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接受
黎仲回到家，就見紀柔一臉忐忑的跑出來。他以為紀沫出了什麽事，焦急的就要往房間跑。紀柔見狀，趕忙拉住他，跟他解釋：“紀沫沒事，我就是擔心你們家是不是為難你了！”
她說完，黎仲的臉色才有所緩和。
“沒事，我都跟他們說清楚了。裴家的人，不會再來糾纏了。”
紀柔也是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就那麽說清楚了？我還以為他們會給你施壓呢，我聽別人說，裴晗最近的想法一直很偏執，沒想到那麽容易就放棄了。”
黎仲表情微微有些動容。如果真是這樣，那裴晗的心理真的是出現問題了。
他給裴祈炎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了這件事，叮囑他有機會的話快帶裴晗去治療。現在，他能為裴晗做的，只有這個了，他沒法給的更多。
紀柔又詢問了些後續的治療工作。當黎仲說最好的辦法，是讓她正視過去時，她的表情變得格外糾結。
“你的意思是要讓紀沫恢複健康，就要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情。那到時候，我跟爸爸該怎麽面對她啊！”
黎仲能體會她現在的心情。這麽多年，她早就把紀沫當成了親人，如果全都揭穿的話，紀沫說不定會對他們産生隔閡。可現在這事不能避免，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你也別那麽悲觀，這麽些年你對紀沫的好她也是記在心裏的。感情這種事，不會因為一件事而一筆勾銷的。”
“能這樣最好。我爸爸最近正在做財産分配，把大頭給了紀沫。我也沒什麽意見，她現在這種樣子，以後在婆家面前難免會吃到虧。現在讓她經濟基礎強硬些，以後面對別人也能有底氣些。”
“我不會讓她吃到虧的。”
紀柔笑道：“我知道你疼她，但我們也想為她多做一些事。你們家對紀沫不滿意，還因為她是私生女對不對？我們家現在就是要讓別人看到，我們對紀沫是足夠的重視的，讓別人知道她是有靠山的，沒人是能欺負她的。”
“你們那麽為她着想，即使以後她想起來了，也不會太在意的。”
紀柔嘆了口氣，有些迷茫的說道：“能這樣最好了。”
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麽。黎仲回房間去看紀沫，至于紀柔，則是到廚房為紀沫煲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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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仲進了房間，紀沫剛好醒了。見他回來了，她立刻笑的眉眼彎彎，邀功似的跟他炫耀：“我今天讓姐姐拉開窗簾，看到陽光我沒有強烈的排斥反應，我堅持了五分鐘，才讓姐姐把窗簾拉上的。”
黎仲揉了揉她的腦袋：“是啊，紀沫最厲害了。”
聽到他的誇獎，紀沫心滿意足的鑽到他懷裏拱了幾拱。驀地，她是想到了什麽事，頭一下子啊擡起來，對上他的眼睛，問他：“你今天去哪裏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黎仲伸手理了理她亂了的頭發，言簡意赅的說道：“回家。”
“回家幹嘛啊！”紀沫的臉立刻變得苦大仇深起來，黎仲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就寬慰道：“沒事，只是聊了些家常的事，不是說你。”
“真的？”
“嗯。”黎仲把她的腦袋揉到懷裏，悶着她不讓她再胡思亂想。靠在他胸口，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紀沫迷迷糊糊的又睡過去了。
黎仲見狀啞然失笑，只能将她平放到床上，蓋上被子任她去睡了。
紀柔忙活了一下午，晚上的時候，桌上的菜式十分的豐富。紀沫一見就兩眼放光了，扒着紀柔的手臂，死活不肯放手。
“姐你最好了，跟着你有肉吃。”
紀柔一副嫌棄的表情：“說的好像你在黎仲家受了委屈似的。你也不看看，你在他家住了一個月，你的臉都圓成什麽樣子了！”
紀沫聽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這不是再誇你嘛！”
因為餐桌上多了一個人，所以紀沫的話多了許多。其他兩個人見她變得活躍了，臉上的表情都很欣慰。黎仲表示讓紀柔有空多來陪陪她，紀柔二話不說的就答應了。
紀柔走之前，問黎仲什麽時候接受下一步的治療。黎仲說大約再過一個星期，紀柔沉吟片刻，跟他說好，還說會回去讓她爸做好準備的。
她走後，黎仲回到房間，就見剛洗完澡的紀沫在床上做拉伸運動。他無奈的搖搖頭，走上去問她：“你在做什麽啊！”
紀沫也沒看他，專注着手頭上的動作，答道：“減肥。”
黎仲笑出了聲，他知道她在意剛才紀柔說的話，覺得自己真的變圓了需要運動。他坐到床上，一把抱住了她。被打斷了的紀沫心情顯然不是很好，在他懷裏一個勁的折騰，說還要運動，讓他不要亂來。
