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贏家
桌上就有現成的茶,而且必然是好茶,有趣的是每一杯還都不一樣,因為品茶也能作為姑娘考察的項目之一。
喝一口,評幾句,最好再吟兩闕詩詞,那高雅不凡的姿态就渾然天成了。
葉卿喝茶就只是想要喝茶而已。
然而這在其他人眼裏就是板上釘釘的愣頭青,今天注定是要白來一趟,完全沒有威脅不必放在眼裏,于是他們徹底把注意力從葉卿身上移開了。
就這樣又磨蹭了一個多小時,那位霜兒姑娘依然沒有要露面的意思。
葉卿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他過去就算出入會所也是為了生意,且鮮少等人,尤其是等這麽久。
一般越高級的娛樂場所花樣會越多,但其中絕不包括讓客人覺得浪費了自己的時間。哪怕那位霜兒姑娘真的是什麽天仙下凡,她作為商品的價值在葉卿心裏也與他付出的成本不對等了。
他站起身決定離開,及時止損。
這時一只綠影從樓下飛上來一頭撞進他懷裏,然後急不可耐地往他衣襟裏鑽去,一邊鑽一邊激動地大喊,“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葉卿:“…”
“噗嗤……”
在其他人還因這意外愣住時,一聲輕笑自他後面傳來,那笑聲低沉醇厚,撩人至極。
葉卿沒有去看那笑的人,而是伸手把那只鹦鹉從懷裏掏出來,鹦鹉被他捏在手心還在滔滔不絕地用嘴輸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周圍傳來忍耐的悶笑聲,所有人都用看好戲的眼神看着他。
葉卿的目光陰沉下來,他的手緊了緊,冷冷道:“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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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裏的鹦鹉頓時毛一炸,安靜了片刻後小聲委屈叫道:“嘤嘤嘤……”
“哈哈哈……”後面的男子頓時發出朗笑。
葉卿回身靜靜地看過去,只見發出笑聲的男人身着白衣,腰懸美玉,手持一把烏木描金的山水折扇,面如冠玉,俊美風流,不論容貌還是氣度,這屋裏其他幾人加在一起都及不上他十分之一,俨然一個潇灑矜傲的貴公子。
葉卿只看了一眼就漠然移開了目光。
“你不問我為什麽要笑?”葉卿不說話,男子反而主動開口了。
葉卿:“我不關心……”
不管對方笑什麽,只要他不去管就跟他無關,計較了反而會節外生枝。
男子卻把手中折扇一合,指着他手裏的鹦鹉說:“這是我花了一百兩銀子特意買來讨佳人歡心的,據說會背三百首詩詞,可是買來後不管怎麽哄都不肯背上一兩首,幸好還不算太笨,還能放在門口迎客。現在看來不是我被騙了,而是這小東西也要遇到可心的人才肯開金口。”
葉卿松了手;“放好自己的東西。”
然而鹦鹉才飛起來便聽「嗖」的一聲,一顆不知什麽東西破風而來打在它身上,連叫也沒叫一聲,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小東西就掉在桌子上沒了聲息。
“噠”——一顆圓圓的榛子掉在葉卿腳邊。
男人打開折扇在胸前搖了搖,淡淡道:“既然不會讨好該讨好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葉卿皺眉,還沒等他有什麽動作,珠簾後面傳來一聲驚呼,那位一直隔簾觀望的霜兒姑娘終于出聲了:“呂公子……”
男子溫柔道:“一只不懂事的畜生而已,我已準備了更好的禮物送給霜兒姑娘。”
那位霜兒姑娘便不說話了,不說話也不奇怪,能送一百兩鹦鹉的人自然能送更好的禮物,何況這只鹦鹉還從不會讨她開心,更別說為了一只死掉的鹦鹉惹一位大方的恩客不高興,這完全是得不償失的事。
于是她話音一轉柔聲對所有人說;“多謝各位擡愛,霜兒雖出身風塵,卻最仰慕才學之士,可否将諸位寫好的詩詞送與奴家一觀?”
她說完便有一個丫鬟從簾子後面走了出來,手上端着一個漆盤向離珠簾最近的人走去,那人便将寫好的詩詞放入托盤裏,丫鬟随即走向下一人。
走到白衣男人面前時,這位呂公子提筆而書,姿态寫意,神情傲然,一路筆走龍蛇毫無停頓,片刻後将墨跡淋漓的詩箋放在了托盤的最上面,那丫鬟卻只顧看着他,臉紅的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葉卿想了想,打消了離開的念頭,不等那丫鬟過來徑直走到了珠簾面前對裏面的人說;“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向霜兒姑娘借一樣東西。”
簾子後面靜了一會才傳出一個柔柔的女聲,“公子想要向奴家借什麽?”
“想借一些姑娘常用的香。”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再開口霜兒卻沒有提香的事,而是反問葉卿,“公子來醉香閣為什麽要戴着面具?”
