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吓。
客廳裏的擺設,要麽被輕微地挪動,要麽就徹底變了地方。書櫃前方有個巨大的水銀球,它正伸出長長的觸手将落在地上的攝影畫集放回架子上。
身後有人打了個響指。水銀球應聲跳動起來,圓潤的身體繞過雁夜,出了客廳。收回月靈髓液的肯尼斯簡短地解釋:“剛才出了點小意外。”
雁夜懷疑地看着他:“‘小’意外?那麽,你的制服呢?”
一向穿着死板的家族制服的肯尼斯,眼下卻只穿着白襯衫站在那裏。聞言,他臉青了:“被割破了,沒法再穿。”
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在雁夜腦海中冒出來:對方和言峰绮禮打架了?
能在月靈髓液的絕對防禦下行動,體術驚人的言峰绮禮應該可以做到。但這兩個人,怎麽會起沖突?
“咳,”雁夜掩飾性地咳嗽一聲,“言峰君他……”
“他好得很!”肯尼斯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不過,他還算有自知之明,在我動真格之前滾了。”
看來是真的打了一架?這樣想着,雁夜不敢再問——反正他已經知道兩個人都沒有受傷:“對了,迪盧木多心事重重,好像有話對你說。”
肯尼斯嘆息道:“那白癡,該不會是為了昨晚的事要道歉吧。”
“噢?也就是說,你躺在那裏裝睡,等待騎士的親吻?”
“給我閉嘴。剛剛出門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戲弄我的從者的嗎?”
“真是抱歉,的确是稍微開了點玩笑。不過,看到你們都不敢跨越主從的界線,我實在忍不住。”
“哈!阿其波盧德家的後人才不怕任何事。你就看着吧,本人坦誠相告的時刻已經到來了。”
雖然說了這樣的話,但肯尼斯只是不想在與雁夜的鬥嘴中落下風而已。告白這種事,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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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出撲克臉坐在沙發上的肯尼斯,令原本下定決心的迪盧木多也緊張起來。兩個人就這樣達成了相對沉默的局面,并且還有僵持下去的趨勢。
這場面也太蠢了。肯尼斯終于惱火地打破沉寂:“我承認,當初召喚出你的時候,我的确很不滿意。你長了一張太麻煩的臉,而且,連間桐那家夥的從者都比你能打。不過……”
不知該如何組織話語的肯尼斯停了下來,這令迪盧木多認為自己被嫌棄了。單膝跪在主君面前,他愧疚道:“主君,我辜負了您的期待,簡直有辱騎士之名。”
肯尼斯驚詫地瞪大了眼:“說什麽呢,你。”他壓低聲音,“你的忠誠,我感受到了。我承認的從者,只會是你。然而,對你來說,我并不算理想的主人吧?”
“請別這樣說,”迪盧木多急切地擡起頭來,“我只想追随您。您就是我所認定的主君。如果不是您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是嗎,”肯尼斯輕聲說道,忽然向仍舊跪在面前的從者伸出手去,“這樣看來,我們倒是認定了彼此啊。”
迪盧木多遲疑地探出手去,在确認并未會錯意後,又緊緊地握住了主人的手。
修長的手指被自己握住的瞬間,屬于鮮活生命的溫暖通過肌膚傳遞到了迪盧木多的手心。
騎士與他的主君終于毫無障礙地感受到了屬于對方的溫度。
已死的英靈仿佛又聽到了自己心髒躍動的聲音。只不過,這次,是因為無比的歡欣。
【看到這樣單純又美好的事,說不感動是假的。
但是,兩個人像情侶般相處又毫無自覺,簡直就像白癡一樣。】
31. 我的後輩仿佛有病(一)
好痛。
被無數有着利齒的蟲子撕咬,引起的劇痛足以令人窒息。不,即便立刻窒息而死,也比這樣無止境地受苦要好太多。
好黑。
視野之內,是濃重到令人絕望的黑暗。即便是那些閃耀着光澤的,也不過是扭曲着蠕動的貪婪蟲子。
想要從這裏出去。外面,一定就是光明與溫暖的所在。
被唯一又強烈的信念支撐着,雁夜拖着仿佛已不屬于自己的破碎身體,艱難地向記憶中的出口挪動。
他每動一下,深可見骨的傷口便向外瘋狂地冒血,身體被四分五裂般的劇痛滲入心肺。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執拗地向牢籠出口的方向努力着。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不見他的友人,也不見那位追随他的黑騎士。然而,在徹底力竭之前,雁夜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向高處伸出手去——
有誰能拉住我就好了。将我,從這個名為蟲倉的地獄中,拉扯出去。
最後一點氣力随着希望而流逝,伴着輕聲的嗚咽,雁夜的手無力垂下。然而,就在這時,有人以十指相扣的姿勢,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那只骨節分明的手與瀕死的雁夜本身一樣冰冷,但傳遞過來的十足力道卻令雁夜安心。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對方,是唯一一個向深淵中的自己伸出手來的人。這樣想着,雁夜用僅存的微弱力氣執拗地捉緊了對方的手。
有人嘆息了一聲:“看起來,是在做噩夢。真是病得相當嚴重啊。”如此說着的男人,毫不吝惜地将大量魔力從二人身體接觸的地方傳遞了過來。
對周遭世界的感知逐漸複蘇,雁夜意識到,自己是躺在床上,而那個說話的,是言峰绮禮。
怎麽回事?我生病了?
