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奇怪的畫
感覺?冉染看向了懸挂在牆壁上的油畫。
畫很大, 占滿了半個牆壁,上面用濃郁的色彩暈染了大量色塊,藍色、灰色、黑色、黃色……色塊交疊在一起,筆觸雜亂無章。
冉染考慮了下, 将之前在網上搜到的評價英譯中, 變成自己的話說了一遍, 大意就是什麽流派的新嘗試,視覺與心理的映襯,等等。
老校長認真地聽完, 笑了一笑:“确實是這樣。”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冉染略微尴尬, 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曾經的懷疑——老校長作為劇情中的重要配角, 人設和表現卻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常理來說,國際高中的校長見多識廣, 應該不乏手段和看人的眼光,可卻頻頻為女主提供幫助。
若說他發自內心, 真心令人懷疑, 一個憑眼緣喜好做事的人,真的能創辦下春和嗎?她更傾向于別有目的。
冉染希望找出背後的線索,将這張牌握在自己手裏。
可惜的是,雖然老校長和汪艾琳有淵源,但她學不來女主的做派, 遲遲無法進一步拉近關系。
看來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冉染遺憾地想, 禮貌道:“謝謝您今天帶我過來, 我第一次看到了母親的作品。”
“不要緊, 順手的事。”老校長笑呵呵的,猶如尋常人家的祖父。
兩人往外走。
言真真閃身避到了一座雕像後面,躲開了他們的視線。等冉染離開後, 她壓制不住好奇心,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汪艾琳的畫。
“你覺得這幅畫怎麽樣?”背後傳來老校長和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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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真皺起眉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仿佛畫裏的東西是“活”的,正藏在錯亂的色彩塊後面窺視着他們。
然而,她故意說:“我不懂。”
“這幅畫叫《怪物》。”老校長解釋,“大部分人看到它,都會産生很不舒服的感覺,好像被引出了內心深處最可怕的怪物,所以,很多評論家都覺得,這個怪物就是人性惡念的共同體。”
言真真又瞅了眼,沉默不語。
“你看起來并不贊同。”老校長笑了笑,鼓勵她,“說說你的看法,覺得這怪物是什麽呢?”
言真真本不欲回答,但轉念想起那天冉染的截胡,不由起了三分較勁的意思,想了想,說道:“我不太懂藝術,只覺得挺真實的。”
“難道你認為這是真實存在的?”老校長滿面訝然,“大膽的想法。”
言真真說不好,幹脆不予回答,反問道:“我瞎猜的,不過,老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和這幅畫的作者是什麽關系?”
“她是我的學生。”
“你是春和的老教師?”
“不不。”老校長笑了起來,“我不擅長教書,只是創辦了這所學校而已。”
“原來是校長先生。”言真真印證了此前“大人物”的言靈,起了興致,“你為什麽要收藏這樣一幅畫?”
老校長注視着牆上的畫,緩緩道:“不是收藏。”
不是收藏是什麽?
言真真滿腹疑慮,但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摁住了追問的念頭,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繼續觀賞展廳裏的其他藏品。
除了這幅畫之外,這裏還陳列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比如,沾着血跡的手絹、燃燒過的香料、布滿了刻痕的石板、怪異的木雕、樣式古怪精美的金冕……确實不像收藏。
言真真徘徊其中,恍惚間産生了寒栗之感。她不動聲色,佯裝自己只是個好奇的學生,轉了圈滿足好奇心便愉快地離開。
下午有一堂數學課,這是言真真目前最能跟上進度的一門了。但由于口語還不是特別流利,她仍然選擇龜縮在後排,老老實實當個透明人。
平時沒什麽人會來關注她一個陌生面孔,可今天有些不一樣。
兩堂課的時間,言真真已經感覺到十幾個人在看她了。而且是女生紮堆對她指指點點,嘴唇動個不停,一副背後讨論她且不怕她發現的樣子。
發生了什麽?
言真真心下好奇,做出一副要走的樣子收拾書本。
對方果然按捺不住,三三兩兩圍攏過來,其中領頭居中的女生抱着手臂,打量了她會兒,笑了:“你叫言真真,是新轉來的留學生?”
“是的。”言真真不閃不避,饒有興趣地觀察她們。
這群女生的家境應該都很好,衣着看不出來,飾品卻都是鼎鼎有名的奢侈牌子,顏值有高有低,但在化妝術的加持下,沒有一個不好看的。
膚白貌美的有錢大小姐們,找她一個普通學生,還能為了什麽?
當然是淩恒。
“你從哪裏來的?”領頭的女生語氣挺和善,完全看不出霸淩的意思。然而,她眼中的不屑與輕蔑同樣顯著,分明沒把她放在對等的位置上。
言真真反問:“你們找我有事嗎?沒事請讓讓。”
“我們沒有惡意。”另一個高挑的女生開了口,“只是作為老人,想給你一點建議。”
言真真:“比如說?”
