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果這不是結局(2)
生活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不是這波未平,就是那波又起。
那時候還是十五歲的鄭好卻不懂的這個道理,在這個早春的周末,懷抱着大眯的曬太陽的她正昏昏欲睡,不知何時,頭頂上和煦溫暖的陽光卻被遮擋住了。
鄭好吧嗒吧嗒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擡頭,看到鄭冬明正雙手插着口袋,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她,不知到有多長時間了。
“幹嘛?”鄭好平白被擾了清夢,迷迷糊糊。
鄭冬明将手從兜中拔出,有掩飾不住的嫌棄劃過眼底,他伸出 長幹淨的手指,皺起眉頭指了指。
“鄭土豆……”某人嘴邊的不明液體,讓鄭冬明不忍直視:“你的口水……”
鄭好這才察覺,剛才睡的太香,以至于現在嘴角還挂着濕乎乎的口水,她趕緊掏出紙巾擦了去,卻在鄭冬明的注視下,終于清醒過來,滿臉通紅。
“這……這是大眯舔的”鄭好輕車熟路的把罪名嫁禍給了十分無辜的大眯。
“是麽?”
鄭冬明挑挑眉,彎下腰來,沉着一雙星目,意味不明的盯着鄭好。
在溫暖的陽光中,鄭好圓圓的臉蛋就像是被曬鼓的棉被一樣,散發着暖入人心的味道,鄭冬明彎着腰,看着鄭好通紅的雙頰,泛着光澤的嘴唇,漆黑的瞳仁上蒙上一層迷離的光。
“你……你要幹什麽?”
鄭冬明離的她如此的近,上次月光下的那個吻的細節又清楚的跳到鄭好的腦海中,她內心蹦出來的莫名的情愫已經超越大腦的理解範圍,簡單的說,就是腦子又當掉了,她瞪着大眼睛,望着鄭冬明越來越近的臉,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鄭土豆,你的劉海又長了……”
鄭冬明清爽低沉的聲音響在鄭好耳邊,鄭好睜開眼睛,不可思議的望向他。
他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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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看你的劉海又長長了,不然你以為我要幹什麽?”
鄭冬明的眼睛腫含着促狹的笑容,亮晶晶的盯着她,湊到她的臉前,
“要不要我再幫你剪剪?”
“……”
鄭冬明樂呵呵的站起身,心滿意足的拍怕手,轉身,快出去才丢出一句話。
“哦,你媽讓我喊你吃飯”。
對于李玫,一年到頭,也聽不到鄭冬明喊聲媽的,對于在鄭好的面前稱呼她,從來都是你媽你媽的。
不出所料,沒走幾步,他的身後傳來一聲響天徹底的怒喊。
“鄭冬明,你給我滾!!!!!”
只是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兩個人之間微妙的互動,都被收到了一雙報紙後面,報紙放下,露出是鄭占澤皺着眉頭沉思的嚴肅臉龐。
當天晚上,李玫鋪好床鋪,叫了叫在旁邊看文件的丈夫:“老鄭,睡吧”。
鄭占澤摘下眼鏡,放下文件,卻拍了拍旁邊的座位:“阿玫,你過來,我們恐怕得談談了”。
鄭占澤在職工面前,在女兒面前,都一副威嚴難近的樣子,可是在李玫面前,卻是語氣溫柔,面部柔和,他拿了一個墊子墊到椅子上,才将李玫按在上面。
“怎麽了?”李玫看到鄭占澤表情嚴肅,不禁有些着急。
“你先別着急,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我個人的感覺”鄭占澤握着李玫的手,輕輕的安撫道:“阿玫,你有沒有覺得……倆個孩子有一些不正常?”
