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慕重紫和阿楚選了一家環境不錯的酒樓用飯。
期間阿楚因為形貌問題,被慕重紫要求清理一番,等他洗淨一身髒污從湖裏出來的時候,慕重紫忍不住皺起了眉。
阿楚的臉上髒污是去了,卻有一塊又一塊的黑色結痂,完全遮擋了本來的容貌,不像傷疤,倒像是毒。
魔毒。
魔毒是修靈氣之人被魔氣入侵,無法化去魔氣,又不甘被魔氣污染了靈氣轉成魔修,故而把魔氣逼到皮膚上,遠離體內經絡。
看阿楚這情形,估計他全身上下都是這樣的魔毒結痂,而他混沌的眼神和癡傻的神智,有很大可能也是魔毒過盛引起的。
真不知他到底經歷了什麽事情。
慕重紫本身也是體內煞氣過重,他自己也無法壓制自己的煞氣,更遑論幫阿楚祛毒了,只能遞給他一塊面具,把他的臉隐藏起來。
這世界以修靈氣的道修為主,佛修為輔,魔修是會被人排斥的,有魔毒的人容易被人诟病,還是遮掩一下的好。
幫着阿楚換了一身衣服,再把頭發整理了一遍,只要不說話,倒還是個身材标致的美男子。
估計他本來的容貌應該更好看。
慕重紫惋惜了一番,此事他無能為力,只能随緣。
于是戴着鬥笠的慕重紫引着戴面具的阿楚一起,到了酒一居用飯。
暮雲城這兩日正值千燈節會,人來人往,酒樓包廂早早就被預定完了,兩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周圍有綠植遮掩,倒還算雅致。
吃飯不便,在店小二把飯菜端上來後,慕重紫就把鬥笠摘下來了。
阿楚拿着雙筷子,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因為面具遮掩看不清表情,但從他的樣子不難看出他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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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重紫被他這視線盯得挺不自在,不由擡頭看他,“怎麽了?”
阿楚定定的看着他,語氣肯定,“我一定是在哪裏見過你。”
慕重紫眉一挑,有了些興趣,“哦?這世上還有和我長得很相似的人?”
阿楚這一刻的語氣格外的深沉,正經的模樣不像個傻子,“不,就是你,不是其他人!”
慕重紫怔了怔,一笑,“不可能,我才剛剛化成人形一天,在此之前我一直是一盞燈,這是我第一次見你。”
阿楚又看了他一會,疑惑的撓撓頭,“我認錯了?”
“定是你認錯了。”慕重紫拿筷子敲敲碗,“先吃飯吧,菜要涼了。”
阿楚“哦”了一聲,把面具往上推了推,露出嘴部,乖乖拿起筷子吃飯。
他雖神智癡傻,吃飯的動作卻優雅又不羁,看得出來修養很好,癡傻之前應該是一位品性不錯的上位者。
這些年也沒聽說哪裏有丢了化神修士,這人到底是誰?
慕重紫打量他一會,默默垂下眼。
阿引,阿楚。
似乎有在哪裏聽過的樣子,總覺得有點熟悉。
只是……想不起來。
這時,鄰桌有人談論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聽說了嗎,昨日的鬥燈大賽魁首,就是那個陸家公子陸彥,今早把後院裏的姬妾都趕出府了,并揚言要和夫人白首一生。”
“我也是剛聽說的,哦,對了,不止他,和他并列第一的那個方家公子也把姬妾趕出來了,還有還有,前日晚上的魁首,那個韓家家主昨日也把姬妾趕出來了,都宣稱要和夫人白首一生!”
“我怎麽感覺這事有點邪門呢,都是鬥燈大賽的魁首,都是風流的主,怎麽一夜之間都變性了?”
“風流惹的禍呗,也不知這鬥燈大賽到底是怎麽傳承的,好好一比賽,就和姬妾扯上關系了,牽引回多少燈就娶幾個姬妾,啧,幹脆叫風流大賽得了。”
“誰知道呢,好像自從這節日出來,就有點桃花韻事的味道,老祖宗傳承下的,有錢人發揚光大的,就男人那點事,互相攀比愛面子呗,誰也放不下,誰都想炫耀,這不就成風俗了麽,暮雲城都快成風流城了。”
他們在那讨論的興起,慕重紫夾菜的動作卻不由一頓。
他想起昨日綠竹與他說的那番話——鬥燈大賽有問題,牽引回來的燈由內而外的碎了。
昨日他去千燈湖上轉了一圈,并未發現不妥之處,也可能是他走的太早,對方沒來得及發作。
不過……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
不管背後之人目的為何,單從這件事造成的結果來看,風流花心變赤誠丹心,似乎還是做了件好事。
當然,被莫名趕出府的姬妾也許是無辜,不過他不是救濟天下的大善人,沒惹到他身上,他不欲多管閑事。
他端起一杯酒,正欲仰頭喝掉,忽而面前紅影一閃,剛端起的酒杯直接被人奪走了。
慕重紫蹙眉看去,卻見酒桌邊一紅衣男子一手端着他的酒杯,直接仰頭一口悶了,一笑,“不愧是美人的酒,味道也很美。”
是昨晚挑釁阿楚的那人。
他自顧喝了酒,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然後一手往慕重紫下巴上挑去。
慕重紫側頭避開了。
那人也沒在意,順手執起他頰邊一縷長發,低頭在頭發上一吻,輕佻一笑:“交換個名字如何,我叫燕淮州,不知美人叫什麽名字?”
