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葉卿要出關的理由很簡單, 他說自己本就是從海外游歷到中原的,接下來也會一直四處游歷,不會長期停留在某一個地方。現在他已經在京城呆夠了,準備去看看關外的風景, 如果不能與蘇夢枕他們同行的話, 他也會自己去的。
小皇帝急壞了, 特意跑來苦口婆心地勸說, 關外都是蠻夷之地,條件惡劣,那些外邦小國的人也不通教化, 不知禮儀, 實在沒什麽好去的,不如你一直留在京城,朕封你當個國師……
國師雖然是沒什麽實權的虛銜, 但往往都是皇帝最寵幸的人,比如先帝在位時,所封的國師就是煉丹煉的最好的道士。
葉卿并不感動, 且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小皇帝。
趙今只能去叮囑蘇夢枕和顧惜朝,讓他們看顧好葉卿,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把人帶回來, 不能讓他出了關後就一去不回了。
在離開京城之前,有一位金大人通過蘇夢枕找到了他,想向他求一顆丹藥救他四哥的女兒。
據說他的這位侄女得了一種怪病,近年身體越發不好, 恐怕壽數不長了。看遍名醫都說這種病必須要和男人在一起後才能痊愈, 但是這個姑娘非常讨厭男人, 被男人碰一下都惡心得想吐, 寧死也不肯成親。
聽說葉卿連蘇夢枕都治好了以後,這位金大人就想替他可憐的四哥分憂,并承諾只要葉卿能治好他的侄女,不管什麽要求都能為他實現。
金大人之所以有底氣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他來自江南萬福萬壽園。
如果說江南最有錢的是花家,那麽最有勢力的一定是萬福萬壽園,甚至近幾年隐隐有超越無争山莊,成為武林第一世家的趨勢。
葉卿給了他一顆丹藥,并說明他也沒有把握能否治好金姑娘的病,金大人收下丹藥後投桃報李,交給他們一封他的親筆書信,讓他駐守邊關的九弟盡力配合協助他們。
三天後,葉卿和蘇夢枕顧惜朝一起離開京城前往邊關,本來蘇夢枕還問葉卿需不需要馬車,被葉卿禮貌的拒絕了。
本來路途就遙遠,還坐馬車的話豈不更耽誤時間?
不過他不坐卻有其他人坐,自他們出發後便一直有一輛馬車跟在他們身後,而馬車裏的人正是那個在京城找不到自己家門的太平王世子——宮九。
這當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他更喜歡別人這樣稱呼他罷了。
蘇夢枕詢問過後得知,這位太平王世子并不是有意在跟蹤他們,只是他正好要前往大漠,所以與他們同路罷了。
Advertisement
葉卿則看着宮九頭上熟悉的狀态圖标皺了皺眉,他記得他根本沒有在宮九面前露過真容,對方是怎麽疊上【魅妖之息】的?
本來按照常理他們很快就會和宮九拉開距離,因為他們是騎馬趕路,宮九卻是坐馬車,而且是一輛無比豪華寬敞的馬車,速度定然是比不上他們的。
然而每到一城或一鎮,宮九都能立刻将拉車的馬匹更換一次,且每一次都是千金難求的寶馬良駒,以至于始終沒有落後他們太多。
這份財力以及背後需要動用到的勢力,讓蘇夢枕和顧惜朝忍不住側目。
太平王常年在京中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兒子能活着長大的只有宮九一個,這位世子又從小就拜師學藝去了,閑雲野鶴般一年都不一定回京一次,實在很容易讓人忽略,但同時也讓人覺得放心。
可如今一看,這位太平王世子恐怕不像世人想象的那麽簡單。
半個月後他們到達了一處邊陲小鎮,離他們的目的地玉門關還有兩天左右的路程,因為天色已晚,所以他們決定留在鎮中休息一夜。
這鎮子不大,鎮上也只有一家客棧,而且好像還是一家黑店,不但價格昂貴,而且環境也不怎麽好,屬于那種但凡有第二個選擇都不會選它的那種。
可惜他們并沒有第二個選擇,附近也沒有第二個鎮子。
或許這便是這家店有恃無恐當着黑店的原因。
這時候宮九那輛寬敞又舒适的馬車就十分令人羨慕了,尤其是當葉卿被兩只擦着他的手背從床邊嚣張跑過的老鼠驚醒後。
葉卿披衣起身,他怕再睡下去,這些老鼠就要從他臉上踩過去了。
他打開茶壺看了看,發現裏面還有半壺不知泡了多久的粗茶,顏色已經變成了黑褐色,別說喝了,葉卿洗手都不想用它洗。
他下樓去找幹淨的水,走到後院的水井邊時忽然聽到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低吟。
充滿痛苦的、仿佛被折磨到無法忍受的呻?吟。
葉卿腳步頓了頓,這聲音是從牆外傳來的,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宮九的馬車似乎就停在院外的小巷裏。
那聲音突然拔高了些,痛苦地喘息道:“救我……我受不了了……”
葉卿聽出确實是宮九的聲音,他想了想然後回到樓上,将蘇夢枕和顧惜朝喊了起來。
“太平王世子好像出事了。”
被他叫醒的兩人自然不敢耽擱,立刻趕到了馬車前,果然聽到裏面傳來宮九的呻?吟。
“誰?”當他們走近,車內傳來宮九厲聲的質問。
蘇夢枕問道:“世子殿下,你怎麽了?”