“不正常?”李玫望着鄭占澤,眉頭輕輕的鎖上,她低聲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有些覺出來了,最近……好好是有些異樣,總是盯着我,而且那種依戀的眼神,怪怪的,我看一眼就覺得很心疼…”
顯然,鄭占澤跟李玫說的不是一回事,鄭占澤想告訴妻子的是他發現的兩個孩子間不尋常的暧昧,而李玫說的便是土豆單個人的事了,可是鄭占澤被妻子一帶,暫且停住了,靜靜的聽着妻子說着。
“老鄭”李玫搓着手,低垂下眼眸,聲音有些顫抖:“最近我的心總是慌慌的,我在想,好好也這麽大了,我們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你是想……放鄭好走?”鄭占澤擡起眼來,摸了摸下巴,眼睛沉了下來:“這或許也是個辦法,如果要這兩個孩子走一個的話,那就讓鄭好走好了”。
廠子裏的人都以為,鄭冬明是他鄭占澤的親兒子,現在他竟然跟鄭好不清不楚的糾纏在了一起,他是過來人,他們之間那種欲語還休的眼神,他一眼便看的出,他看的出,時間久了,鄰裏鄰間便也都看的出,那時候,如何讓他在廠子裏做人,如何讓他夫妻在這些老鄰居間擡起頭來,所以,送走一個,不失為一個辦法。
“誰說送走好好了!”李玫一聽這個,臉色便有些急了:“莫說她親媽已經不在了,就算是她親媽活着站在我面前,好好也是我的女兒,誰也別想搶走,誰也別想奪走她!”
“我是對好好的親生母親心懷愧疚,可是我對好好那是問心無愧的,除了懷胎十月,從那麽丁點個小人,養到現在這麽大個姑娘,我花了多少心思,付出多少只有我自己知道,自打我在醫院看見好好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她,老鄭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自己親生的女兒一樣,她當時咧着小嘴對我一笑,我的整顆心都要融化了。”
“你平日裏雖然看不上她,那是你沒看到她的優點,她的天真善良,是多麽的可貴啊、,無論多大的煩惱事情,她轉身就能抛到腦後,什麽事情到她手裏,她都能樂呵呵的,這是你們這樣的人最缺乏的,現在我已經離不開她了,我一天看不見她都不行,要想分開我們娘倆,除非要我的命!”
“你看看你,我不過是順着你的話接了一句,你就這麽激動了,既然你不想送她走,你是什麽意思嗎?”
“我是說,要把當年的事情慢慢的告訴她,我這樣整日提心吊膽的,煎熬的我都要受不了了,好好已經不小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與其日後讓她從旁人口中得知怨恨我,還不如我現在就把前因後果說給她聽,我相信好好,會諒解我,縱使不諒解我,她也會慢慢接受,不會離開我的……”
“這……”還未待鄭占澤答話,卻從門外猛然的進來一個人,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當年的事情,誰也不許告訴鄭好,一個字也不行!”十七歲的少年目光清冷的望着兩父母,語氣冰冷堅決。
鄭占澤跟李玫看着突然闖進來的兒子,兩人相互望了一眼,李玫的眼睛一沉:“你進來幹什麽?”
“呵……怎麽了,現在覺得良心難安了,當初你抛夫棄子出來破壞別人的家庭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今天得後果,現在想忏悔了,想坦白了,可是你想沒想過別人的感受,你想沒想過對方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如何承受你們過去做的那些肮髒事情!”
“你……”李玫被鄭冬明的一席氣的嘴唇發白,她揚起手猛的站起來,卻突然覺得氣血翻湧,幾欲昏倒,幸好旁邊的鄭占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冬明,你怎麽這樣對你媽媽說話!”鄭占澤對鄭冬明鮮有的高音,他沉着臉,扶着妻子:“當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錯,與你的媽媽無關”。
“當然是你的錯”。
鄭冬明擡起頭來,冷冷的望向鄭占澤,眼中的恨意展露無疑。
鄭占澤望着這個淩厲逼人的少年,心內一驚,什麽時候起,這個少年都長得比自己高出一頭了,還有,這些年,自己全心全意的對他,到底從什麽時候起,這個少年看自己的眼神竟然充滿這麽多的恨意……
“給別人當警衛員,卻把別人的兒媳婦給拐跑了,這樣的警衛員,恐怕全天底下也只有你了吧,鄭占澤……”
“冬明,你聽我說,當年的事情老首長是……”
“不要跟我提老首長,你不配叫我爺爺老首長”鄭冬明擡起頭來,看着鄭占澤夫婦冷笑:“我真搞不清楚,這麽多年來,你們叫我鄭冬明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難道你們不覺的羞愧麽,不覺得無地自容麽,不覺自己虧心嘛!”
“冬明,你不可以這樣說你媽媽,當年的事情我們是有苦衷的,你不懂!”看着懷裏的妻子臉色越來越蒼白,鄭占澤怒喝住鄭冬明。
“什麽苦衷?我倒是想聽聽你們有什麽苦衷”鄭冬明擡起頭來,望着他們二人,目光冷的都要結冰了。
“鄭占澤,你有什麽苦衷,讓你在妻子懷胎十月的時候公然出軌,讓她挺着個大肚子在街上看到你們摟摟抱抱,以至于出了車禍,連生下來的孩子都沒看一眼就慘死了,你們到底有什麽苦衷啊,你說啊!”