“牧野杉菜的故事只出現在漫畫裏,現實世界裏可沒有這麽美好的幻想。”女生慢悠悠地說,“我們不鄙視好學生,前提是她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言真真抿嘴一笑:“你和我打啞謎,我聽不懂,有話請直說。”
姑娘們倒也幹脆:“離淩恒遠點,他不是你能接近的人。”
人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言真真加倍直爽:“不行。”
“你初來乍到,還看不清形勢。”一個戴豹紋眼鏡的女生開口,聲調清冷,“如果你做不到該做的事,在這所學校裏,必将舉步難行。”
“我相信你不是危言聳聽。”言真真惋惜道,“但我的答案不會變。”
她對淩恒抱有好感和善意(誰叫他長得好看又嘴硬心軟),也是必須争取到的助力,于情于理都沒有理由放棄——哦,當然了,就算有,只有她自己不要的,沒有被人逼着放手的。
言真真慢條斯理地把課本收進書包,微微笑:“不管是你們自作主張,還是有人幕後主使,專門跑來警告我,看來是認為我很有威脅了?”
她拎起書包,從容不迫地穿過人群:“眼光不錯,我等着她。”
其他女生:“……”
和她們想的不一樣,沒有害怕畏縮,也沒有憤怒咆哮,這接戰書的架勢是怎麽回事?她們要怎麽辦?都是文明人,不能學小太妹把人堵住不讓走吧??
一個遲疑,人就不見了。
女生們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小聲說:“要不要和那邊說一聲?”
“蠢貨,這就要打招呼,還要我們幹什麽?”豹紋眼鏡的女生冷嗤了聲,掏出手機,“先查查她的底細,再給她找點事做,我就不信她不急。”
然而,言真真确實不急。
她秉持着“今日事今日畢,有仇當場報”的準則,出門就送了她們一個“幹啥啥不成”的debuff。
搞事可以,随便表演,反正你們搞我怎麽都搞不成。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查線索。
她用手機軟件打了輛車,推了本該有的補習,打算去一趟城西。
瑪格烈城,東有海,北靠山,風景獨家,為權貴所喜,房價極高,而西南兩區屬于工業區和居民區,集中了大量平民。
言真真今天有此一行,主要是為了查一件事。
丁湘有記賬的習慣,每月的每一筆支出都會認認真真記下來,有的甚至還夾了小票,非常嚴謹。
其中有一筆支出引起了言真真的注意。
每個月,丁湘都會去一家何記海鮮粥吃粥,有時一月一次,有時一月兩次,總之去的非常頻繁。
她在網上查過這家粥店,在瑪格烈城小有名氣,不少游客都會專門去打卡,據說味道極佳,深受本地民衆的歡迎。
丁湘經常去那裏消費,沒什麽值得注意的。估計就算翻過賬本,也看不出來個中問題。
只不過,言真真卻恰好聽她舅舅說過,丁湘并不喜歡喝粥。
過去家裏窮,時常喝稀粥,據說年幼時,她母親曾放過豪言,以後一定要頓頓吃幹飯,絕不再喝粥。
當然了,小時候的話當不得真,偶爾吃一頓粥很正常。
可一個不喜歡喝粥的人每個月都要去喝粥,怎麽都有點不對勁。
言真真決定去看看。
但在此之前,必須防備被人黃雀在後。
她先打車去了商場,新買了體恤短褲和鴨舌帽,在試衣間裏換上後,把書包、舊衣服和手機全都寄存在了超市的櫃子裏,只帶了一個未拆封的備用機。
這點防跟蹤的手段固然算不上高明,可加上言靈的幹擾,基本萬無一失。
言真真坐上了公交車,按照地圖提示去何記海鮮粥。
下午四點多鐘,不到下班的點,粥館裏的人不多,上座率只有一半。桌椅整齊地排列着,櫃臺上方貼着巨大的菜單。
空氣裏飄着海洋的腥鮮氣。
“一碗招牌海鮮粥。”言真真看向老板娘,嗓音柔和,“再加一杯綠豆沙冰。”
老板娘看也不看她:“一共40,可以刷支付寶。”
這是把她當游客了。
言真真刷了二維碼,選了個比較醒目的位置坐下,守株待兔——路上,她已經做出言靈,要線索主動上門。
假如丁湘來何記海鮮粥,真的別有目的,那麽成功的概率還是很高的。
過了片刻,老板娘端了綠豆沙冰過來,随口問:“小姑娘來旅游的?”
“來讀書。”言真真一反常态,主動往外洩露信息,“我媽來這裏十幾年了。”
老板娘“哦”了聲,仔細打量了她眼:“移民過來的?”
“算不上呢,只有工作簽證。”言真真揉着吸管,似乎不經意地說,“對了,我媽可喜歡你們家的粥了,每個月都來吃。”
老板娘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笑了笑問:“你媽叫什麽,老客人我都認得。”
言真真揚起面孔,笑容甜美:“姓丁,單名一個湘,外公家在湘江邊上。”
老板娘怔了怔,盯着她看:“你是……真真?”
“阿姨認識我媽媽?”言真真面上浮現出濃濃的驚訝。
“我和你媽是一塊兒來這裏的。”老板娘欲言又止,“你怎麽來了?”
言真真說:“媽媽的老板願意資助我來讀書,我就過來了。”
老板娘點了點頭,心神不定地用抹布擦了擦桌子。等到服務生端來海鮮粥,她像是如釋重負,匆忙說:“你先吃,阿姨有事,不招呼你了。”
“好的阿姨,你忙。”言真真垂下眼睑,細密的睫毛遮住了滿滿的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