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釣魚小達人
大人要表演,小朋友們就該乖乖地給他們舞臺。
言真真耐心等待。
果然,張笠要的并不是她的回應,自顧自道:“我要說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必須懂事一點。”
“什麽事?”她問。
張笠用一種嚴肅但不嚴厲的口吻勸誡:“淩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你可能覺得只是找同齡人說說話,但看在別人眼裏就不是這麽一回事。叔叔這次要教你的,就是人言可畏這四個字,你要自尊自愛,別人才會看得起你。”
呲。牛奶到底了,吸管發出一聲空響。
言真真放下紙盒,不答反問問:“張叔叔是s國人,還是中國人?”
“我父親那一代移民過來的。”張笠不太明白她為什麽要問這個。
言真真歪了歪頭,眼神好奇,神情無辜:“哦,原來是20世紀的事了,難怪,那個時候,大清還沒亡吧?”
張笠一愣。
在他看來,言真真這麽個小姑娘,面對這樣看似委婉實則直白的職責,可能會羞恥,也可能會憤怒,但怎麽都想不到她居然選擇了諷刺。
“可能是我初來乍到,還不太懂s國的風俗,主人家招待我吃了頓飯,我就接受了。叔叔,我做錯了嗎?”她問這話的時候,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局促不安的小女孩。
張笠停頓了片刻,才說:“你沒有錯,只是以後,或許你們可以保持距離。”
“我相信這是個忠告。”言真真笑容甜美,“謝謝叔叔。”
張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被糊弄住:“那麽,和我保證你會照做。”
“我相信沒有人能夠承諾未來。”言真真站起來,沒忘記拿上自己的書,“我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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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步一如既往地輕快,像是貓科動物,永遠從容不迫。
張笠盯着她的背影,眉關緊鎖。
露天泳池邊,林管家正在監督工人清理泳池。
天氣已經很熱了,馬上要到社交的季節,淩家莊園會陸陸續續迎來不少客人,作為放松休閑的最佳去處,泳池必須盡早打掃幹淨。
“縫隙裏都必須弄幹淨。”他說,“我可不想客人們跳進水裏後倒胃口。”
兩個打掃的工人是從清潔公司請來的,老早就聽過淩家的嚴苛,不過這一單的薪水豐厚,并沒有怨言,點頭哈腰應下。
海面擦過瓷磚,白色的泡沫順着水流淌下。兩百多平的大泳池,要反複沖洗消毒數次,才能呈現出一池蔚藍而清澈的顏色。
林管家站在岸上,負手而立:“怎麽樣了?”
“出了點岔子。”張笠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一邊,低聲道,“我估錯了青春期小孩敏感的自尊心,好在她沒起疑,應該還是信任我的。”
林管家問:“你提了少爺的事?”
張笠點頭:“丁湘本來就和少爺親近,我擔心出什麽岔子,所以想讓她離少爺遠遠的。”
“少爺的心思,我們都猜不準。”林管家淡淡道,“你還是按照計劃,找時間試探她一下。”
“是。”
林管家壓低了聲音:“老爺吩咐,今天晚上給兩位客人接風,你找個機會,把監控拿回來吧。”
“不監視了?”張笠有些意外。
林管家微微點頭:“丁湘要是真的和女兒說了,這麽小的姑娘,心裏多多少少會怕。可我看了兩天,她沒什麽異樣,不像是知道了什麽。”
“除了她之外,我們已經查過了所有線索。”張笠陳述事實。
“我沒說不查。”林管家看向他,“丁湘可能用另外的方式留下了提示,你需要引導她的女兒去發現。”
張笠頓了頓,颔首應下:“我明白了。”
言真真在莊園裏閑逛了一整天,看似漫無目的,實際上都離灰樓沒多遠,方便她時時注意動靜。
為了提高命中率,她沒有直接言靈監控,而是模糊的形容為“采取了行動”。
而後,她就瞄見了張笠和林管家短暫的碰面。
同在一個地方工作,誰和誰說話都不稀奇。言真真并不會就此判斷什麽,只是默默做了個測試。
“與監控有關的人采取了行動,因為心裏有事,被絆了一下。”她說。
一分鐘後,走在花園小徑裏的張笠,就不慎踩到了塊凸起的鵝卵石,頓時踉跄了半步。不過,他沒放在心上,快步走開了。
啧,果然抓到了。
好沒成就感。
言真真只覺索然無味。
緊接着,對工人不滿的林管家往前走了步,被軟軟的水管碰到了腳尖,也稍微晃了晃身體。
