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醜

第8章 ☆、心意

“黎景貞！”一雙有力的手抓住我，順手一帶。

我跌坐到馬背上，背後靠着一個溫暖的胸膛。

耳邊都是馬蹄踏過煙塵的聲音。

我緩緩睜開眼睛，是謝嘉平。

他一只手抱緊我，一只手抓着馬缰，沒一會就把山崩地裂甩在後頭。

等到走得足夠遠，謝嘉平才放慢速度，勒緊了馬缰停了下來。

我一時無法動彈，還是謝嘉平把我抱下馬背。

耳邊還是山石坍塌人群淹沒的聲音。

“黎景貞？”一雙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臉。

我沒有反應。

“黎景貞？”聲音是熟悉的。

我漸漸擡起眼皮，嘴唇抑制不住地顫抖。

視線慢慢地聚焦，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謝嘉平。

他的臉上有點髒，溫和的表情帶了一絲焦急，“黎景貞？”

他又喊了我一聲，像在确認我的安全。

我一張口，卻是一顆豆大的眼淚落下來。

謝嘉平看了我一會，無聲地抱住我，一雙手拍了拍我的背，“別怕，都過去了。”

我靠在他的肩頭，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聲音卻是極其好聽的。

我仰着頭，睜大了眼睛，眼淚無法克制地流淌。

僵硬的手，緩緩地抱緊了眼前的人。

逃過一場泥石流。

卻放任自己，陷入另一場命運的泥石流裏。

失去當地人的指引，在黎城的森林裏，我和謝嘉平迷路了。

到了第三天，謝嘉平把最後的幹糧給了我。

“謝公子……”

“你吃吧。”謝嘉平還是往日淡淡的笑。

我艱難地咽着手裏的餅，喉嚨裏哽了一根刺一般。

半夜從睡夢中醒來，見謝嘉平坐在篝火旁，不知在出神地望着什麽。

我直起身子，卻見他盯着一把紙扇子發呆，指腹反複在一行字上來回摩挲，目光溫柔得像在凝望一個戀人。

這個扇子謝嘉平總是挂在身側，極少拿下。

扇面題的詞筆跡潇灑，落款人是寧王的名字，白祈天。

謝嘉平那溫柔缱绻的眼神，讓我一愣。

我似乎從未想過一個問題。

謝嘉平是懷安禦史，家世顯赫，留在懷安，自然是前途無限。

為什麽非要明明知道萬分危險，還要和寧王叛逃？

謝嘉平，為什麽獨獨，待寧王不一般？

聽到聲響，謝嘉平轉過身來看着我。“吵醒你了？”

“……你是在擔心寧王嗎？”我思想放空，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問了個多冒犯的問題。

謝嘉平凝視着我，遲遲沒有回答，忽然他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黎景貞，我有個秘密，你想不想聽？”

我呆滞地擡眼看他。

“很多人知道我年少游學歸來之後性情大變，從前膽小懦弱愚鈍無比，回來後卻記憶超群六藝精通，其實世上哪有這樣的性情大變？只不過，原來那個謝嘉平，消失了而已。”

“我并不屬于這個世界，我是另一個世界的謝嘉平，那裏我是黑道世家的少主，一場車禍把我帶到了這裏，帶到了這具身體裏，那一年，我接受了我古代的身份，回到了謝家。”

“而我也是，在那一年，遇到寧王的。世界上有一種人，你遇見他，并不覺得有什麽，可是分開後，才知道三分相思真會入骨。”

他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話都聽不懂？何況，我跟他什麽交情，為什麽他要告訴我？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告訴你？”篝火的影子，倒映進他墨色的眸裏，狀若瘋狂，“因為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手指發酸，眼角微熱。

我的确不會告訴任何人。

作為一個人質，我的選擇不多。

然而，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否則我也不會……

“黎景貞，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真實的身份，我不怕告訴你另外一個秘密。”

我也不會……也許不會……喜歡上你……

我渾身冰冷，想捂住耳朵，他的聲音卻清晰無比地響起。

“黎景貞，我喜歡的人，是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