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4日下午
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還是帶了禮物上門的晚輩。
何芬交代了一下廚房,自己擦了手,進到後面和言真真說話。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異常,客氣地說:“店裏太忙, 都沒看見你來, 快坐下, 曉曉,叫廚房做碗粥來,真真這麽早過來, 肯定餓了。”
言真真做戲做全套, 馬上站起來說:“阿姨不用了, 我就是來給你送點東西,不吃飯。”
“你特地跑這一趟, 阿姨當然要謝謝你。”何芬按住她,“坐下坐下, 還是說你不愛吃我家的粥?”
她這才順勢坐回椅子, 不好意思地說:“不是,我只是……”
只是不出來。
何芬和她閑話家常:“家裏還好吧?我記得你有個舅舅。”
“都好。”言真真不動聲色地切入話題,“前幾天,我把媽媽的骨灰送回去了,已經入土為安。”
何芬怔了下, 神色難掩傷感:“那就好, 她也算葉落歸根了。”
言真真笑了笑:“我把阿姨給我的照片也放進去了, 就是你們一起拍的那張。”
何芬點了點頭, 慢慢打開了話匣子:“我和你媽一起說好了來這裏,剛來的那個時候真的苦啊,飯都吃不起, 沒有簽證,拖了工資也不敢要。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她偏偏……”
她哽咽起來,眼眶通紅,幾乎說不下去。
言真真遞了張紙巾給她,沒有趁機詢問什麽。
何芬放松下來,擦了擦眼淚:“阿姨年紀大了,就愛說以前的事,你肯定不耐煩聽了。”說完不等她答話,出門去催廚房,似乎并不想給她說話的機會。
言真真也沒強求,她今天是來緩和關系的,不奢望能一步到位。
楊曉之端了熱粥進來,何芬趁機道:“你陪陪真真,我去外面看着,今天客人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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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忙。”言真真低頭喝粥,沒再說話。
何芬松了口氣,快步走了出去。
楊曉之略感尴尬,只好陪同坐下,找借口說:“旅游高峰,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當然是做生意要緊。”言真真把玩着手裏的瓷勺,“你有事也不用管我。”
正好可以讓她有時間觀察一下他們家。
然而,楊曉之不肯失禮,堅決陪同:“我也餓了,一起吃吧。”
她只好作罷,低頭喝粥。
何記的海鮮粥味道極佳,不知不覺便喝了個幹淨。言真真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借一下廁所嗎?”
“在樓上,我帶你去。”他起身上樓。
和很多做小生意的店鋪一樣,何記也是樓下店面,樓上自己居住。只有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不需要太大的地方,面積只有一樓的一半。
言真真大致掃了眼,是兩室一廳一衛的布局,打掃得非常幹淨。
客廳的電視櫃旁邊,擺着大大小小數個獎杯,牆上則貼滿了獎狀,全都是楊曉之的名字。
“你可真厲害。”她駐足誇獎。
楊曉之脫口而出:“這算什麽,比不上淩恒。”
言真真:“啊?”
“我是說,沒什麽了不起的。”他掩飾得走到廁所邊,“衛生間在這裏。”
言真真沒有深究,入內關門。
環顧四周。
衛生間很普通,幹濕分離,裏面是淋浴室和浴缸,外面是馬桶和洗手盆,角落裏塞了個洗衣機,瓷磚已經老舊,露出歲月的痕跡。
沒有特殊的地方。
她按下馬桶的抽水,在嘩啦啦的水聲裏說:“這個家裏,和我的身世有關的線索會出現在我面前。”
然後洗手出門。
楊曉之在等她。
言真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放慢了腳步往外走,甚至為了拖延時間,還扯了兩張紙巾擦手。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難掩失望,慢吞吞地走下樓去,轉過拐角,正好和立在樓梯口的老板娘四目相對。
言真真:“……”居然只有老板娘?!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強打起精神:“謝謝阿姨,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何芬面上露出一絲愧疚,卻仍然沒有留她,扭頭和楊曉之說:“家裏不用你幫忙,帶真真出去逛逛吧。她一來就上學,肯定還沒有好好玩過。”
“阿姨,沒事的。”言真真演技爆表,連連擺手。
何芬語氣堅決:“曉曉,你難得放假,待家裏幹什麽,人夠了。”
楊曉之想着言真真帶來的禮物,也覺得要表示表示,點頭答應:“附近有個教堂是景點,你還沒去過吧,我帶你過去。”
言真真面露遲疑,半晌才道:“那好吧,麻煩你了。”
“應該的。”
教堂不遠,在何記就能看到屋頂,慢悠悠走過去,也就二十來分鐘。
楊曉之沒話找話:“期末考怎麽樣?”
