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秀啊!
言真真不甘心就此放棄, 想再嘗試着說服一下淩恒。然而,不等她開口,他率先道:“我沒有騙你。”
她愣了下,一時不懂:“什麽?”
“我說的‘知道越多越危險’, 不是在唬你, 你不知道它們的存在, 才可以繼續過你熟悉的生活,不會被影響。”淩恒道,“人類比你想的渺小。”
言真真張了張口, 說不出話。
她感受得到, 淩恒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隐瞞不是狡辯,是保護。
要在這裏止步嗎?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搖, 淩恒深吸了口氣,堅決道:“湘姨的死, 我一定會查個清楚, 你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真真,盡快離開我們家吧。”
“淩家的祖先為了源源不斷的財富,出賣了他們的子孫。”他一字一頓道,“我的錢, 我的天賦, 我的一切, 不是禮物, 是詛咒。”
電光石火間,言真真明白過來:“你們家也有、有超自然的……”舌頭和牙齒打了個磕碰,顯然大腦混亂, 短時間內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淩恒皺起眉:“什麽叫也……”
他的話也沒說完。
兩個人同時擡頭注視對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懼。
車燈光線依舊,可卻忽然沒有那麽亮了,奇異的黑暗降臨在此,逼迫光明低頭退縮。隐約的臭味自縫隙鑽入車內,引人作嘔。
淩恒攥了攥拳頭,控制住微顫的手指,慢慢摸到車座下的暗格,握住了一把锃亮的格洛克17,輕輕一響,已經上膛。
言真真:=口=
她半蹲到車座下,嘴唇微動:“我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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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淩恒豎起手指,輕輕推開了車門。
黑夜裏響起輕微的槍響。
草叢突然慌亂起來,“咕嚕”“咕嚕”的異聲絡繹不絕,似憤怒似驚恐,時而退去,時而重返,虛實不定。
言真真趴在車窗上看。
車燈的照射下,一片陰影緩慢滲來。
淩恒倒吸了口冷氣,飛快關上車門,扭動鑰匙,一腳油門踩下。
車子發動迅速,立即沿着來時的路倒退。
“抓穩。”他一邊看着後視鏡,一邊用前行的速度倒車。
可車子的速度固然快,陰影也不甘示弱,仿佛一朵陰沉沉的烏雲,頃刻間便追趕了上來。
言真真問:“撞過去行嗎?”
“不行。”淩恒的喉嚨像是被無形之力掐住,吐字艱難,“它是不一樣的。”
怎麽個不一樣法?言真真想問,卻識趣地沒有出聲。
淩恒開車的技術不錯,哪怕視野受阻也開岔,可汽車的速度再快也有限度,沒過多久,車身重重一顫,輪胎被什麽東西黏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了。
他立即握住槍柄:“跑!”
言真真飛快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淩恒一手攀住車頂,縱身躍了上去,對準茫茫的黑暗開了一槍,而後迅速滾身下來,抓住另一側的言真真,拉着她往山下跑。
言真真今天的運動量早已超标,雙腿酸軟,踉跄着跟上:“跑得過嗎?”
“不跑就死。”淩恒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帶着她往前狂奔。
但魚腥味還是越來越重,步步逼近。
言真真感覺到後背有黏膩的東西蹭了過來,她一個哆嗦,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恨不得當場停下來扯掉。
淩恒也好不到哪裏去,被刮蹭的剎那,身體不受控制地震了震,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他定了定神,回首想放槍,可轉身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僵住了。
恐懼如潮水湧來,将他徹底淹沒。
童年的噩夢重演,腦海中浮現出舊日的畫面:灰霧自海上渡來,混沌難辨的氣味裹挾了他,無數只眼睛在黑暗中睜開,牢牢注視着渺小的他。
蠕蟲般的觸手探出,卷住他的身體,陰冷的寒意滲透進皮膚,骨頭變成冰渣,凍得血液都結了冰。
他無法描述當時的恐懼,只記得死亡是最好的結局。
“滾開。”在他即将被恐懼溺斃的瞬間,耳畔傳來女孩子堅決狠厲的聲音。她拿走了他手裏的槍,對準了地上瀝青般的黑影。
“滾、遠、一、點。”她說,“你傷害不到我們。”
敵人凝滞了。
言真真握着槍托,雖然她并不會用,但熱武器在手,總是帶來莫名的安全感,這反過來增加了她的力量。
“回到你來的地方。”她全神貫注,調動自己無形的力量,“離我們遠點!”
無數條狹長的陰影蠕動,像是一窩傾巢而出的蛇。
言真真深吸了口氣,屏住,雙手握住槍托,扣下了扳機。
子彈疾射而出,沒入黑暗。
什麽動靜也沒有。
她虎口震得劇痛,險些握不住。而這一刻的虛弱被敵人捕捉到了,它緩緩前傾了身體,發出古怪的呢喃。
空氣下壓,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大家都是超自然的力量,誰怕誰?
