑗到得不早不晚,到教室之後,本來是跟蔣子玉呆在一起的。
可沒多一會兒,門口便有老師來叫。
“沈南瑗,你去找安老師一起熟悉熟悉舞會的場地,開場舞只許成,不許出一點纰漏。”
“好的,老師。”沈南瑗應和了一聲。
那位老師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恨不得自己會騰雲。
今年這些政府要員,以及泷城這些個世家名流的到來,比往年都要正經矜貴,讓人不敢怠慢分毫。更有心裏懷着些念頭的,想要落下個好,自然個個忙碌。
沈南瑗同蔣子玉揮了揮手,去安祿的辦公室找人。
走廊上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師生,若不是知道一會兒要開舞會,這緊張的感覺,就好像是在戰地,大家都在逃命似的。
沈南瑗甩了甩頭,雖然糟心事有很多,但眼下還真不大适合胡思亂想。
她敲了敲安祿的辦公室房門,裏頭沒有人回應。
“安老師!”
沈南瑗叫了好幾聲,就算是午睡,也該被她吵醒了。
更何況,現在都火燒眉毛的時間了,誰有心情午睡啊!
沈南瑗趴在窗戶上朝裏看,只見裏頭黑乎乎的一片。
安祿應該不在辦公室。
她順意抓了個人問:“同學,看見安老師了嗎?”
“沒有沒有。”那人擺了擺手,小跑着離開。
沈南瑗在校園裏轉了一圈兒,也沒找見安祿。
幹脆自己先去了舞會現場。
這個舞會現場,就是聖約翰學校的大禮堂。
平日裏可以容納一千多個人。
禮堂裏的座椅,早幾日就被挪了出去,只在靠邊的位置設立了休息區域,和一些餐臺。
這會兒這裏沒有什麽人,只有兩個低頭幹活的幫工。
沈南瑗問:“請問有沒有看見安祿老師?哦,就是我們學校唯一的男老師。”
老七一聽這小聲音,挺清脆的。
斜了下眼睛,卻頓時如遭雷擊,他慌忙低下了頭。
雖然從裝扮上看一個就是天上的雲,另一個就是腳下的爛泥。
可老七的眼睛毒,還是瞧出來了。
這個漂亮的不像真人似的丫頭,不正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啞巴。
一旁的蘇大山,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收到了老七緊急投來的眼神示意。
他蹲在餐臺的旁邊,一貓腰将頭埋進了白色的桌布裏。
沈南瑗覺得這兩人很是奇怪,難不成是沒有聽見她說話?
她又走近了兩步,正欲重複問題。
這時,又打門口進來了兩個學生,急匆匆地說:“快點收拾,督軍已經到了校董辦公室。”
也就是這一打岔的功夫,那兩個幫工,居然不見了蹤影。
沈南瑗下意識四處看了一遍,只好又問剛剛進來的兩個學生,“看見剛剛的幫工去哪兒了嗎?”
“什麽幫工啊?”
沈南瑗想起來,剛剛自己背對着門站,肯定是擋住了她們的視線。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時間,還糾結這些無聊的事情作什麽,還真是疑心病!
她嘆了口氣,又問:“看見安祿老師了嗎?”
“剛好像看見他在教學樓。”
沈南瑗莫名松了口氣,擡腳出了大禮堂,又往教學樓走去。
——
天臺上。
杜聿航霸王上身,令張副官帶人摁住了安祿,正在那兒扒衣服。
安祿何時被人這麽對待過,氣急敗壞地掙紮:“杜大少,你不要仗着自己是督軍的兒子,就能為所欲為!你可知我是誰?”
杜聿航不講理地說:“我管你是誰!你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我聽說你要和我小媳婦跳舞,哼,你也配!”
說起這個跳舞來了,杜聿航的心裏不舒坦得很。
早前那個匡家給他下了帖子,約他參加什麽舞會,他對那種場合不感興趣,就沒去。
後來聽說,他小媳婦和旁人跳了舞,其中還有他弟弟!
他這個做大哥的總不能為了這點事情,和弟弟翻臉。
可外人就不一樣了。
杜聿航叉着腰大聲吩咐:“快,扒了他的衣服,把他……”
他轉頭看了一圈兒,來了主意,笑嘻嘻又道:“把他給我綁在秋千上面,我不要在一會兒的晚會上看見他。”
張副官很是為難。
雖然真不知道這位安祿老師是個什麽身份,但綁人這事也不好。
杜聿航生了氣,怒問:“張副官,是我說的話不管用了嗎?”
張副官一凜,跺腳回應:“不是的,大少!”
說話的時間,已經動手抽了安祿褲子上的皮帶,向着安祿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杜聿航: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機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