慕重紫沒說話,也沒動作。
因為阿楚直接扛起凳子就向他砸過去了。
“不許欺負我家小紫!”阿楚把砸空的凳子放下來,氣呼呼的往慕重紫面前一站,宛如護衛自家崽的老母雞,整個人都快炸起來了。
燕淮州雖然躲過了,但被個傻子拿凳子砸也挺丢臉的,臉色“唰”的就沉下來了,陰森森道:“昨日撞壞了我的燈沒找你算賬,今日不過喝你們一杯酒而已,這也叫欺負?”
是你先撞他的,又搶他酒喝,還對他動手動腳,怎麽不叫欺負?
阿楚怒氣沖沖,撸袖子就想上去幹架!
他本能之中對慕重紫有一種保護欲,就像成鳥保護自己的崽一樣,理所當然,毫無道理,見不得人欺負他!
這是我家的崽,滾你的!
就在他準備再次扛凳子的時候,被一只手按在了肩膀上。
慕重紫輕聲道:“坐下。”
阿楚雖然不甘,但卻很聽他的話,憤憤的搬凳子坐回了原位,依舊虎視眈眈的瞪着燕淮州。
慕重紫看向燕淮州。
燕淮州特喜他的容貌,他一向追逐完美的事物,昨天的水蓮燈如此,今日的美人同樣如此。
他微微一揚唇,展露出最完美的微笑,“一杯酒換一盞燈,我覺得很值。”
慕重紫同樣微笑,只是這笑容有點冷,“我覺得很不值。”
燕淮州“哦”了一聲,語調上揚,饒有興致,“為何?”
“因為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慕重紫淡淡然說,“我很想找人打一架,正愁找不到人。”
燕淮州一個愣神的功夫,忽而面前紫影一閃,有風聲呼嘯而來,接着面前鬥轉星移,眨眼已換了一個場景。
他們已然到了酒樓半空之上。
化神強者可移物易位,移人也在一念之間。
慕重紫微微眯眼,身周溫度急劇升高,紫色火焰熊熊燃燒,把被白刑鳶壓制積郁了一晚的郁氣全部發洩了出來。
他擡手,向着面前輕輕一揮,火焰奔騰如龍嘯,“轟”的一聲将面前的人覆沒其中。
敢調戲他,在你伸手的那一刻就該做好斷手的準備。
慕重紫淩空而站,眸光冷冷,火焰燃燒帶動的氣流湧動将他的衣擺長發吹拂的獵獵飄舞,還真有種魔君再世的氣勢。
阿楚仰頭看着,不知為何,腦海中忽而閃過四個清晰的字:
無歸魔君。
他眨眨眼睛,還在疑惑這四個字怎麽回事,忽而,被紫色火龍包圍的火團劇烈的湧動起來,接着“轟隆”一聲炸響,火焰猛然炸裂開來,一人紅衣黑發,狂肆而邪氣,在紫火的包圍之中淩空而站,竟是毫發無傷!
慕重紫不動聲色的捏了捏指骨。
又一個化神。
往日身為太上老祖隐世避居的化神強者竟一個二個紮堆出現在一個小小的暮雲城裏,怎麽看怎麽不簡單。
燕淮州挑釁的朝他一擡下巴,伸手勾了勾,笑,“想打?來啊,我陪你!”
慕重紫也笑了,冷冷的笑。
他一手擡起,火焰化成一柄長劍,聚攏在他手中,指尖隐隐有絲黑色的煞氣一閃而逝。
他擡劍,踏步,身影忽悠一閃,直刺燕淮州。
燕淮州不懼反笑,臉上的神色竟有一絲扭曲的激動,也化出一柄火紅色的長劍,悍然迎上。
“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一道強大的靈壓震蕩開來,一紫一紅兩道身影同時後退,竟是不分上下!
慕重紫只退了五步,還未曾穩住身影,忽而一聲悶響,背後撞上了某個東西。
他微微一怔,警惕瞬間漫上心來,下意識要往前飛去,接着腰上一緊,他整個人都被什麽東西以一種極強的力道牢牢的束縛住了!
那氣息冰冰的,冷冷的,寒氣四溢,宛如凍雪。
有點……熟悉。
慕重紫:“……”
我有一種前所未有很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