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滄海桑田靜待離人
林元在竹楠閉關的竹山外睡了一宿,透過水幕似的禁制能看見山洞內的竹楠在打坐。他百無聊賴地一天來看好幾回,回回蹲在洞口一瞅就是半晌,看不見竹楠心理空落落的。
老熊貓背手從山下走來,不解風情地嚷嚷道:“小公子,吃飯了。”
林元正托腮思春到情感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回頭地沖老熊貓擺擺手,悶悶不樂道:“別來打擾我。”
“少主人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想當初老主人和夫人重傷一閉關就是上百年……”
“什麽!”林元轉頭驚駭地瞪着老熊貓,“他!他也要幾十年出關麽?!”
“你想少主人閉關幾十年,少主人可舍不得你等他幾十年。”老熊貓氣喘籲籲地打趣道。
“能飛天遁地你走上來,真厲害!”林元斜了一眼蹲在自己身旁的熊貓球。
“強身健體,”老熊貓笑呵呵地掏出一包烤竹米開始吃,“小公子請吧。”
林元毫不客氣地抓了一大把烤竹米吃了起來。
吃過早飯,兩人出了竹坊。要去向白骨精家,要五截白骨把秦清和秦月被斬妖釘斬斷的妖骨接上。
尋常妖修都有骨肉再生的本事,只是被斬妖釘斬斷的骨肉是萬萬再生不了的。
竹坊正門半人高的竹門一推開,寫着“竹坊”二字的竹牌下面挂着的一排空心小竹筒發出“咚嚨咚嚨”的響聲聲。
林元不禁想起自己回木槿城那天推開這扇門的情景——竹楠站在院中被招魂陣引來的天雷劈得渾身焦黑,老熊貓見了他只會哭。
而他當時對出現在眼前的所有人和妖都是萬分警惕的神态。
回想當時,不知道竹楠對上他警惕又懼怕的眼神是什麽感受?
林元在看細竹竿挑起的竹牌,老熊貓卻發現了蹲在竹坊門外的狐貍和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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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哪來兒小妖!”老熊貓險些踩了狐貍尾巴。
林元低頭一看,是六九佳境裏穿綠褲子的狐貍和後背插着紅楓葉假裝自己會開屏的兔子。
“你們,”林元有些吃驚,他們四個只顧着把秦月和秦清回來,竟忘了六九佳境的其它小妖,“你受傷了。”
狐貍的綠褲子破成了兩塊破布,只擋住了前面和屁股,一只腳血肉模糊。
兔子抹淚道:“我倆一路被妖精追,好不容易才到這兒,想見小主人一面。”他說着就開始給老熊貓和林元作揖。
林元趕緊閃到一邊,老熊貓倒是安然地受着,他擡眼看林元。
“要不……”林元有些心軟,狐貍和兔子是秦清的仆從,而且都是沒什麽殺傷力的小妖,出了清風路就是被追着打追着吃的命。
老熊貓無奈地擺擺手:“進去吧,那倆小貓在後山關着,等竹坊少主人出關,再決定留不留你等小妖。”
說是這麽說,老熊貓早料定林元決定的事兒到了竹楠那兒就不會有二話,他就是擺了個老管家的名存實亡的架子。
他家少主人寵起這只鳥來,真是叫妖城一幹大小妖都自愧不如。
狐貍和兔子誠惶誠恐地進了竹坊直奔後山尋主。
林元在竹坊外忽地化回原形,将被勁風扇倒在地的老熊貓用翅膀抟到狂鳥寬闊的脊背上,托起來一飛沖天。
“啊啊啊啊!”老熊貓就算再怎麽老成持重此時也要吓破膽了,他哪裏飛過這麽高,這麽快。
“砰!”一只奇大無比的鳥馱着一只瑟瑟發抖的熊貓落在白骨精家院裏時,老熊貓的頭發已經在急速下落過程中變成了掃把頭,錦袍也吹成了蓬蓬裙。
他從狂鳥背上滑到地上時,下意識捂了一下前裆好擋住外露的白亵褲。
林元甫一化回人形扭頭就見老熊貓正在做夢露經典姿勢,吓的一哆嗦跳出去老遠。
“貓貓貓叔,你幹嘛呢?”
一具骷髅眨眼間從屋內瞬移到院中,骷髅就是二人口中的白骨精,“小公子。”它對着林元恭敬地一拱手,又轉身對奇裝異服發型怪異的老熊貓拱手。
老熊貓一邊整理儀容一邊不耐煩地擺手:“不聊了不聊了,趕緊拿五截白骨來,老朽趕時間。”趕緊走,太跌面兒了!