亂來？他要亂來，哪會在這個時候。
黎仲緊緊的箍着她，說：“你不胖，肉肉的健康。”
他本來是想安慰她的，誰知肉肉的這詞用的非常的不好，嚴重打擊了某人的自尊心。
“你放開啊，我現在要做仰卧起坐了。”
黎仲被她折騰地力氣都快沒了，只能幹脆的把她壓在床上。見紀沫還是不聽話，他板起臉，一本正經的對她說：“聽話。”
師生模式一開啓，紀沫就安靜下來了。她可憐巴巴的望着他，老老實實的回道：“是。”
黎仲滿意的點點頭，吻就落到了紀沫的眉心上。她眨巴着眼睛，臉瞬間變得紅彤彤的。黎仲被她可愛的樣子弄得心動了，他松開了壓着她的手，手肘撐在她頭兩側，捧着她的臉，從額頭，到鼻子，接着吻落到了她的唇上。
紀沫陶醉的閉上眼睛，伸手攬着他的脖子，将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些。現在的氣氛不是一般的好。溫柔缱绻的幾乎要人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兩人回過神放開彼此後，都有些氣喘，嘴巴也是腫腫的，看起來水潤又有光澤。
“喜歡。”紀沫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我喜歡這樣。”
黎仲握住她的指尖，低下頭又親了親她。那種心動的感覺，怎麽壓抑都壓抑不了。
何止她喜歡，他也是喜歡的不得了。
只是，和平安逸的生活，不可能一直過下去。
那天晚上，黎仲本來說是要帶她出去兜風的。可車子開着開着，又開到了那個充滿噩夢的地方。
雖然經歷了上次的治療，她的狀态好了很多。很面對這個有很多不好回憶的地方，她本能的充滿排斥。
黎仲将車停在路邊，兩人下了車後，就手拉着手在人行走道上走。天黑黑的，雖然有路燈，但周遭的環境，依舊充斥着鬼魅。紀沫緊緊拉着黎仲的袖子，膽戰心驚的左右看了看，就拽住他，懇求的說道：“我們回去好不好？”
黎仲看她那麽害怕，也是心生不忍。可這種時候要是不拿出勇氣去面對，她永遠只能停滞不前。想要改變行為，首先就是要糾正她的認知。
“再等一會兒好不好，我們再走一會，很快就回家。”黎仲手握着她的肩膀，溫柔的安撫着她。同時他四處張望了會，細心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很快，他們突然覺得眼前一亮，一輛黑色的汽車從拐角處駛來。紀沫的表情瞬間變得呆滞，想要跟黎仲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口。除此之外，她的腳下也跟灌了鉛似的，想動都動不了。
正當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時，黎仲突然牽着她的手，急速朝前跑。紀沫瞳孔一下子放大，面前的人不再是黎仲，而是一個頭發淩亂的女人。
“媽媽，媽媽。”紀沫無助的叫着，突然轉過頭，在看到車裏的人時，她的頭像是要炸開來似的，疼的她不由得慘叫出聲。
黎仲見她崩潰了，趕忙停下步子。紀沫蹲在地上，又是叫又是哭的。她無助的模樣，像是一把利劍，刺到了他心裏。
“沒事的紀沫，沒事的。”他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他要做的，就是幫助紀沫，走出那個夢魇。
“紀沫你聽我說，深呼吸，現在深呼吸。”黎仲捧起她的臉，強迫她讓她看着他的眼睛。可她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眼睛也被眼淚糊了，什麽都看不清。
黎仲狠狠地掐住她的人中，因為疼痛，紀沫的注意力被轉移了，黎仲幫她擦了擦眼淚，見她眼睛恢複了焦距，就知道她的思維被喚了回來。
他捧着她的臉，說：“呼吸，現在深呼吸。”
紀沫看着他的眼睛，開始呼吸放松。黎仲感覺她僵着的四肢軟下來了，心中大喜。他繼續引導着她，開始發問。
“好了紀沫，現在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紀沫聽了一怔，像是不願意接受，她閉上眼睛不停的搖頭：“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黎仲知道她在逃避，繼續發問：“你知道的紀沫，你看到了是不是？我知道這很痛苦，但這些都是過去發生的事，那些事影響不到你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你只要說了，就能變好，你不是一直都想快點恢複健康，好跟我在一起嗎？”
紀沫嗚咽出聲，她搖着頭，淚如雨下。黎仲也不逼她。揉了揉她的肩膀，讓她放松下來。就這樣過了一會，紀沫看着黎仲，無助又絕望的說道：“是爸爸，是爸爸，他要殺我跟媽媽，他開着車來撞我們。”她說完，像是失了力氣似的，倒在了黎仲身上。他緊緊的抱着她，任憑她在那裏哭泣，安撫道：“你做的很好，紀沫，已經沒事了。”
說着，他看着從車裏下來的紀城南，臉色晦明不定。
紀城南看着女兒痛苦的樣子，心裏疼的像刀割一樣。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手使勁捶着自己的頭，一邊捶，一邊說：“是爸爸不好，紀沫，都是爸爸的錯。”
