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入凥穴讨雪靈血(二)
在老熊貓和白二暴揍狼妖時,竹楠再次将要暴怒的林元安撫好了。
林元豎眉道:“千眼怪跑了!”
竹楠慢慢将他後脊上的小翅膀融進體內,道:“等拿回雪靈血,了了秦清和秦月的事,我再陪你來凥穴找他算賬。”
林元氣鼓鼓地點頭,憤憤道:“摳它十個八個眼珠回去穿成串兒挂在竹門上當監控用!”
竹楠猜林元說的大概是人界的東西。他對人界一知半解,妖修修行不易,大都喜好靈力充沛且自在的地兒。譬如木槿城,不僅同類多可以相互照應,并且靈力充沛,對于修行大有裨益。
并且人對妖頗為忌憚,一方面忌憚到得而誅之,一方面又有修行中人觊觎妖精的妖丹(精元)。
妖丹對于修行中人來說就是大補的食物。不僅可以強身健體增長修為,倘若妖丹精元純淨還可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簡直被視為長生不老的靈藥。
所以很多妖即便向往燈紅酒綠霓虹璀璨的人間,那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于是很多開了靈智或者初化形的小妖小精們,都選擇回妖城,進木槿城尋求庇。走個順順當當的修行之路,倘若能平平安安地當他個萬八千年的大妖那就更好了。
竹楠:“你從魇術中看到了什麽?”
“……”
林元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古靈精怪的小模樣看得竹楠不禁失笑。擡手捏住他後頸,那裏還留有兩人交歡時他發狠咬下的齒痕。一身的痕跡,他獨獨沒修複這兩個齒痕,每次不經意間瞥到都能讓他想起留下那兩個齒痕時兩人翻雲覆雨時是怎樣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樣。
雞皮疙瘩從後頸一路起到腰間,竹楠好像掐準了雞皮疙瘩一路向下的時間,分秒不差地剛好攬在他腰上,林元閉嘴“嗯”了一聲,尾音上挑的有些暧昧不明。
他目光飄忽一瞬,頓了頓低聲道:“你大婚了,竹坊內到處都是紅紗帷幔,沒有青竹的氣息,到處都是惑人的香風,你……穿着喜袍,牽着……”
竹楠眉心微皺:“不是你。”他語氣肯定,否則剛剛林元不會一副非要發作魇昧,打到魇昧千眼橫飛的暴怒程度。
“嗯……一個女人……洞房……”林元喉嚨裏像被塞了魇昧的眼珠一樣,又惡心又阻塞,一時間心中翻江倒海。登時一股強悍氣勁“铮”地從他內府射出,金屬之音震耳欲聾,空氣被炙烤到扭曲猙獰。強悍程度直接将剛停手的老熊貓和白二以及被打到癱軟的狼妖震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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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老腰!”老熊貓渾圓的肉身接連橫腰截斷數棵四人合抱的大樹,落地便哀嚎一聲。
“嗷嗚~~”狼妖飛出數十丈外直接砸再囚困凥女的結界上,引來結界反噬,無數游蛇似的電流将他周身包裹住,電了個外焦裏嫩,慘叫聲較之老熊貓只能更甚。
只有白二在落地時悶哼了一聲,心中暗搓搓地想,他要不要閉關個百八十年,等這小子什麽時候會控制精元和靈力了再出關。
“小元!”竹楠拂袖用五行精元将兩人裹挾其中,立時原地出現一個絢麗五彩的兩人高的蛋。蛋內林元內府射出的氣勁還在發飙,但兩人絲毫不受其擾。
竹楠發絲和袍袖翻飛,一手掌住林元的臉,柔和又堅定道:“該怒的人是我,我們的歡愉是假的嗎?我到底哪裏做錯了讓你認為我會喜歡你以外的人……我不會,小元,我想春風一度的人只有你。”
林元羞愧又羞澀地垂下眼睫,玉白的臉蛋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睫毛輕顫,陰影落在鼻翼兩側,語氣卻委屈極了,“我知道,我懂,可能是……”
“不是可能……是一定,你如此想過,哪怕是眨眼的工夫,魇昧也能通過魇術控制它,是何時?”竹楠說罷,等了半晌沒等到林元的回答,轉身撤了五行精元攏起的絢麗五彩的蛋,背影挺拔又僵硬地向着凥女囚困的地方走去。
林元呆愣原地:“……”大竹子生氣,了?!