往事就那麽被鄭冬明的話輕輕巧巧的揭開了,那些血淋淋的畫面與聲音又呈現在了鄭占澤夫婦面前,他們兩個一時間被鄭冬明的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鄭占澤方重重的嘆了口氣,一時間像是蒼老了許多。
“所以,冬明,從一開始你是恨我的,是不是?”半輩子歷經風雨的鄭占澤,望着自己從小掏心掏肺的對待的“兒子”,眼底竟然有了濕潤。
“男子漢敢作敢當,冬明,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你接近好好,你知道我指的是那方面的超出兄妹之情的接近,是不是為了報複我?”
由于太真心對待了,所以鄭占澤太了解鄭冬明了,他從一開始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沒想到的是,事情卻往最壞的方向走去。
鄭冬明被鄭占澤的話問住了,他站在原地,目光陡然沉了下去,從小到大,別人都說他心思沉,捉摸不透。他們說的都對,他的腦子中在想什麽,沒有外人會知道。
可是鄭占澤現在把他曾經有過的想法,突然間說了出來,盡管這個想法沒有停留很長時間,可是它确确實實是他在一段時間中琢磨的問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音低的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我不否認”。
三個人對面站着的人,一時間都無言了,空氣中突然安靜下來,靜的連牆上的時鐘走動聲都顯得特別大,所以,當門外那聲玻璃摔碎的聲音傳來時,三人俱是一驚。
鄭冬明首先反應過來,他連忙跑到門邊,一開門卻是臉色一白,因為門外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一連驚呆的鄭好,她的腳下,是摔碎的杯子以及灑了一地的牛奶。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來的?”鄭冬明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性,握住鄭好冰冷的雙手望向鄭好的眼神中有了往日看不到的害怕。
鄭好站在客廳的月光中,臉色慘白的擡去頭,她目光有些空洞,似乎還沒有消化過來剛才聽到的全部內容。
她聽到了什麽?她那反應不快的大腦得好好的縷一縷,首先,她的親生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而且是一生下她來就死了。其次,害死她的母親的人,竟然是她的父親跟……她最喜歡最愛的李玫?最後,鄭冬明親近她,竟然是……耍她,報複她?!
當然還有許多別的信息,什麽老首長之類的,對不起,她腦袋智商有限,盛不了那麽多了。
“你別碰我”。
鄭好的小手,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夜裏,也是溫暖的如小火爐一般,此時,被鄭冬明握住的那只手,卻是驚人的冰涼。
“好好……好好……”李玫看見了鄭好,眼中也是一片慌亂,她從鄭冬明的攙扶下,掙脫起來,跑到鄭好面前,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你聽媽媽說,事情不是你聽到的那個樣子,不完全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你聽媽媽慢慢跟你說……”
“你不是我媽媽”。鄭好低着頭,低低的吐出一句話。
“好好,你說什麽?”鄭冬明對于李玫的傷害遠遠不如鄭好的這一句話。
“我說,你不是我媽媽”鄭好擡起頭來,已經是滿臉的淚水了,她奮力掙脫兩人的手,冷冷的看了一眼鄭占澤,又望了望鄭冬明跟李玫。
這是與她平日裏最親近的三個人,只要有這三個人的地方,便是她鄭好的家,現在卻……一個一個的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們怎麽可以這個樣子,你們怎麽全都可以這個樣子,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了,永遠都不想見到你們了,永遠,永遠!”
鄭好不顧衆人的阻攔,不管外面的夜色漸濃,奮力的跑了出去。
李玫的手一撒,便一踉跄的倒退在地上,她眼睛一閉,便流下兩行清淚,這些年,一直梗在她心頭的東西,竟然就這樣,以一種最壞的方式呈現給了鄭好……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一旁呆站不已的鄭冬明,他看了看外面漸黑的夜色,二話不說,便追了出去。
只是茫茫夜色中,哪裏還有鄭好的身影,在樓房的拐角處,鄭冬明發現了鄭好頭上戴着的粉色發卡,他皺着眉頭,瞅了瞅地上衆多的腳印,以及許多淩亂的摩托車印。
那個光頭及衆多混混的形象突然跳到他的腦海中。
鄭冬明心中一驚,暗叫一聲不好,慌忙拔腿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