葉卿:“不方便……”
只聽霜兒柔聲道;“奴家實在好奇,公子能否摘下面具讓奴家一睹公子尊容?稍後奴家便将所用的香取來贈與公子。”
這便是在變相的告訴葉卿,借香和讓他摘下面具一樣,都是不方便的事。
只是這實在算不上什麽委婉的拒絕方式,甚至還帶着些許不悅,雖然不知道哪裏讓對方覺得被冒犯,但這個交易在葉卿看來是完全可行的。
他戴這面具并不是真的怕見人,只是不想惹或者被惹麻煩。他一點也想走到哪裏都看到一片紫色圖标的海洋,不但感覺自己像個移動生化武器,某種程度上還會對他自身的安全産生一定威脅。
不過他與這位霜兒姑娘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如果只是露一面就能讓任務更加順利,那又何樂不為。
“可以……”葉卿說完不等霜兒姑娘回複便直接撩起簾子走了進去,然後背對其他人摘下了面具。
簾子外的其他人都在等着愣頭青因為違反規矩被霜兒姑娘趕出去,簾子裏卻是一陣長久的寂靜,直到葉卿淡漠的聲音傳出來,如同玉石相擊般悅耳動聽。
“可以了嗎?”
然後才是霜兒姑娘的聲音,充滿羞澀的、帶着一絲顫意的聲音,“公子天人之姿,令奴家心折不已,若不嫌棄,公子可願留下喝一杯薄酒?”
簾子外面的人:“…”
剛才不是還說最仰慕才學之士的嗎?
對上她含情的眼波,葉卿神色沒有絲毫變化,能将姿态端的這麽高,這位霜兒姑娘自然是很美的,只是到底風塵氣太重,和林詩音比更是遠有不如。
李尋歡常來這她這裏難道是因為可以什麽也不做就消耗大量時間嗎?
葉卿問道:“姑娘可以把香給我了嗎?”
霜兒姑娘嫣然一笑,“請公子稍等……”
說完她起身抱過琵琶,彈奏着唱了一支小曲,唱完後掀簾而出親自為外面的客人逐一斟茶,感謝完對方的厚愛後再好言送客。
今天來的人都輸的極為不服,因為他們不是輸給了對方的文采,而是輸給了對方的……臉?這麽膚淺的理由怎麽可能心甘情願接受。
可他們都是有學問的人,都很自恃身份不願失了體面,最多抱怨一句「想不到姑娘是這樣的人」「不過如此」雲雲,然後冷着臉甩袖而去。
輪到白衣男子時他神色從容地喝了口茶,然後意味不明地看着葉卿的方向笑了一聲,才起身施施然離開。
把客人都送走後霜兒又打發一臉無措的丫鬟去取她常用的香,屋子裏便只剩下她與葉卿兩人。
“公子想要喝酒還是聽曲?”霜兒輕聲問道,聲音裏像是裹了柔軟的蜜糖。
“不必了……”葉卿掀簾而出,面具已經重新戴回了臉上,“我拿了東西就走。”
霜兒一怔,臉上露出了難過的神色,“公子難道不喜歡霜兒嗎?”
葉卿:“嗯,不喜歡。”
霜兒眼中瞬間盈滿淚光,楚楚可憐地看着他,:“公子……”
葉卿天生對女人沒感覺,更不喜歡面對要一個哭的女人,他直接向門口走去,“我去外面等……”
他的雙手剛碰到緊閉的門扉,一雙纖細的手臂就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緊接着散發着幽香的柔軟身軀貼在了他背上,女子的哀怨的聲音似泣似憐,“奴家出身卑賤,蒲柳之姿,自知配不上公子,不敢心存妄想,只是心慕公子,願以清白之軀相付,求一夕之歡,請公子憐惜。”
葉卿默然,讓後問,“你喜歡我的臉?”
論文采,他比不過剛才的任何一位,論財富他及不上那位一身華貴的白衣男子,唯一絕對的優勢就是這張傾倒衆生的臉了。
霜兒軟聲回答,“公子風姿絕世,奴家怎可能不傾心?”
倒是意外的坦白,葉卿伸手想要拉開禁锢在腰間的雙臂,“你既然保持了這麽久的清白之身,那就一直保持下去,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
不料腰間的雙臂卻纏的更緊,霜兒哀凄聲說:“世間男子皆是一樣,不管是才高八鬥還是腰纏萬貫,沒有不薄情善變的,就算才比文君蔡姬,貌若西施貂蟬,帶回家中也不過數年便膩了,哪裏真的能依靠他們什麽呢?”
葉卿語氣冷淡,“我也是男人……”
霜兒緊緊抱着他,将臉貼在他背上,溫柔地說:“公子自然與尋常男子不同,公子仙姿佚貌,世難其二,便是潘安再生怕也要自愧不如。”
原來重點不是這位霜兒姑娘對他一見傾心,也不是想把自己交給他,而是單純的想睡他。
反正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既然注定睡不到好的,那就睡最好看的。
這才是重點。
好在葉卿雖然不喜歡女人,但他有充足的對付自薦枕席之人的經驗,他用平靜的語氣說:“我不喜歡女人。”
背上柔軟的身軀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來,嬌嬌軟軟的女聲在後面響起,“霜兒不在意……”
“我不喜歡女人,連碰都不想碰的那種。”葉卿沉聲又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