能逼退它一次,就有第二次。
言真真咬緊牙關,響亮又清晰地說:“你傷害不到我們。”
這是一句話,卻也是強大的武器。淩恒突然發現自己又能呼吸了,她是一團燃燒在海水裏的火,驅趕了無邊的絕望。
他緩過氣來,拿回自己的格洛克。但這一次,不是對準敵人,而是對準了自己的眉心:“滾開,不然我就開槍了。”
言真真:(`Д)!!
解決不了敵人就解決自己?這是什麽神奇的思路??
“別忘了,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淩恒冷冷道,“你考慮清楚了嗎?”
陰影靜默片刻,終于不甘地退去。
視野一霎明亮。
淩恒立了許久,确定對方徹底離開後,才松弛下肩膀:“沒事了,走吧。”
“你還好嗎?”言真真關切地問。
淩恒沒說話,拖着腳步往回走。
車還在原地,只是輪胎上沾了惡心的粘液,但已經可以發動。他坐上車,幾次想插入鑰匙,卻次次都失敗了。
言真真趕緊道:“休息一下,喝點水,我有甜甜圈你吃嗎?”
淩恒搖頭,閉着眼睛不說話。
他累了。她想,在車裏摸了摸,找到放水的小冰箱,擰開一瓶水遞給他:“快喝點水,你流了很多汗。”
淩恒接過來灌了兩口。
言真真又遞了張紙巾給他。
淩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t恤都被汗浸濕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他遲疑了下,拿起紙巾擦去了額上的汗珠。
言真真控制住目光,不多看他,自己吃起了甜甜圈。
“你胃口真好。”靜谧中,他低聲說,“不怕嗎?”
“怕和吃東西有關系嗎?我餓了。”她重重咬下,綿軟的面包和巧克力外殼交織在一起,甜蜜非常。
淩恒本來一點胃口都沒有,然而看着她大力咀嚼的樣子,胃一下子空了。
言真真遞給他一個:“吃一個吧,都是你請我,今天我請你。”
車頂的小燈亮着,昏暗的暖黃色燈光灑在她的臉上,有種特別動人的撫慰。淩恒聽出了她藏在尋常話語裏的關心和體貼,沒有再拒絕。
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香草甜甜圈。
言真真喝了口水,突然說:“你每天放學就回家,就是怕它們出來吧。那天在海邊,你也是想救我,對不對?”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垂下眼睑,語氣淡漠。
言真真彎起眉眼,故意道:“你可真了不起,黑夜裏的守護者,寧可被人誤解也要拯救無辜……”
“行了。”淩恒尴尬得受不了。
他被人誇獎崇拜乃家常便飯,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怪怪的,像被沾了奶油的手指,刮了一下鼻尖。
尴尬又酥麻,真皮的座椅也變得極不舒服。
他調整了下坐姿,餘光瞥見她嘴角的笑意,愈發不自然,下意識地岔開話題:“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言真真眨眨眼,表情茫然:“什麽麻煩?”
“學校裏的。”他提示。
言真真恍然:“你說那個啊,算吧。但我不想告訴你。”
“為什麽?”
“因為告訴你也沒有用。”她語調婉轉,自有一番悠揚,“你能讓別人不喜歡你嗎?你能讓別人不嫉妒我嗎?”
淩恒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以後我在學校裏離你遠點。”
他當然是出自好心,可言真真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不要。她們只是小問題,你不理我,那可就是大問題了。”
淩恒:“……”這話哪裏怪怪的。
他辯解:“我沒說不理你。”
“你就是這個意思。”言真真瞥他,“不然還要怎麽離我遠點,我們的距離很近嗎?”
她比劃了一下兩個座位間的距離,攤攤手。
淩恒哽住。
“還是說,你只是想找個理由這麽做而已?”她問。
他即刻道:“我沒有。”
言真真盯着他:“真的?”
“假的。”他沒好氣。
她“噗嗤”笑出來,明媚的笑聲沖淡了此前的陰影。
淩恒轉頭看向窗外,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可心弦漸漸松弛,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
過了片刻,他略微恢複了些力氣,啓動車子,從後山的小路繞道回了莊園。他的別墅後面也有個車庫,車子就直接停在了那裏。
兩人分別已經是淩晨1點多。
言真真一回房間,差點倒頭就睡,但身上的味道不容許她不講究,只好半阖着眼皮進浴室沖澡。
澡都洗了,頭發也得洗洗。洗都洗了,總得吹幹。
于是乎,當她折騰完趴到床上,便悲哀地發現瞌睡蟲等得不耐煩,離家出走了。
明明身體累得要命,大腦卻意外得興奮,不斷回放之前的片段,無論如何都不肯休眠。
她翻來覆去,從仰卧到側卧再到俯卧,什麽姿勢都試過了,就是睡不着覺。腦海中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連用言靈催眠都沒想起來。
不知不覺,鬧鈴就響了。
從床上爬起來的每一個動作,都比平時耗力數倍。
一來二去,差點遲到。
淩恒也一夜沒睡,但比她精神好得多,幾乎看不出來,見她睡眼朦胧,不由推了推她:“病了就請假,別強撐。”
“我沒事。”她含糊地說着,腦袋又一點點打起了瞌睡。
淩恒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