“應該能及格。”言真真要求不高。
楊曉之“嗯”了聲,吞吞吐吐:“那個,我随便問問啊,你和淩恒……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她似是不解。
“他給你補課……你們關系不錯?”楊曉之試探着問。
言真真思考了會兒,點頭:“還可以。”
他頓了下,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去年的財經雜志上說,淩恒的個人身家已經達到50多億刀,這還是他沒有成年的情況下。”
“怎麽,交個朋友,還要一樣有錢才行嗎?”她滿面訝色。
“你們真的只是朋友嗎?”楊曉之苦笑,“連我都聽說了,你們不是在交往?”
言真真展顏一笑:“沒有啊,怎麽會呢。”
她否認得這般幹脆,幾乎沒有模棱兩可之處。楊曉之不由遲疑:“可學校裏都傳遍了,要是謠言,淩恒怎麽沒出來澄清?”
“謠言止于智者,又沒有人當面問過他,專門澄清不會很好笑嗎?”言真真踮着腳尖,走在馬路牙子上,輕俏如貓,“反正我不知道有這回事。”
楊曉之大為尴尬:“是我誤會了。”
“不要緊,小事。”她踢開腳邊的石子,眯眼微笑。
金盞花莊園,海灘邊。
張輕絮躺在沙灘椅上,唇間含着吸管,惬意地喝着冰飲。
一片黑影投下來。
她睜開眼:“壽星找我有事?”
淩恒劃開手機屏幕,亮出一個ins的主頁:“你們想幹什麽?”
張輕絮瞄了眼,那是個小鮮肉的賬號,粉絲量還不少。她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卻故作不知:“這是誰?”
“要我把聊天記錄和轉賬都給你找出來嗎?”淩恒看着她,語氣平靜,“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但沒有你點頭,我也不信。”
張輕絮微微變色。
淩恒坐到她旁邊,注視着她的雙眸:“輕絮,讓她們都別鬧了。”
“是你在胡鬧才對。”張輕絮不承認也不否認,單刀直入,“但凡你靠譜些,也不至于這樣。”
淩恒問她:“我做錯了什麽?”
張輕絮挑起細眉:“她有什麽好,值得你放棄其他人?”
“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和你交代。”他說,“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要鬧得太難看。”
張輕絮咬了咬牙:“我就要句實話。”
“是你自己要嗎?”淩恒輕輕問。
張輕絮姣好的面容一僵,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潰散。
淩恒收起手機,視線錯開她的面容,落到遠處:“你以為貞琳不知道嗎?”
這下,張輕絮的面色更難看了。
淩恒點到為止,在引起旁人注意前,悄悄離開了。
傍晚的餘晖渡滿西邊時,冉染才意識到,劇情已經被改變了。
原劇情中,女配得到了淩恒生日宴的邀請,而言真真沒有,大為得意,不斷在對方面前炫耀挖苦。
于是乎,看不下去的男主就想了辦法,從一個明星手裏買下一件極具收藏價值的禮服,帶着女主閃亮登場。
而這回她不作了,女主反倒沒了助攻,沒有出現在這個重要的場合。
真的不一樣了。
她無所謂女主來不來,卻由衷欣喜于命運的改變。
這意味着,她可以擺脫自己進入精神病院的悲慘結局。
“冉小姐很高興?”淩凡手持酒杯,迤然走到她身側,“今天的金盞花莊園,确實很美。”
冉染凝眸望去:“淩先生好像對我格外‘友善’。”
淩凡道:“我不否認這一點。”
“能問問為什麽嗎?”她一反上次被人牽着鼻子走的窘迫,言辭犀利,“我和淩先生過去可是素昧平生。”
淩凡微微一笑:“冉小姐不要多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麽?”
“好奇我那位無利不起早的大哥……”淩凡低下頭,微微上勾的眼眸中流露出興味,“為什麽有意讓你嫁入淩家。”
嫁入淩家?冉染受到了震撼,十分不可思議。
然而,難以置信的背後,又有些許恍然:怪不得女配明明寄人籬下,卻有恃無恐作那麽多死,和正牌的淩大小姐都敢争鋒相對。
原來如此。
這麽說,“冉染”對于淩恒的愛慕,也并非她自作多情,而是受到了某種暗示後才會以為他是屬于自己的,繼而對橫刀奪愛的言真真産生了莫大的敵意。
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是,為什麽是冉染?冉家已經破産,還有什麽聯姻的價值呢?
“冉小姐在想什麽?”淩凡喚回了她的思緒。
冉染定了定神:“沒什麽,有些意外。”
“我也很意外,原來還以為是冉小姐和小恒早就相識,互有默契。”淩凡瞧着遠處玩手機的淩恒,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如今看來,似乎是我誤會了。”
冉染不介意把幹系撇得更清些:“我和淩少爺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哪會有什麽默契。”
“我向冉小姐道歉,為我的冒昧。”淩凡舉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不等她說話,自言自語似的,“看來,有‘默契’的另有其人啊。”
冉染驀地擡起頭。
“冉小姐。”淩凡伏低身,在她耳畔悠悠道,“小心些,你有着足以令旁人觊觎的‘遺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