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保護他
“他們在做什麽?讓池郁抽煙嗎?”岫岫捂嘴輕喊。
視頻裏,寸頭将煙遞給池郁後,池郁搖頭,表現出極度抗拒的神情。
寸頭上前,用手臂魯莽地勾住池郁的脖子,強行将煙往池郁嘴裏塞,旁邊另外兩名男生開始鼓掌起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池郁搖着頭,嘴巴緊閉,回避着寸頭手上的煙。
寸頭惱羞成怒,舉起手重重地打了池郁的頭一下。
看到這裏,付故淵、項青梧和岫岫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這竟然還不算完,寸頭猛吸一口煙,痞裏痞氣地朝池郁臉吐去,池郁被嗆到,弓起身捂嘴咳嗽。
另外兩人上前扒下池郁身上的書包,拉開拉鏈直接翻找起來,沒過一會,兩人從書包側兜翻出錢,相視大笑。
看到這裏,付故淵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在宿舍質問池郁有沒有把白鳴風推下樓的那天,池郁惶恐不安地遞過來一個信封說裏面是他的生活費。
那時候付故淵還覺得奇怪,為什麽池郁要把生活費給自己。
如今原因擺在付故淵眼前,像把血淋淋的鈍刀。
曾經的欺辱換來對自己下意識地讨好。
那天池郁還說了很多句對不起。
可他并沒有做錯什麽,明明是這個世界,這些惡意欠他一句對不起。
付故淵看着手機屏幕,心髒陣陣緊縮抽疼,胸膛起伏,呼吸不順。
然而事情還沒結束,視頻裏,寸頭抽着煙從同伴手上拿過錢,撚着數了數後,轉頭拍拍池郁的臉,和他說了什麽。
池郁沒有露出懦弱害怕的表情,平靜地回答。
可他的平靜卻激怒了施暴者,寸頭突然暴怒,擡手重重地甩了池郁兩個耳光!
“艹!!這男的什麽傻逼啊!!”項青梧氣憤喊出聲。
“太過分了吧。”岫岫也忍不住譴責。
付故淵沒說話,他雙手緊緊地捏着手機,力氣之大以至于指節發白。
少年一腔熱血,看不慣欺辱是從小的道德培養,是刻在骨子裏的嫉惡如仇。
可除了本能的憤怒,付故淵還感受到了其他情緒。
他竟覺得心如刀割。
付故淵并不是個沖動易怒的人,可他現在心疼混雜着憤怒,恨不得現在就沖到這些人面前,讓他們明白拳頭揍在臉上有多疼。
如果可以,在趕跑這些人後,付故淵還想抱抱池郁。
并不是為了邀功,也并不是為了安慰池郁。
他只是單純地想将池郁擁進懷裏,收緊手臂。
一切無言就好。
池郁挨了兩巴掌後,身子踉跄後退數步,靠在圍欄極矮的走廊上。
看得出這兩巴掌力道很大,池郁扶着走廊,好半天擡不起頭來,一副頭暈眼花的樣子。
寸頭滿臉惱怒,還要上前揍池郁,被另外兩名男生攔了攔。
其中一名男生和寸頭說了幾句話,看得出是想讓寸頭消消火。
寸頭指着池郁罵了句髒話,站在一邊抽煙。
三人又聊起了天,商量着等等去哪花錢。
池郁好半天才從重重的兩巴掌中緩過神來,他伸手摸摸微腫的臉頰,咽下有血腥味的唾沫,眼角漸漸發紅。
寸頭抽完一只煙,剛要彈飛煙頭,擡起頭目光掃到池郁後,手突然一頓,寸頭眼珠一轉,慢悠悠地走向池郁。
“他又要作什麽妖啊?”岫岫是女生,心腸軟,實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
岫岫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
寸頭走到池郁面前,掐住他的後頸,将手裏的煙蒂頭往池郁嘴裏塞去!!!
“艹!”項青梧直接跳了起來。
池郁沒有坐以待斃,他奮力掙紮,死命推拒,和寸頭起了肢體沖突。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
寸頭腳滑沒站穩,一個後仰從二樓的圍欄翻了下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僵在原地猶如磐石。
數秒過後,兩名男生撲上前,往樓下看去,發現寸頭只是腿摔傷,并沒其他大礙後,放心地喊了他幾句,然後快步往樓下走去。
不過一會,視頻裏就只剩池郁一個人。
他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好半天才有了動作,他慢慢上前,彎腰撿起地上髒撲撲的書包,他的腿好像有千鈞重,每走一步就得耗費全身的力氣,以至于光是撿起書包,池郁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池郁懷裏抱着書包,蹲下身,将頭埋進書包裏,肩膀顫抖,不知是不是在哭。
他是哭了嗎?