狼妖像塊化凍的魚貼着結界滑掉到地面,狼骨鏈始終沒離開過手。
白二和老熊貓頂着不同程度的狼狽相,一邊修整衣袍一邊修複受傷的皮膚和骨骼。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句話“怕不是瘋了!非得召這個祖宗回來!”。
竹楠行至凥女囚困的結界外停住。結界是上次凥女命狼妖捉回林元後,城主朱瑾命人額外加的一道結界,隔開了狼妖和凥女以及其他暗搓搓想借凥女之力外逃的妖怪。
按理說凥女的天光圈已經是頂級囚困的結界,除非降下天劫将天光圈披個粉碎,否則凥女根本不可能逃出來。但奈何她就是有魅力能驅使得動其它妖怪為他賣命,所以只能層層防範,以防萬一。
竹楠袍袖一揚,袖口裏倏地灑出一把細碎的琉璃似的,星星點點的斑斓落在結界上,頃刻間将結界融出一個只供一人通過的小門。
竹楠先一步邁了進去,緊随其後的是捂着不存在的腰正喋喋不休像竹楠告狀的老熊貓,只是關于林元的壞話,竹楠一向是充耳不聞,他自有他的見解。而他的見解,老星貓和白二認為偏的太離譜了,簡直沒妖性!
白二進去前看了眼剛跟上來臊眉耷眼的林元。
白二:“沒抓到魇昧?”所以不高興了?
林元搖搖頭,一撇嘴:“別再提那個千眼怪了,都是它害我……”他趕緊閉嘴轉換話題,“……妖修有心魔嗎?”
待兩人走入結界後,覆在結界上斑斓散碎的琉璃一個一個剝落,組成一條五彩光帶追在林元身後,遠遠看去像極了一條奢華炫耀的大尾巴在空中上下左右地翻飛,好不風騷。
狼妖妄想在結界口合上前闖入,不想縱身一躍後撞了個頭破血流。
因為林元的欲言又止,白二本就陰沉的嘴角更陰沉了,良久後道:“自然有,修行就是與天争命,談何容易。修行之道走的越遠,心魔越是如影随形,更甚者被心魔主控。怎麽?你連精元和靈力尚且控制不好,卻早早有心魔了。”
兩人落後竹楠和老熊貓五步遠,即便聲音壓得再低,都是妖修聽力異于凡人,想聽到的幾裏外都不在話下,更何況五步遠。
林元嘆氣搖頭,神情怏怏地盯着竹楠的背影,恨不得把竹楠背上看出倆窟窿。
是心魔嗎?他以為那是夢。
極度歡愉過後的一個不怎麽愉快的夢,竟然也能被魇昧竊到,真是防不勝防。并不打算自我檢讨的林元,思路一偏先對那個被竊到的夢惱羞成怒起來!
