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邀請
言真真對新房間很滿意。
整棟別墅就只有她和冉染兩個人居住, 耳根子清淨了不少。而主套房的面積也遠比傭人宿舍好得多,浴室裏還有一個按摩浴缸。
住起來舒服,也方便了她近距離觀察自己的鄰居——冉染作為汪艾琳的女兒,會顯露出什麽非同一般的特質嗎?
好像有。
不過非是靈感, 而是桃花。
晚餐後, 她回房間翻看從淩恒那裏“借”來的書, 沒瞅幾頁,就看到旁邊的小徑裏,一男一女正在散步。
事情是這樣的。
冉染本來抱着敬而遠之的心态, 想早點回屋。但言真真提前一步回去了, 她不想和女主過多接觸, 改了主意,出去散步。
結果淩凡就找上了她, 還說:“我第一次來,不太熟悉, 冉小姐願不願意帶我到處走走?”
冉染莫名怵他, 打算拒絕,可話未出口,就被他一句“或許可以聊聊你的父母”給堵了回去。
她太想知道冉家的內情了,再說了,莊園裏來來去去那麽多人, 他能把她生吞活剝了不成?稍加猶豫便答應下來。
灰樓那邊, 正在招待今天來來往往的工人, 喧鬧非常。
兩人便選了通往海邊的小徑, 安靜些,方便談話。
冉染率先開口:“淩先生見過我的父母?”
“冉雄的最後一筆投資,是和淩家合作的。”淩凡開口就放驚雷, “冉小姐難道不知道?”
冉染心下一沉,卻道:“兩件事沒什麽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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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關,若非那次合作,我也不會見到令尊。”淩凡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他讓我印象深刻。”
冉染回憶着收集到的信息,淡淡道:“淩先生不是做醫藥行業麽,可家父的生意與此無關。”
淩凡笑了:“冉雄的金色能源主要做礦石生意,一直致力于發掘新型能源。他最後投注了全部家産的開采計劃,據說就是發現了一種特殊的礦石,能夠代替石油。”
冉染皺起眉頭。因為母親早逝,冉雄對原主非常寵溺,不讓她操心任何事,養成了她不知世事的性格,從來沒有想過關心家裏的生意。
她接手記憶後,只知道冉家大致在做哪一行,具體的內容卻一無所知,最後導致冉父自殺的投資,還是她從張家打聽出來的。
與淩凡說的吻合。
“淩家也對新礦石感興趣?”她若無其事地問。
淩凡負手而立:“淩氏的産業橫跨多個行業,有什麽稀奇的?”
“無所謂,反正最後失敗了。”冉染故意這麽說。
果不其然,淩凡意味深長地說:“也許,誰知道呢。”
冉染停下腳步:“淩先生,我不明白,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冉小姐不要激動。”淩凡立住,氣定神閑道,“我只是看你有些疑惑,随便聊兩句罷了。”
冉染強自鎮定:“我有什麽疑惑?”
他沒有回答,只是悠悠一笑,仰首眺望着遠處的海灣,眉峰犀利:“不早了,多謝冉小姐陪我散步,我送你回去吧。”
冉染滿腹疑窦,然怕他看穿,不敢多問,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轉身回去。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淩凡勾起唇角,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汪艾琳的女兒。
言真真瞧着冉染和淩凡去散步,過了半個鐘頭又同時回來,不由大感興趣,用手機遠遠拍了張照片,發送給了淩恒。
他回了個問號:[?]
言真真:[這是一見鐘情,還是見色起意?]
淩恒:[關我什麽事?]
言真真:[盲生,你沒有發現華點]
淩恒:[……]
言真真:[我來淩家是因為我媽有問題,她來你們家,會不會有什麽別的緣故?]
淩恒:[冉家全副家産,都不值得我爸動手]
言真真:[冉染這個人呢?]
淩恒:[倒貼也不至于]
言真真:[你不覺得你媽對她特別好嗎?淩妍讨厭我,是因為我是保姆的女兒,讨厭她是為什麽?]
淩恒:[淩妍腦子進水,我哪知道?有話直說]
言真真:[ヽ( ̄▽ ̄)直說就直說,我覺得冉染可能是你家給你定的媳婦兒,而你小叔叔要和你搶老婆啦!]
淩恒差點沒瞎了眼睛。
他摁滅屏幕,直接把手機塞回口袋。
但很快,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
“小恒,快過來試衣服。”淩夫人呼喚在陽臺上玩手機的兒子,“今天你挑不中合适的,不準回去。”
淩恒心中一動,走過去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知道了,對了,言真真和冉染都在家裏,她們怎麽安排?”
“小染當然要參加,她是你冉叔叔的女兒。我們家既然照顧她,就不能在小事上讓人說三道四。”淩夫人道,“她和小妍一塊兒做的衣服,應該沒問題。”
她不說言真真,否決之意溢于言表。好在淩恒本就不是為了這事,只問:“我們家真的有必要把冉染接過來嗎?媽,你和我說實話。”
淩夫人猶豫了下,欲蓋彌彰地笑了笑:“你爸是覺得,相識一場,又不過舉手之勞,幫一把就幫一把,也好叫其他人看看,我們家不是沒良心的。”
淩恒站在穿衣鏡前,佯裝認真地整理衣袖,不經意道:“那就好,我剛看到淩凡找她說話,還以為……”
“你說什麽?”淩夫人的笑意凝滞住了,“淩凡找小染?”