骷髅身上的利劍依舊從後背插|到前胸,頭上盤踞的一窩彩蛇吐着蛇信子,不似上回在集市上遇見林元時那般熱情了,數不清的蛇眼只是機警地盯着林元,好似再看什麽了不得的大妖。
林元揚手一甩,一袋子幹壁虎幹蜈蚣嘩啦啦灑在了骷髅頭頂的蛇窩裏,又翻出一只手,手上空空如也。
他道:“以物換物,可否?”
骷髅頭上的上下颌骨“咔咔咔”機械地阖動起來,發出幾聲呵呵的笑聲。
“尋常白骨恐怕是接不上斬妖釘斬斷的妖骨,”白骨精道,“小公子想必也不需要那尋常白骨,既不是尋常白骨,自然不能拿尋常物件來換。”
“你怎麽知道我接的是斬妖釘所斬斷的妖骨?”林元面色不善道。
“斬妖釘萬年龜甲所制,小公子應是碰過斬妖釘。”骷髅道。
林元嗅嗅摸過斬妖釘的那只手,龜甲有味道嗎?難道是魚蝦腥味?
老熊貓又變成了雍容華貴的富态老爺,面色愠怒指着白骨精罵道:“休要趁火打劫!小心一把火将你燒成灰燼。”
老熊貓話剛落,林雲非常配合地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阿嚏!”
只見他口鼻迸出一團火焰,直噴向骷髅頭頂的蛇窩。
“……”
正吃幹壁虎幹蜈蚣的一窩彩蛇眨眼間成了一窩焦糊的蛇幹。
神鳥後裔狂鳥屬火,所以他天生不怕火;并且他又是雪靈後裔,天生不怕冷又不怕水。可以說林元是一個很矛盾的妖體。
神鳥之火堪比三味真火,骷髅複活頭頂的那窩蛇好生耗費了一番工夫,但還是沒忘了讨價還價。
“小公子與少時一般,”骷髅似是很無奈道,“且聽我把話講完。”
林元搓了搓沒控制好冒焦煙的鼻孔,沒再打噴嚏,看着那窩蔫了吧唧的蛇,心想造孽啊,紅燒應該比烤了好吃。
“尋常物件我這裏不缺,還望小公子返回雪山之巅時,送再下一個雪靈,其餘別無他求。”骷髅說罷将自己五指并攏伸向林元。
“不許煉丹煉藥,不許扼殺,不許奴役,不許轉贈。”林元并沒手伸手接骷髅的白骨。他算是半個雪靈,自然不可能看着妖醫白骨精虐待雪靈。
“哈哈哈……小公子多慮了,妖醫怕死,恐怕哪天天降橫禍,也好用雪靈寄存一下我這殘魂殘魄。得之我幸,如若得了必然好生供着。”骷髅笑道。
老熊貓捋着花白胡須,眯着熊貓眼,似是在斟酌白骨精的話是否可信。而林元那邊已經攥住白骨精伸到面前的五指,“咔吧”清脆的一聲,掰下了五截指骨。
白骨精被掰斷的骨節很快又長了出來,還遞到眼前攥握了幾下,适應着新生出的五根手指。
“恕不遠送。”說罷頂着一頭打蔫的蛇又瞬移回屋內。
出了白骨精家,一直沉吟不語的老熊貓若有所思道:“天降橫禍?”
林元也覺得這具骷髅話裏有話,他問:“貓叔,他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一具骷髅骨頭架子上非得插一把利劍,頭頂還養了一窩蛇,真是夠怪的了!
