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餘波
雨停了。
淩恒送走了祖父, 疲憊地坐在樓梯上,盯着漏水的天花板發呆。
言真真挨着他坐下,拍拍自己的肩膀:“來吧,給你靠。”
“才不要。”他側身靠住扶手, 看看腕表, 已經淩晨三點了, 不由嘆了口氣,“要快點了,天亮前得處理幹淨。”
言真真雙手托腮:“你想怎麽做?”
淩恒環顧四周, 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放把火吧。”
“都燒了?”她大吃一驚。
“燒個廚房, 找借口把這屋子拆了。”淩恒瞧着沾滿了奇怪液體的毯子, 無可奈何,“不然怎麽解釋……”
言真真說:“你媽一會兒就把事情忘掉, 淩妍一路睡到底,其他人我也可以想想辦法。”
淩恒扭頭:“能忘掉嗎?”
“能吧, 人受了刺激本來就會選擇性遺忘。”她信心十足。
淩恒思考了下可行性:“能這樣最好, 但林管家他們受了點傷,不好解釋。”
言真真:“我能治。”
淩恒:“?”
“這是什麽表情。”她戳他的手臂,“我不能又輸出又治療嗎?”
淩恒握住她搗亂的手指,貼在臉頰邊上:“可以,當然可以, 你最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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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就好。”言真真很滿意, 拍拍屁股起來幹活, “那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對了,你爸那邊呢?”
淩恒沉默了下,淡淡道:“我一會兒去看看。”
她比了個“ok”的手勢, 蹦蹦跳跳地下樓。
淩恒心裏流過潺潺暖流,情不自禁地叫住她:“真真。”
“嗯?”她回頭,貓耳發辮紋絲不亂。
淩恒走過去,輕輕抱住了她,臉頰貼臉頰,什麽也不說,只靜靜感受她溫熱的氣息。
“唉。”言真真同情地嘆氣,同樣抱住他,拍拍後背,“別難過了,這就是成長啊。”
主人公只有在經歷重要之人的死亡後,才會真正成長。一切都會過去的,從今以後,他就成熟了,長大了。
淩恒壓根沒在聽她講什麽,于他而言,這一刻的相擁就是安慰了。
在她身上汲取了足夠的力量,他才松開手:“小心點。”
“你才是。”言真真說。
淩恒笑了。
兩人分頭行動。
言真真在花園裏找到了出車禍的四個人,遠遠站了說:“他們因為疲倦,不知不覺睡着了。”
茫然靠在噴泉邊上的林管家、張笠、伊麗莎白和阿米,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這才靠近,仔細打量他們。
噫,有點慘。
張笠身上紮了不少玻璃,手臂、額頭、胸口都有輕傷,林管家腿摔斷了,手臂上還有魚怪抓出的傷口,阿米的頭發掉了一大把,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狀态極其糟糕,伊麗莎白臉上亦布滿了小傷口。
言真真再上前半步。
一縷黑黝黝的暗影從她的影子裏分出來,變成一團膠狀物,糊到了他們裸露的傷口上。
很快,出血的傷口便凝結、合攏、結痂、脫落,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內便完全愈合,看不出任何問題。
不過骨折比較困難,無法一天愈合,只好用別的辦法掩飾。
言真真安排了劇情大綱,最後再補個究極狀态:“他們蘇醒後,記不清昨晚發生的事,只會以為自己做了個噩夢。”
搞定。
她拍拍屁股走人,決定睡回籠覺前先吃個夜宵。
五分鐘後,言真真在廚房裏,一手端着泡面,一手舉着叉,苦惱地吸溜面條:“奇怪,好像忘記了什麽事。”
是什麽呢?
主屋。
淩恒安撫了焦急驚慌的母親,扶起睡得像死豬一樣的淩妍,讓她們暫時去自己的房子裏休息。
而後,他才滿懷遲疑地走向了二樓盡頭的房間。
這裏是淩先生的書房。
環顧四周,牆壁和地毯上都有水漬淹過的痕跡,但比起淩夫人那邊一塌糊塗的情況,這裏似乎僅僅只是被暴風雨打濕,看不出任何異常。
淩恒立在門外,久久沉默下去。
屋內,淩先生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一個木盒,內襯的絲絨上盛着一枚樣式古怪的挂墜,大小如硬幣,印刻的圖案線條簡單,卻有與衆不同的韻味。
他低頭看了看挂墜,微微勾起唇角,蓋上了盒子。
目光落到厚重的門上,仿佛透過實木看到了外面站的人。
父子倆一人在內,一人在外,但誰也沒有貿然開口。
漫長的沉默後,淩恒才說:“十分鐘後,樓下會着火。”
“知道了。”淩先生的聲音清醒而平淡,一字不曾追問。
淩恒再度感受到了無法言說的悲涼,可很多事,心裏明白,不說出口才是最好的選擇。如此,這個家庭才能繼續過下去。
何況,有些問題本沒有答案。
承諾就一定會做到嗎?
親情是可以倚仗的嗎?