付故淵在心裏問。
可視頻到這戛然而止,不知後續。
畫面靜止定格在池郁抱着書包蹲在地上的畫面。
付故淵突然想起他最初認識池郁的那幾日,池郁信誓旦旦地告訴他。
我是受虐狂,我不怕疼的,我喜歡被人欺負。
如今,付故淵看着靜止畫面上蜷縮成一團的池郁。
心裏說。
瞧瞧,池郁根本不是受虐狂。
疼痛會讓他傷心,會讓他害怕地縮起身子。
他說那種話,其實是想引起注意,是在求救啊!!
可當初自己呢?不但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甚至覺得他古怪。
想到這裏,付故淵心如刀絞,疼得呼吸不順。
短短幾分鐘的視頻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三人久久無言地坐在樹影下,不知該說什麽,甚至不知該做什麽。
漸到午時,暖陽尚好,可三人都冷得渾身發抖,血液倒灌。
原來刻薄和惡意就在他們身旁徘徊,不近不遠。
沉默片刻,付故淵将手機遞給項青梧,啞着嗓子說:“打個電話問問阿白,有沒有順利從監控室裏出來。”
項青梧嘆了口氣,接過手機:“……好。”
白鳴風接到電話時,正将U盤放回原來的位置:“喂?沒事,我一會就出來,等等給你們電話,好,我會注意安全的,放心吧。”
監控室內安靜無人,灰色未開啓的監控屏後方,是數個頂到天花板暗白色櫃子,白鳴風挂斷電話,收好手機,将U盤放進其中一個有日期标簽的抽屜裏。
突然,抽屜裏一份文件引起了白鳴風的注意。
這份文件用棕黃色文件袋裝着,上面用圓珠筆寫了家長兩個字。
白鳴風猶豫片刻,憑直覺拿出那封文件袋,解開封口,取出裏面的文件。
袋子裏有一份溝通協議書。
上面寫着池郁家長已知曉當時情況,獲得學校賠償,不得再追究學校責任,不得将相關信息發布到網上等等一系列協議條例。
這明顯是一份學校推脫責任的協議書,不過學校給的賠款數目确實不小。
池郁家長落款人那,寫着一個名字。
“劉子厮?”白鳴風輕輕念出名字,一瞬間腦海裏晃過很多念頭。
真的會有家長放任自己的孩子在學校被欺負成那樣後,心安理得接受學校的賠償嗎?
而且付故淵曾經說過池郁的雙親都離世了。
那這個落款人,會是池郁的誰呢?
白鳴風拿手機拍下那份協議書,快速将所有東西歸位複原。
他左右四顧,搬了個不容易引起注意的花盆架放在窗戶下,踩着花架爬上窗戶,悄無聲息地翻出了監控室。
牆壁太高,白鳴風落地時,腳步趔趄,差點摔倒。
他剛才翻進監控室的時候,就因為太過匆忙磕到了腿,此時落地,只覺得腳踝處一陣隐隐的疼痛。
白鳴風扶着牆休息片刻,給付故淵打去電話,和他們三人集合。
四人在校門口見了面,明明幾人才經歷了一場膽戰心驚的違規亂紀行動,可他們一點興奮都感覺不到。
平日生活在陽光善意中的少年少女,第一次見識到人世間最純粹的惡意,不寒而栗。
“為什麽這麽久,都沒人替池郁說一句話呢。”岫岫不理解。
“什麽推人的事,肯定是那幾個壞蛋傳出來的,大家都不知真實情況,所以聽信傳聞了。”項青梧氣憤不已。
“池郁好可憐啊。”岫岫吸吸鼻子,有些郁悶,“我也傳過他的壞話,嗚嗚嗚。”
“不怪你。”白鳴風安撫岫岫。
“對了,我們把這個視頻發到網上去吧!發我們學校貼吧去,讓更多人看到池郁其實是被冤枉的!”岫岫提議。
“不行。”白鳴風和付故淵異口同聲。
“為什麽啊?”岫岫不理解,“我們得想個辦法給池郁伸冤啊。”
“因為這會對池郁造成二次傷害的。”白鳴風說,“沒有人願意自己被毆打欺負的視頻被更多人看見,這是在幫池郁的倒忙。”
“對哦,好吧。”岫岫郁悶,“那該怎麽辦呢?我該怎麽才能幫助池郁呢?”
“你只要在其他人和你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發出不一樣的聲音就好。”白鳴風說,“不一樣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會被聽見的。”
“好。”岫岫點點頭,“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池郁在你們學校,還會被人欺負嗎?”
付故淵剛想說不會,突然想起初見池郁時,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傷痕。
那時候付故淵有問他的傷是從哪來的,池郁當時是回答不小心摔倒的。
難道那幾名混混糾纏池郁糾纏到新學校來了嗎?!
“池郁這都遇見的是什麽人啊。”項青梧感慨,“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以後不會了。”付故淵突然開口,他沉着冷靜,一字一頓。
“我不會再讓他受到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