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地充滿惡意的家夥,已然抛開了危險的念頭。
意識到這位陌生又親近的另類友人已經在腦海中盤踞許久,間桐雁夜的唇邊浮起一絲無奈的微笑。他将信收好,踏上歸途。
***
在雁夜家逗留并挑剔了主人數日的遠坂家主将要離開。如釋重負的同時,間桐雁夜也感到了一絲令他自我唾棄的不舍。
擁有火系魔術的遠坂家與使用水屬性魔術的間桐家,從魔術的角度來說,是完全不相容的;而想要成為“普通人”的自己與想要達到魔術根源的遠坂時臣,也是如同飛鳥與游魚——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他們兩個,并沒有不相往來甚至你死我活的必要。抛開對于魔術的不同觀點與從前微妙的情敵關系不談,間桐雁夜承認,自己也沒那麽厭恨時臣。
坐在雁夜對面,遠坂時臣先開了口。一如既往地,他談論着有關魔術的事情。“我收到了位于倫敦的魔術協會總部的邀請。這次冠以‘宴會’之名的切磋規模盛大,大概全世界得到協會承認的魔術世家都收到了邀請。你……”知道對方過去總是有意避開自己的時臣猶豫了片刻,“雁夜,你會出席嗎?”
“會啊。”雁夜輕描淡寫地回答,“能在這種場合教訓你的話,應該會很有趣吧。”
時臣一怔,肅然的藍眼睛溫和下來。“你仍舊在報社做攝影師嗎?”他忽然這樣問。
“是的。”懷着不解,雁夜緩緩點頭,“你竟然會對我作為普通人的生活感興趣嗎?”
時臣将唇緊抿。“可以的話,還是換個工作吧,雁夜。高強度的奔波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雖然,你不會因為這個死去,但是……”
這家夥竟然是在關心我。
意識到這一點的雁夜不自在起來。他将頭扭向側面,用手遮住了自己微熱的臉頰。“我喜歡攝影,從小就喜歡。而且,我并不是每天都在外面跑。有些時候,我也會待在家裏寫點稿子。”
時臣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既然如此,我會讓我的弟子關照你一下。他是個很有天賦的後輩,僅僅跟随我學習三年,卻已經小有所成。”
“哈?你的弟子?”雁夜有了糟糕的聯想,不禁皺起眉頭,“該不會是年紀輕輕就留着山羊胡子、每時每刻都端着酒杯還保持優雅的奇怪生物吧?”
“請不要嘲笑遠坂家的家訓,雁夜。”時臣嚴肅警告,之後語氣又軟了下來,“我弟子的父親,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這位朋友比我年長許多,曾是聖堂教會的領頭人物,幾年前因病過世了。至于我所收的這位學生……他是主動來請求我的。因為父親的死給他打擊很大,他希望成為遠坂家的弟子、跟随我學習治療魔術,從而解救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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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你的弟子似乎是個正直又善良的孩子。”
“據我所知,他的确是位正派的年輕人。不過,他已經二十三歲了,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年幼。”遠坂時臣打量着雁夜,憂慮的目光在對方骨骼輪廓明顯的瘦削臉龐與紫發上打轉。“我知道,你的身體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間桐家的魔術。但有他的幫助,你至少能好受一點。”
“我總歸是不會輕易死掉的。”間桐雁夜倒是不甚在意,“你盡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不給別人添麻煩就好。”
遠坂時臣安靜地注視着雁夜。忽然之間,他猛地起身。
這個急促的舉動不很優雅,以至于間桐雁夜疑惑地瞪大了眼。他的目光跟随着走動起來的竹馬。當意識到對方将要走到自己面前時,他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喂,你到底……”
雁夜的問話哽在了喉嚨裏。
遠坂時臣抱住了他。
屬于同性的溫暖懷抱令間桐雁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而太過震驚的他,連掙脫對方都做不到。他感到對方的手臂與自己的背脊緊密相貼,溫熱的手心在背上游移、将這個擁抱收緊。