不,利益和威脅,才是最牢固的。
這是他的爺爺教會他的最後一課: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血緣至親。
從今後,他必須用更成熟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家人了。
淩恒想着,默不作聲地轉身離去。
淩晨四點半,金盞花莊園裏燃起了大火。
火光承接日出的光明,将昨夜的血腥統統埋葬。莊園的故事又多了一頁,衆人心裏的秘密又添了一層,然而,他們都習慣了。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美國紐約,某公寓。
淩凡拿起手機,看了眼上面發過來的消息,十分遺憾地嘆了口氣:“似乎失敗了呢。”
“是因為淩恒吧。”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白人男子開口,他看起來約四十多歲,皮膚粗糙,似乎常年從事體力勞動,身材魁梧,“他是神眷者,和韋伯一樣。”
淩凡沉吟片刻,笑了笑:“我很好奇,神眷到底是什麽?”
“你想知道,為什麽不加入我們呢?”白人男子不答反問,“世界即将迎來新的時代,人類即将走向末日,是永生追随偉大的神,還是如蝼蟻死去,全看你怎麽選擇。”
“我是一個商人,只有利益能讓我動心,照你的說法,我們讓神明蘇醒,世界毀滅,能有什麽好處?”淩凡問。
對方說:“錯了。”
“什麽?”
“人類如此渺小,怎麽有能力喚醒偉大的神明?我們只是在等待,等待群星到達正确的位置,神便自然會從長眠中醒來。到時候,地球将重新歸于舊日支配者的統治之下。”對方緩緩道,“成為神的仆從最大的好處,便是免于蝼蟻一般死去的命運。”
淩凡挑起眉:“這是無法避免的事?”
“當然,人不能影響神的命運,只能被動接受安排。”
“那麽,”他想了會兒,慎重地問,“你所謂的蘇醒,是什麽時候呢,肯特?”
肯特仰起頭,遙望窗外的星空,詭異地揚起唇角:“很快,馬上就要到了。”
時隔一個月,冉染終于回到了s國。
她在美國躲了那麽久,找的理由是和汪家的親戚聯絡一下,實際則是為了躲開淩家的內鬥大戲。
老實說這部分劇情有點奇葩,淩老先生不滿大權旁落,派人暗殺親孫子,結果被反殺,自己也活生生氣死。
excuse me?
人家豪門都是費老大力氣培養繼承人,就算有養蠱的,那也是任由厮殺,不會自己動手幹掉繼承人。不然人死了,那麽大個家族企業交給誰?
她覺得這部分沖突完全是為了突出男主的苦逼,作者生拼硬湊加上去的,被暗殺再反殺比較苦情酷炫。
不過也可以理解,瑪麗蘇小說,關鍵在男女主角感天動地的愛情,其他配角必要的時候,都可以降智處理。
冉染不想“被”降智,所以幹脆躲開了,等到淩老先生的死訊傳來才回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金盞花莊園仿佛被陰雲籠罩,充滿了頹敗之氣。
再仔細一問,冉染都驚了。
淩老先生病重而亡是早就知道的,但她沒想到,老李中風送去了醫院,阿趙本來就高血壓,年三十多吃喝了幾杯,夜裏突發腦淤血,現在還在icu躺着。
而林管家因為那天雨下太大,電路出了問題,摸黑出去,不小心跌了跤,摔斷了腿,不得不打了石膏。
阿米辭職了。
如此大規模的出事,冉染不得不陰謀論:老李等人,是不是淩老先生的心腹?因為鬥争失敗,所以才被找了借口趕出莊園?
這地方還是少待為妙。
正好莊園的主屋燒了,淩夫人她們暫時住在旁邊的客房,但別墅非常小,根本塞不下她們的東西。
冉染借此機會,向淩夫人提出了搬離莊園的建議,把屋子騰出來讓給淩妍。
淩夫人的精神狀态不太好,聞言沉默了會兒,慢慢點頭:“你淩叔叔叫你搬過來住,只是想照顧你,不過你說得對,莊園裏現在亂糟糟的……我替你問一問,應該不成問題。”
冉染覺得這次機會難得,淩家顧不上她,她又有合适的借口——這次她确實聯絡上了汪家的親戚,從血緣上來說是她的表姨,和汪艾琳一樣,同樣是頗有知名度的畫家。
沒有孩子的她非常喜歡這個後輩,表示只要冉染願意來美國上學,可以為她找朋友些推薦信,将來過來上學,也可以和她一起住。
果不其然,淩先生把她叫去,聽她如此這般說了後,倒也松了口氣。
“你媽媽那邊的親戚願意幫你,當然再好不過。”淩先生笑眯眯地說,“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來找叔叔。”
冉染客氣地應下,表示有機會一定回來探望,這才平平安安地搬出了莊園。
是夜,她住在瑪格烈的酒店裏,無比放松地舒了口氣。
原“冉染”是在莊園裏瘋的,今天徹底搬出了金盞花莊園,應該算完美地避開了be的結局吧?
冉染這麽期望着,卻下意識地覺得過分順利了。
她真的逃過了命運的安排,從此走向幸福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