又一條魚。
言真真幾乎都想嘆氣了。但轉念一想,這才是兩條小魚,大魚還在後面等着,頓時又高興起來。
果不其然,小魚上鈎後,大魚也露了點影子。
下午時分,阿楊過來找到她,傳達最新消息:“晚上為你和冉小姐接風,記得六點半準時。”
言真真爽快地答應了,還貼心地問:“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阿楊瞄了眼她的t恤牛仔裙,什麽也沒說。
言真真道了謝,保證自己一定會如約前往。她也确實說到做到,在屋裏等到路燈亮起,便立即下樓,提前了十幾分鐘動身。
背後傳來似有若無的嘲笑:“這麽心急,吃相越來越難看了,也不知道……”
蒼蠅不咬人,嗡嗡嗡也夠煩人的。
言真真摸了摸臉頰的發絲,借着手指的遮擋,小小懲戒:“嘲笑我的人,會馬上撞到腳趾。”
話音剛落,樓裏傳來一聲悶哼。
她撥開發辮,愉快地哼起歌來。
天色暗了,莊園裏的路燈都亮了起來。造型各異的石頭燈籠透出蒙蒙的暖光,猶如一只只活過來的怪獸。
言真真走到主樓,剛想叩門,大門就開了。
林管家不知何時過來,悄然打開了門,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
青春年紀的少女穿着寶可夢的聯名t恤和牛仔裙,烏黑的秀發披在腦後,體型纖瘦,眼神明亮,散發着令老人嫉妒的生命力。
大部分情況下,這樣的打扮絕對不惹人讨厭。
可現在是接風宴席,雖然是在家裏,可按照傳統,無論主人還是客人都該正裝出席。
休閑風是大大的失禮。
林管家的表情嚴厲起來,無聲地注視着她,似乎想用目光逼迫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為此感到羞愧。
可言真真一動不動,眼神迷惘,就差在臉上寫“你看着我幹什麽”,一點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無聲的交鋒了片刻,林管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側身放她進去。
言真真禮貌地道謝,怡然自若。
餐廳已經點滿華燈,水晶燈折射出萬千光華,對着花園的白色窗扉敞開着,只留下一層薄不可見的窗紗。
蟲鳴與花香撲進餐廳。
冉染扶着淩夫人下樓,見狀微不可見地撇了下紅唇,心想,這就是故事的第一個小沖突了,劇情并沒有發生太大的偏頗,我們的女主還是穿着休閑裝來了。
說真的,她真的不能理解,這種比較正式的吃飯場合,穿正裝是常識吧?言真真就這麽來了,到底是缺心眼,還是想用這種方式讓人印象深刻?
冉染的餘光瞄向淩夫人,她面色一沉,不悅之意溢于言表。
“為什麽她也在?”比起面色不好看的淩夫人,淩妍性子急,直接開炮,“難道我要和女傭的女兒一起吃飯嗎?”
言真真立住,認真打量了一眼淩妍。
淩妍和淩夫人長得很像,都十分美貌,完全可以出道去當電影明星。然而,她們和淩恒比起來,卻少了一點精神方面的氣質。
不過這都不重要,言真真對比了一下淩妍和自己的臉,同樣發現并不相似。
對方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羞愧而走,淩妍頓感不滿:“媽咪,和這樣的人一起吃飯,傳出去我可要丢大臉了。”
“你不吃不就行了。”淩恒面無表情地走進餐廳,搶在林管家拉椅子之前,擡腳勾出了椅子腿,抱着手臂坐下,“就當減肥。”
淩妍氣死了:“你到底幫誰?我是你親姐。”
“我當然在幫你,餓死事小,丢臉事大啊。”淩恒說。
“媽咪啊!”淩妍一向說不過這個弟弟,抱着母親的手臂撒嬌,“你也不說說小恒,他壞死了。”
淩夫人已經調整了情緒:“是你先惹事的,好了,坐下。真真雖然是阿丁的女兒,但不是我們家的下人,你對她客氣點。”
“下人好歹還幹活呢,她不就白吃白喝?”淩妍嗤之以鼻。
冉染避開了淩恒的位置,坐到淩妍的另一邊,聞言無奈。怪不得淩大小姐那麽炮灰,說話不過腦子,“白吃白喝”把她也說進去了,到處得罪人。
但她不是原主,自尊心沒那麽敏感,當做沒聽到。
言真真就沒這麽大度了,她本來已經拿起了開胃的氣泡酒,聽了這話,黑白分明的眼珠睃了過去,清清泠泠,冰得很。
“我必須提醒你,你在家裏也是白吃白喝。”淩恒開口,怼親姐,“你去年就已經成年了,可沒往家裏掙一分錢,花出去的倒是不少。”
淩妍哼了聲:“別拿我和你比,你是天才,不然怎麽你才是繼承人呢。”
“嫉妒的話,和你換好了。”淩恒的眼裏閃過一絲晦澀,“你要嗎?”
淩妍剛打算反駁“你舍得嗎”,就聽林管家說:“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