淩恒偏過頭,微蹙眉梢:“媽,你怎麽這麽大反應,這不是好事麽。我記得聽誰說過,冉家破産的那個項目和我們家有關,要是能給冉染一個好前程,想來也不會有人誤會。”
淩夫人深深吸了口氣,面露不虞。
“媽?”淩恒故作不解。
外患之下,淩夫人決定和兒子通個氣,吐露口風:“你爸的意思是,假如小染這姑娘過得去,不妨考慮讓她和你試試。畢竟冉雄最後能開啓那個項目,也是你爸投錢支持的——他可能有點後悔,這才想着照顧一下小染。”
居然被言真真歪打正着,說中了。
然而,淩恒才不信這個蹩腳的借口。
他父親是一個商人,不管在冉雄破産的事裏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都不可能僅僅因為“愧疚”便拿他的婚姻做籌碼。
能夠叫他動心撮合的,應該是汪艾琳的血統。
“我對她沒興趣。”淩恒看着母親,低聲道,“媽,你就讓他們去。正好看看淩凡想做什麽。”
淩夫人皺了皺眉,但看兒子态度堅決,才道:“好,聽你的。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小染會這樣,她之前可沒這麽不懂事。”
她對冉染的好印象,很大程度上源于對方的安分,但今天的事,不免讓她升起幾分不滿——淩凡來者不善,冉染平日裏看着聰明,怎的就不知道避嫌?
“就這套了,不挑了。”淩恒敷衍完母親,幹脆利落地摘下領結。
淩夫人叫住他:“等等,小恒,媽媽要提醒你,來參加你生日宴會的人,每個都不一般,強求不該參加的人參加,淩家被笑話兩聲也就算了,無關痛癢,可對她來說,絕對不算是好事。”
她停頓了會兒,加重語氣:“你從來沒有嘗過這種滋味,可能不會懂,但媽媽是過來人。”
淩恒聽出了母親語氣中的誠懇,轉頭看她。
淩夫人沒有回避他的視線。這事不說,到時候被奚落吃虧的人又不是她,說了反而會招來兒子的反感。但她仍然選擇了這麽做,興許是惦記丁湘往日的情分,又或許只是良心未泯……誰知道呢。
“知道了。”淩恒回避了這個話題,将衣服挂到一旁,“走了,晚安。”
淩夫人欲言又止。
晚上十點,金盞花莊園依舊燈火通明。
言真真趴在床上翻書。她費了些口舌,終于從淩恒手裏借來了她那天驚鴻一瞥的拉丁文古籍。
這本書叫《死亡之書》,據編者說,此非原名,只是原版過于邪惡,屢次遭到焚毀,為了保留下來,他迫不得已修改了名字,進行僞裝。
為了避免無辜者出于好奇閱讀本書,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本書采用拉丁語和希臘語記述,英文所寫的部分都是警告,希望不懂厲害的人看到這裏,能夠及時止損,将所看到的內容通通忘掉。
言真真當然沒有照做。
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可以看插圖啊。
裏面有不少用簡單的線條繪制成的插畫,有的寥寥幾筆,只勾勒出形狀,有的卻十分細膩,似乎是照着什麽臨摹而成。
她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和淩恒聊兩句天。
淩恒問她:[冬假有十天,你打算回家嗎?]
言真真:[不回,舅舅家不是我的家,走了就不能常回去]
淩恒:[那去旅游嗎?]
言真真:[不去,上網課,明年要高考了]
他沒音了。
過了會兒,又說:[開學了我幫你補,你有什麽想做的事就去做好了]
言真真有些奇怪,遲疑了下,回複:[哦]
哦。
她說“哦”。
淩恒丢掉手機,無端憋悶。
他當然是想邀請她參加生日宴會的,毫無疑問,但淩家的人聚集在家裏,很難說會不會引發什麽意外的“驚喜”,母親說的亦有道理,他不想害她出糗。
截然相反的念頭在腦海中你方唱罷我登場,來回辯論。
一個說,她這種性格,遇到危險了也不知道跑,留在家裏出了事怎麽辦?你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吧。何況,她連合适的禮服都沒有,現在買也買不到,拿普通的裙子湊合,只會被人取笑,你要害她在那麽多女生面前被嘲笑嗎?
另一個卻說,你只有這麽一個與衆不同的朋友,難道不想她參加你的生日嗎?無關緊要的人都能來,憑什麽真正的朋友不可以?
顯而易見,反方理由充足,似乎贏得毫無懸念。
然而,少年熱血未涼,荷爾蒙擂鼓助陣,在他理智上線舉起勝利獎杯前,身體已經誠實地耍了無賴。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拿起手機,若無其事地摁下按鍵,問她:[你要不要來參加我的生日會?]
發送成功。
淩恒盯着那幾行字,半晌,痛苦地扶住了額頭。
什麽鬼?
明明想着要誠懇一點,為什麽說出來這麽硬邦邦的,仿佛施舍?
還不如複制粘貼給其他人的邀請內容呢。
震動聲響起,她的回複到了。
言真真:[0.0]
淩恒:[不高興就算了,反正也挺沒意思的]
她:[唔,不是不高興,只是你一直沒有邀請我,我以為你不想我去]
淩恒用力摁屏幕:[我沒]
尚未輸入完畢,又一條新的。
她說:[所以,我那天和別人約了]
手指驟然僵住,他怔怔看着最新消息,仿佛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良久,摁下删除鍵,删掉了原來的字,回答她:[知道了]
言真真:[^_^]
淩恒熄滅了屏幕,翻身靠在枕頭上,心想,原來,不會有人一直等我。
衆星捧月久了,總以為所有人都會遷就自己的意志,等到最後一刻,還會期待他的到來。
誰想竟然不是。
就算他是淩恒,晚了一步,也就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