上次林元被狼妖用狼骨鏈倒提進來時沒看清囚困凥女的這處地方有什麽特別,如今細細打量起來,只覺得凥穴內諸多單獨囚困的大妖的待遇加在一起都不及凥女的十分之一。
他們一路走來,許多禍害妖城的大妖大怪被單獨囚禁也只是關在樹妖攏起的樹籠裏,可謂簡單至極,刮風下雨風吹日曬都是避免不了的,還要天天時時被路過的妖圍觀,簡直是恥辱。
哪像凥女不僅被鎮在三山半下,又有白二這個還算風流倜傥英俊潇灑的男人鎮守,而且還是單獨院落。
玄鐵黑門上符咒繁複嚴苛,白二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打開玄鐵黑門。
天光圈依舊像個圓柱體的輝光球,外壁看起來華麗剔透,光壁上偶有電流爬過,流光溢彩,詭異妖冶,很具有觀賞性。
如果不是幾百上千年如一日的關在直徑不足兩米的天光圈內。想必凥女每來一次都會饒有興味地研究一番這個外表華麗剔透,實則殺傷力極大的囚困陣法。看看能不能将情敵與愛慕之人的兒子扔進去烤成一個煤球。
一身灰紗衣的凥女依舊靜立天關圈內,脖頸上系着一根極細的紅繩,紅繩一段拴着子規鳥。子規鳥此時正如刺青般非立體的貼在她青白的前胸皮膚裏。
玄鐵門推開發出沉重的悶響,這聲讓人牙酸的悶響竟然沒有引來凥女的目光——她正癡癡纏纏地看着沒入胸前皮膚裏的子規鳥。
鐵門重新關好,它與天光圈是禁制本身。
林元十分不想看見這個瘋癫的女人。
一個怨氣所化的妖怪,注定這一生都活在執拗、癡癫、怨恨、仇視、憤慨中。從開智到化形再到眼下,想必身受其苦,難怪拼死也要伐骨洗髓做一個有正常七情六欲的妖。
空氣忽地一震,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聽見了一聲輕蔑低啞的冷笑。
林元眉梢一跳,掏了掏耳朵。
凥女依舊是望着子規鳥癡癡纏纏的模樣,她臉上的表情平靜淡然,仿佛剛才那聲向四面八方散開的冷笑不是她發出的。
這一幕詭異的有些瘆人。
竹楠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林元,在他眼裏林元就是一個時刻需要他保護的小可憐,但……他收回目光直視前方,與林元望過來的目光剛好擦過,像是刻意躲避一樣。
林元心理騰地冒出一把無名火,沒好氣地對凥女喝道:“笑什麽笑!雪靈血交出來!別逼我動手搶!”
白二和老熊貓自動且自覺地遠離了林元。
林元:“……”看你們那個慫樣!
又是一聲冷笑傳來,這次凥女終于纡尊降貴且巧笑倩兮地看向林元。
林元頓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衣服像被針紮一樣,“噗噗噗噗噗噗噗”成了網眼衫。
凥女陰恻恻地一扯嘴角,唇未動,聲音卻像海潮一樣不停地在幾個人耳畔回蕩。
“跟那只母雞越來越像了,不愧是同一個品種。”
“……”
母雞?
四個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不免都有些愣怔。
還是話題中心的林元最先反應過來,母雞……說的是玲珑!?
他的脾性确實與狂鳥更為相近——生性頑劣,妖力彪悍,逞強好鬥。但這都是上古神鳥後裔得到的傳承,霸道點怎麽了?!跟你有個毛的關系!
“呼啦!”
一言不合就現原形這事,林元沒少挨老熊貓和白二唠叨,但眼下已經被罵成雞的後代了,這都能忍他就真成雞了。
“哎呦……砰!”
“嗯!砰!”
老熊貓和白二沒成想離危險源遠點依舊沒個屁用!
囚禁凥女的洞穴不足百平,洞穴足夠高,卻不夠寬。
狂鳥一對羽翼舒展開足有二三十丈,氣勁和羽翼掃過石壁,碎石落入雨下。鳥身有如一座小山一樣忽地填滿洞穴。
然後,結結實實的把三個人拍在了石壁上,就連有所防備的竹楠也不能幸免。
被罵成雞後代的林元發飙了!
“啾!”
狂鳥的龐大身軀頓時擠滿了整個空間,一雙鳥眼緊貼天光壁死死盯着凥女,引頸啾鳴激起天光圈內雷電無數。凥女被困其中,險些被震碎肺腑,頃刻間雷電加身——一時間仿佛穿梭回玲珑以魂祭天召來天雷陣那天,痛苦成倍增加。
“都不許插手!”鳥出人語暴戾非常,“看好了你是怎麽被一只‘雞’打到生不如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為這幾天斷更說聲抱歉。
生病發燒狀态不好,一直沒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