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臉紅時
晚自習剛結束,走廊喧鬧,時不時走過兩三名談天說笑的學生。
池郁貼着走廊內側的牆壁站着,聽見付故淵的話,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情。
池郁不知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遲疑着确認:“……我?”
“對啊,你!”付故淵篤定地點點頭。
“什麽?”池郁依舊疑惑。
“走,回宿舍說。”付故淵伸手握住池郁的手腕,将他往宿舍樓拉去。
兩人路上遇到了二班的班長,二班班長喊住付故淵:“诶呦,這麽巧?那什麽,周五體育課……”
“急嗎?”付故淵打斷他的話。
“啊?”二班班長懵懵地說,“倒也不是很急。”
“那明天再說,拜拜!”付故淵揮揮手,拉着池郁跑了。
池郁一路上都被付故淵拽着手腕,雖然這樣走路十分不舒服,但池郁沒有掙開,他甚至希望從教學樓到宿舍樓的路能再長一些。
兩人都沉默着,一路燈光昏暗,樹影婆娑,夏日蛙叫蟲鳴,明明無比聒噪,卻意外地讓人能感受到平靜,池郁回想起付故淵剛才的話。
【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
方才話語迅速過耳,池郁還處于為什麽付故淵會喊他一起回宿舍的驚詫中,一時間沒意識到付故淵在說什麽。
如今細細一品味。
池郁的耳根驀地紅了。
他再一想,付故淵的話,定不是他期盼的那種意思。
池郁眸光微顫地看着前方少年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卻讓他覺得遙不可及
這就是他與他的距離。
付故淵和池郁回到宿舍後,付故淵把門一關,扭頭就問池郁:“之前你和我說的話,有對別人說過嗎?”
“什麽,什麽話?”換做平日,池郁一定能立刻反應過來付故淵在說什麽,但方才他思緒雜亂,以至于現在腦子還是糊的。
“就是讓別人管着你的話,什麽的,說過嗎?”付故淵語氣略顯焦急,上前一步靠近池郁。
舒适的相隔距離被驀地縮短,池郁本能地往後退,怎知身後就是桌子,池郁腰部抵住桌子的邊緣,退無可退,他不得已單手往後撐住桌子,擡頭看向付故淵:“班長,你是指……那天我說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的這句話嗎?”
“對。”付故淵點點頭。
“為什麽突然又提起呢?你不是已經拒絕了嗎?”池郁笑道,“班長,不用在意了,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付故淵一時語塞。
他看着池郁,不由地心想。
啊,他又這樣笑了。
扯着嘴角,感受不到笑意,像緊緊貼在臉上的面具。
他真的如白鳴風所說的那樣,是在求救嗎?
是在對自己說,救救我嗎?
忽然之間,付故淵覺得池郁的神情,他好像在哪見過。
在哪?
鬼使神差之下,付故淵一步上前,用手掌遮住了池郁的嘴,這樣一來,落在付故淵眼裏的,就只剩那雙明眸。
池郁:“!?”
池郁被付故淵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兩人的距離驀地拉近,身體相隔不過兩拳寬,嘴被寬厚的手掌捂住,付故淵神情嚴肅地低頭看着自己,目光銳利,好似要将自己看穿。
池郁覺得自己應該要掙紮,要推開付故淵。
可他做不到。
他一向如此。
他甚至貪戀起手掌的溫熱,貪慕着這極近的距離。
池郁迷茫地回望着付故淵,忍不住想,為何付故淵今天行為如此突兀,他在想什麽呢?
其實在付故淵捂住池郁嘴巴的一瞬,他幡然頓悟了。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每次看見池郁露出這種笑容,他都會感到不舒服。
因為池郁根本沒有笑。
他的眼睛深處藏着很深的哀傷。
付故淵記得這雙眼睛。
那是藏在幼年溫柔記憶深處的一段驚心動魄。
付故淵想起小時候,某天,他吃完午飯興沖沖地去找項青梧和白鳴風玩,突然聽見前方小巷子裏傳來狗叫聲。
小故淵本想繞道走,就在他往回跑的一瞬間,他聽見了哭聲。
嗚嗚咽咽的哭聲令小故淵腳步一頓,小故淵猶豫數秒,踮起腳走到小巷子口,發現一只大黑狗堵在巷子口呲着牙,唾液從牙縫裏淌出,喉嚨裏發出危險的聲音。
一個瘦小的男孩縮在巷子角落裏哭,他聽見聲響,擡起頭來,和小故淵來了個四目相對。
“嗚嗚……救救我……”男孩哭着向他求助。
小故淵想都沒想,抓起地上的石頭,‘哇呀哇呀’怪喊地朝大黑狗沖了過去。
那段記憶極模糊,付故淵雖然将它翻找了出來,但它依舊蒙着灰塵。
但有些瞬間付故淵記得很清楚。
比如小池郁的求救,以及自己撿起石頭就往巷子裏沖。
一個念頭在付故淵心裏浮現。
如果他之前曾奮不顧身地奔向池郁,為什麽這次不呢?
付故淵收回游離的思緒,放下捂住池郁嘴巴的手,鄭重其事地對他說:“我答應。”
“什麽?”池郁困惑。
“我以後管着你。”付故淵說,“你得聽我的,跟着我,我讓你做的事,你都不能拒絕。”
池郁微微一怔。
為什麽事隔十幾日,付故淵突然同意了自己的提議。
池郁沒由來地想到今日發來的威脅短信,以及很多年前,在父親的葬禮上,有個人也曾對他說:放心,以後我會照顧你的。
啊,所以付故淵是終于想通了嗎?
也是,畢竟能毫無損失、輕輕松松地指揮控制一個人,多有趣的一件事。
幼年的池郁,曾在書上看見過一句出自法國哲學家加缪的話。
只要我能擁抱世界,就算擁抱得笨拙那又有什麽關系。
這也是池郁之前和付故淵說那些話的原因。
他自始至終,渴求的都是付故淵的目光能落在自己身上。
就算被付故淵傷害,池郁依然覺得值得。
"好啊。"池郁笑了,“一言為定。”
見池郁點頭同意,付故淵松了口氣,仿佛完成了件壓在心裏許久的大事,他忽然想到什麽,和池郁說:“等等,我們先約法三章,你那些話不準和別人說,以後也不行。”
“什麽話?管着我的那些話嗎?”池郁問。
“對,什麽可以對你做任何事啊,不準說。”付故淵語氣稍稍重了些。
“我不會的。”池郁答道。
“嗯,那就行。”付故淵滿意地點點頭。
他這才發現自己和池郁的距離極近,兩人的身子幾乎要貼在一塊了,而且自己還把池郁逼在桌邊,讓他無處可躲。
這是個不妥的姿勢,換做平常,付故淵一定會連忙退開,然後向池郁道歉。
可今天他不知怎麽了,鬼使神差地不想退,非但不想退,他還想再靠近些。
無論是近看還是遠看,池郁的五官都無可挑剔,如果不扯着嘴角笑,池郁的表情大多時候都是淡漠的。
他好像藏起了所有的大喜和大悲,讓自己的情緒不過于激動。
付故淵突然覺得好奇。
池郁臉紅時,會是什麽模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