“雖然我們對彼此來說很難相處,但你是我最為特別的友人,雁夜。”時臣低聲道,“能像現在這樣與你相處,我很開心。”
一時之間,間桐雁夜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他們兩個,相識于年少,而在他們相識的十幾年中,發生了許多變故。
屬于他們和另一位女性的愛情戰争。
自己在令人窒息的間桐家受盡折磨。
以及,自己初戀的死亡。
似乎一切都以“痛苦”與“沖突”為中心,生生不息地旋轉着。但眼下,一切風暴都因為對方的話而靜止了。
“你啊,真是個白癡。”間桐雁夜輕輕地說着,擡臂回抱對方。他暗紫色的雙眼因為水霧而模糊一片。“所以說,我最讨厭你了。”
——能和你像朋友一樣相處真是太好了,時臣。
6. 我的鄰居飛檐走壁(一)
在獨自一人生活的短暫歲月裏,間桐雁夜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标。
——要像普通人一樣普通地生活。
在遇到更名為間桐櫻的少女後,他給自己設定了第二個人生目标。
——要令櫻過上普通又幸福的生活。
對于雁夜這看似微弱塵埃卻需要無盡執行力的願望,他那位隐于黑暗中的友人是這樣評價的。
【像你這樣的生物,已經不可能融入正常人的社會了。會說出這種話的你,其實也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吧,間桐雁夜。
此外,你不必反複強調“普通”這一點。過去的這些日子裏,我已經深刻了解了你對這個字眼的熱愛。
事實上,我都快要不認識“普通”這個詞了。】
間桐雁夜不得不承認對方話語的正确性。
自己被魔力所庇佑,也被這超自然的能力束縛在了魔術師的世界裏。而間桐家蟲術的特殊性,更是令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淪為了長輩與蟲子的玩物。那是他無法抛棄的回憶,而它們殘留下來的苦痛烙印将伴随他一生。
但是,即便是身體被穿鑿到千瘡百孔、心靈向“承擔家族責任”的使命垂首妥協,自己也不會放棄那從兒時便懷揣着的決然信念。
——不會成為被魔術支配的奴隸。
從記憶中蘇醒,間桐雁夜睜開眼睛。
在他面前,心懷不安的間桐櫻努力裝出期待的樣子來。“間桐家……我們家的魔術真是特別!那麽,我也要把自己丢到蟲堆裏去修行嗎?”
間桐雁夜幾乎能聽見少女恐懼的的心跳聲。他搖了搖頭,露出一貫的溫柔微笑。“你不需要,我也不會強迫你,櫻。雖然我們出身魔術世家、身邊也都是些奇人異士,但我希望你能單純而快樂地活着。”
雁夜語氣誠懇,櫻的注意力卻早已被別的什麽吸引過去了。她越過雁夜的肩膀看向落地窗所在的方向,伸手指向那裏。“奇異的人,指的就是這種嗎?”
間桐雁夜轉過頭去。在身體動作之前,他就已經猜到将會發生什麽。
有個幹瘦的男人挂在窗外,皺巴巴的黑白色囚服在對方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男人渾濁泛黃的眼中放射出兇光,手舉斧子、即将破窗而入——
“分明是針對衛宮切嗣的,”雁夜發出了無力的嘆息,“為什麽總是爬到隔壁來啊。”
而在發出感慨之前,這位年輕的間桐家主便已發動了蟲術。
持有利器的不法之徒遭到了黑雲的沖撞。骨骼斷折的聲音透過玻璃傳進室內。
男人的身體被蟲化成的利刃切割開來,而發起攻擊的食肉甲蟲瞬間填滿了血肉迸濺的碎肢縫隙。男人體內的紅色液體化為漫天血雨,卻并未将間桐家的別墅弄髒;貪婪的食肉甲蟲附在窗外,将血液一滴不剩地榨幹。
以殘忍招數制裁冒犯者的間桐雁夜,此刻卻以截然不同的溫柔語調安撫着面前的少女。他的手輕輕覆在對方眼睛上,将血肉飛濺的畫面隔絕在對方視線之外。“只是害蟲而已,很快就解決掉了。”雁夜篤定地說道,“這個,大概就是蟲術的好處了吧,能将一切敵人處置在家宅外面……”
咦?
等等。
衛宮切嗣那家夥,通常都是以身犯險吸引罪犯,之後将其絞殺;如果他正忙着,便會命令從者出擊。
這樣說來,事情應該還沒完才對。
間桐雁夜驅動魔力,令已将冒犯者屍體分食殆盡的群蟲恢複蟄伏狀态。懷着不祥的預感,他向着蟲雲散開、月光逐漸明朗的夜空望去。
有個身影騰空躍起,将雁夜視野中的白亮圓月遮住大半。
他完美的身軀肌肉緊繃着蓄勢待發,藍色的長發脫離了束縛、潇灑地随風飄揚。緊身軟甲将流暢的身體線條完整勾勒,銀色的肩甲閃耀着尖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