“病成這樣還做噩夢,間桐大人一定很痛苦。”迪盧木多擔憂的聲音響起,“不過,有您陪伴間桐大人,真是太好了。”
騎士這樣說,死死捉住那只手的雁夜反而感到了無盡的尴尬。他動了動,想要将手抽回。然而,被疼痛浸透的身體僵硬得厲害,根本不聽使喚。而與他雙手交握的男人也莫名地加大了力道,不許雁夜就此放手。
“間桐他會倒下,我有一部分責任。”肯尼斯少見地用沉重的語氣說着話,一貫的高傲也被歉意取代,“我沒想到從前的手下敗将還對我懷恨在心,也沒想到剛與我比試過的間桐會代我出戰,幫我解決掉敵人……雖然不知道間桐為何如此痛苦,但他是為了我才會消耗大量魔力。我可以将自己的魔力給他,反正我魔力充裕,他也會好受一些。”
意識清楚的雁夜終于想起發生了什麽:自己與肯尼斯進行了魔術的切磋。在那之後,有奇怪的家夥來向肯尼斯尋仇,自己便解決了那個魔術師。但因為消耗魔力太多的緣故,自己體內僅存的、位于心髒位置的刻印蟲又開始活動起來,而精疲力竭的自己,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劇痛而跌下了臺階。
所有的災禍都在同一時間發生,果然是自己幸運值太低的緣故。幸而,魔力一直超級充足的肯尼斯願意補償自己。如此作想的雁夜,忽然聽到了绮禮輕輕的拒絕——“不行的,阿其波盧德先生。”
“什麽?”肯尼斯擡高了聲音。
“不必麻煩您,我的魔力就已經足夠了。”
“哈?你又不是間桐,憑什麽替他做決定!”肯尼斯瀕臨發怒的邊緣。
“您也只是他的朋友而已,請不要擅自做主。”一向循規蹈矩的绮禮一反常态地予以反擊。
肯尼斯冷笑一聲:“然而我才是先認識間桐的那個人。且看本人将你擊敗吧!到那時候,看你還敢不敢說大話。”
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對?
那個“朋友而已”是怎麽回事?比朋友更加親密——自己身邊似乎并沒有這樣的人?難道,自己因為昏迷的緣故錯過了什麽嗎?
雁夜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但對他來說,當務之急是要避免某兩個人在自己病床旁邊決鬥。他動了動手指,纖細的指尖摩擦着男人的手背:“言峰君……”他無聲地喚道。
室內的氛圍再度發聲變化。肯尼斯收回了強烈到無法忽略的魔力波動,卻仿佛與誰賭氣一般大聲地“哼”了一聲。而扣着自己手指的那只手也動了起來,演變成了攏住自己手指的姿勢。
“雁夜?”男人低沉的聲音從仿佛十分渺遠的地方傳來,夾雜着雁夜此前從未體會過的,來自于這個冰冷死板男人的濃重關切。
以前,不是一直都以姓稱呼彼此的嗎?什麽時候,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這麽近了?
“總之,我會為雁夜提供魔力。對于我,他已經習慣了。”
等等!雖然說我已經習慣但也不要在他人面前……
無力發聲的雁夜無法将想說的話道出,而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為他補充魔力的男人也将唇貼了過來,堵住了他微張的嘴。
反正只是補魔而已,肯尼斯他絕對可以理解的。雁夜一邊慶幸自己是昏迷狀态、不會太丢臉,一邊安慰着自己。
事實上,肯尼斯與迪盧木多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