“它本是蛇妖,作孽太甚身毀魂未消,逮住一個修行幾百年的相顧屍,強|占屍|身後兩廂共存,改頭換面成了妖城的妖醫,如今算得上一個好妖……這事想來已有上百年了,那時你與少主人還未出世。”老熊貓不想再被狂鳥帶着狂飛,所以出了門抓起林元的胳膊踏風而行,轉眼回到了竹坊。
他推開竹坊門繼續道:“相顧屍是一種戴罪賜死的古屍,雙手反綁,戴着刑具和戈或劍,具體戴着什麽要看朝代,相顧屍靈魂不死,以屍的形态繼續活動在幾界,只是不被常人所見。”
“難怪他禦蛇之術了得,又身負白骨之術,也算是個奇妖了。”林元興味盎然道,“回頭得空去問問他死于哪朝哪代,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要被利劍胸穿賜死哈哈哈哈……”
老熊貓在心理給白骨精燒了一打紙錢。心道,忍着吧骷髅,誰讓你從良做好妖了呢,不過你不從良估計也打不過這位小祖宗。
後山竹屋外,狐貍和兔子眼巴巴地趴在結界上瞅着屋裏的兩只小貓。
貓妖三兩百歲着實不算大,秦疆身隕前一千八百多歲也不過是正直壯年的貓妖,眼下一黑一白小貓在衆人眼裏就是兩只小奶貓。
林元和老熊貓各打開一道結界,狐貍和兔子迫不及待跑進去圍着受傷的主人叫喚。
秦月被林元打的有些慘還在昏迷,秦清聽見狐貍和兔子叫也只是擡頭對着兩只小妖叫了一聲。
林元将白骨抛擲空中,五截白骨被萬物之靈包裹沖秦清和秦月飛去。
妖骨再生痛苦異常,秦月疼醒了,眼神迷茫間鎖住了小白貓,顧不得蝕骨之痛,先百般疼惜地舔了舔小白貓的臉。
兩只小貓交頸輕蹭,虛弱地叫着。
林元聽不懂,但能看懂,他……特麽好想竹楠!
出了後山竹屋化作一只大鳥奔着竹楠閉關的竹山飛去。
他這一等就是兩月有餘。
狂鳥一直蹲在竹山山頂,竹葉落了一身,落下時是綠葉,如今已是枯黃的葉子。
山洞結界打開時,林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啾”狂鳥一歪頭,诶?他明明叫的是哥哥。
竹楠神采奕奕玉樹臨風地站在山洞外,仰頭看山頂的大鳥,溫柔道:“下來。”
雙翼兩月未舒展,乍一展開遮天蔽日。
林元未化人形,大鳥撒嬌似的圍着竹楠飛了一圈,竹葉如暴風旋渦頃刻間将竹楠裹成了一個大繭。随後狂鳥呼扇羽翼将竹葉扇了個精光,獨留竹楠長身而立,發絲與袍袖翩跹飛舞,面帶寵溺又縱容微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玩鬧。
“想我了?”
狂鳥落地,體型龐大走起路來笨拙,它走到竹楠面前小心翼翼地展翅将竹楠攏緊,寶貝地用黃白的鳥喙蹭着竹楠的側臉和左耳鬓那撮五彩頭發。
“啾!”是。
林元自以為壓制住了因興奮渾身亂竄的靈力,又自以為非常小聲的叫了一聲。
實則後山竹屋裏的狐貍和兔子直接“嘎嘣”一下倒地不起,被狂鳥這聲啾鳴震暈了過去。
正挖竹筍的老熊貓,手裏的小竹鏟“咔咔咔”碎成了齑粉,這還不算完,竹葉被勁風掃落如牛毛将老熊貓結結實實地埋了。
竹楠愛不釋手地撫摸着鳥腹柔軟順滑的羽毛,鼻尖嗅到了林元身上的味道,于是迫不及待的将林元化回人形。
“咦?”林元收回攏住竹楠的兩手,驚奇地看看自己的翅膀沒了!
他還不想變回人形,人形較之竹楠纖細又矮,也只有做大鳥的時候才能将竹楠霸道地擁住,哎,還沒過夠瘾呢。
竹楠勘破他那點小心思,一手托住他白玉似的臉蛋,拇指腹擦過淡粉的眼尾,聲音低啞道:“不是想我了嗎?”
“嗯,”林元突然害臊起來,低頭垂眸一副羞臊模樣,又總是撩眼皮瞄一眼正熱切地望着他的竹楠,“就,你傷好了嗎?”
“想知道嗎?”竹楠目光裏的熱烈有如烈火,眼看就要将後山竹林付之一炬,他牽起林元的手,踏風而上,随後踏着随風搖曳的竹稍,一路急切又興奮地飛回青竹小樓卧房。
交疊着摔在竹榻之上,兩個多月未放下的四面竹簾齊齊落下,将一方竹榻及竹榻上纏綿的二人掩映住。
一時間只聞情動的呼吸聲,以及難耐的呻|吟。
竹楠身體力行的讓林元知道他傷好了,而且身強體健勇猛非常,可以陪他徹夜不眠只做最親密無間的歡愉之事。
林元承受不住的幾次要逃,都被抓了回來。
“……之前五十年……我不在……你怎麽過的……”林元被折騰狠了,也不反抗了,任由竹楠狼性大發。
“去看你……只是你不認得我……”想起過往,竹楠不免傷感,懲罰性地索吻,加重了力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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