車內陷入了沉默,只有一聲聲粗重的喘息,然後宮九冰冷又壓抑地低喝一聲,“滾!”
蘇夢枕沉吟片刻道:“我們回去吧……”
顧惜朝和葉卿也察覺到了些許異樣,兩人對蘇夢枕的決定沒有異議,于是三人轉身往回走。
然而葉卿剛走了兩步,忽然聽後面傳來一道迅疾的風聲,一截鞭子毒蛇般纏住他的手臂,随後一股巨力将他整個人往後拉去。
離他最近的顧惜朝當機立斷地擲出自己的神哭小斧,神哭小斧與柔韌的鞭子相撞,卻沒有将鞭子一分為二,反而像撞上了什麽堅硬的東西般彈了回去。
眨眼間葉卿已經被拉到了車前,一只修長蒼白的手從車簾內探出,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拽了進去。
顧惜朝接住自己的武器,向來溫和的語氣也帶上了冷意,“世子殿下這是何意?”
宮九道:“借來用用……”
蘇夢枕長袖一拂,紅袖刀已落在手中,他走到車前沉聲開口,“請世子殿下将葉公子放回。”
車內無人應答,然後突然傳出一聲悶哼,接着是宮九興奮的低吟,“再來……”
蘇夢枕和顧惜朝頓住了。
随後葉卿淡然的聲音從車內傳出,“沒事……”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腳邊正滿臉乞求和渴望看着他的男人,又對外面的蘇夢枕和顧惜朝說:“太平王世子也沒事。”
宮九顫抖着開口:“鞭子……鞭子……”
蘇夢枕:“當真無事?”
葉卿嗯了一聲,然後溫聲道:“二位先回去……”
蘇夢枕站了片刻,然後收起紅袖刀,“好……”
論與葉卿的交情,顧惜朝不如蘇夢枕,蘇夢枕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便也跟着回去了。
馬車內,葉卿将手中的鞭子往旁邊一扔,離宮九遠了些,看着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把面具還給我。”
剛才宮九将他拉入馬車後又要摘他的面具,葉卿拽過鞭子想将他揮退,以宮九的武功絕不會躲不過他那毫無章法的一鞭。
誰知他竟不閃不避,還直接用身體迎了上來,生生受了葉卿一鞭,然後挨了一鞭後就一副徹底失控的樣子。
宮九眼角發紅,青絲淩亂,他衣衫不整的在葉卿腳邊翻滾,“抽我……快用鞭子抽我……求你……”
葉卿淡淡地垂眸看着他,“一般人是不會答應這種要求的,世子殿下。”
宮九也看着葉卿,那張臉無疑是他見過最美的一張臉,此時這張臉的主人正冷漠地俯視着他,既沒有畏懼,也沒有厭惡,像是在看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陌生人。
可是沒有哪個正常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還能覺得他也是個正常人。
于是在這樣的注視下宮九更激動了,甚至産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
他喘息道:“你要怎樣才肯……快點……我已忍受不住了!”
葉卿一言不發地移開了目光。
宮九低吟了一聲,然後撿起之前用過的銀針,猛然在身上紮了幾下,啞聲道:“你想不想知道楚留香現在在哪裏?”
葉卿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楚留香?”
宮九眼中流露出一種惡毒的笑意,“他現在正在溫柔鄉裏風流快活,早就把你忘到了九霄雲外,你在他心裏根本什麽也不是。”
葉卿神色漠然,“是麽?”
宮九大笑,“你跟他以前找過的那些情人沒什麽不同,睡過了,玩夠了,就棄如蔽履。”
葉卿的眼神終于産生了些許變化,他看着宮九,像在看一個真正神志不清的瘋子。
宮九卻以為戳到了他的痛處,找到了能激怒他的地方,于是不斷吐出更歹毒的話。
見葉卿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後,他便一邊說一邊用手中的銀針将自己刺的血跡斑斑。
然後他的身體驀然舒展開來,躺在地上不動了,仿佛終于從長久的自我折磨中獲得了滿足。
片刻後宮九沉默地坐了起來,他從容不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然後看向葉卿,目光冷靜且銳利,俊美無俦的臉上神色冷峻而高傲,仿佛這個世界上最理智最高貴的人。
葉卿見到他這個模樣,看他的眼神也恢複了正常,平靜地問,“可以将面具還我了麽,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