紀沫聽見紀城南的聲音，哭聲一滞，她木讷的轉過身，看着他悲痛欲絕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的動容。
、黎仲看着她的樣子，心疼的将她攬在懷裏，另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讓她再看下去。
雖然記起來了，但不意味着她能立刻接受。接下來的事，還需要時間來調節。
紀沫回到家，神色恹恹的，很快就睡過去了。黎仲見她安定下來了，就走出房間，到外面開門讓紀城南跟紀柔進來。
經歷了剛才的一切，他像是瞬間老了十歲。紀柔扶着他，看着一貫強硬的父親變成這樣，她也很難受。
幾個人坐定後，紀柔率先詢問紀沫現在的狀況。
“她還好吧，我感覺她受的刺激很大，等她醒了會不會受不了再崩潰啊！”
黎仲搖搖頭：“應該不會，她接受的還算不錯，只是不肯相信罷了。”
聽他那麽說，紀柔的心多少定了定。考慮了一會，她顫顫的開口：“那我做的那件事呢，她會想起來嗎？”
黎仲搖搖頭：“我也不清楚，要看她醒來的狀态是怎麽樣的。不過，記憶恢複的可能性很大，畢竟…….”他頓了一頓，看了紀城南一眼才把話接下去：“她父親給她的打擊是最大的。”
紀城南聞言身體一僵，然後悔恨的低下頭。
紀沫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起來。這個晚上，屋裏的幾個人都沒有睡覺。一個個強撐的精神，等着紀沫房裏傳來動靜。
她醒的時候并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黎仲聽見聲音，立刻就跑到房間裏。就見她坐在床上，神情有些呆滞。黎仲心裏一緊，正害怕着，紀沫哭着朝他伸出了手：“黎仲……”
他趕忙過去抱住她。她在他懷裏不住的顫抖，哭泣。然後看到紀柔跟紀城南，立刻變成了受驚的小鳥，指着他們讓他們出去。
“你們走開，不要過來，出去！”
紀城南跟紀柔都面露絕望。黎仲朝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會意後就出去了。房間裏只剩他們兩個後，紀沫才對他打開了話匣子。
“我都想起來了，是他們，是爸爸要開車撞我們，媽媽才會被前面的卡車撞到。後來我回家，姐姐她又把我推下了樓…….”
她能把事情都說出來，就說明那些事她能正視了。至于對她爸爸跟姐姐，時間長了，自然能面對的。
“怎麽辦啊，我現在只有你了；他們都想害我，想要殺掉我。”
黎仲把她的頭擡高，讓她看着他，等她平複了一會，才繼續發問：“你真是那麽覺得的？”
紀沫點頭：“當然，我都想起來了。”
黎仲知道她現在只是受刺激太大，一時轉不過彎來。他也不急，耐心的引導她：“那你覺得這些年他們為你做的是什麽？是因為要害你嗎？”
紀沫呆了一呆，眼前好像浮現出她這些年在這個家的種種。爸爸從來都沒有打過她，雖然一直很嚴厲，但對她基本是有求必應。而且，他也沒因為她是私生女而把她藏着掖着，他帶她參加家族聚會，想讓家裏的人都接受她。
至于紀柔，這些年她們真的很要好。小時候沒人跟她玩，是紀柔跟她一起玩娃娃，完過家家；她看了恐怖片不敢一個人睡時，是紀柔到她房間陪她一起睡的。而且，凡是她喜歡的東西，她都會滿足她。
以前，她一直為這些而感動的。覺得她一個私生女，竟然能有那麽好的爸爸跟姐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可現在，這些好，她有些分不清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別的了。
她晃了晃頭，覺得頭疼的厲害。黎仲知道現在她腦子裏的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時間去慢慢消化。他伸手為她按太陽穴，讓她放松。見她臉上的表情沒那麽糾結了，他就繼續開導她：“紀沫，你一直很感激你的爸爸跟姐姐，你知道他們這些年是真心對你好的。你現在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們當年對你做的事，對不對？”
紀沫點了點頭。
黎仲見她聽得進去，就繼續往下說：“可你要知道，這個世上誰都會犯錯。有的人犯了錯，就想着去掩蓋，可有人犯了錯，就會盡力去彌補。你的爸爸跟姐姐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犯了錯，所以才會把事情跟我說。他們沒有隐瞞，就是希望你能得到完全的恢複，就是希望你能一直好好地。”
紀沫聽了怔了一怔，然後低着頭，像是在思索什麽。
黎仲對她的恢複情況很滿意，他攬着她的身體，說：“你爸爸他啊，為了你以後嫁到我們家能不受欺負，把自己財産分了好大一部分在你名下。他知道自己做錯了，所以在盡力的彌補你。”
紀沫呆了一下，随即眼淚就下來了。黎仲伸手為她拂去眼淚，鼓勵她：“他們都認錯了，紀沫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所以重新試着接受他們，好嗎？”
紀沫猶豫了一會，雖然表情很嚴肅，卻還是點了點頭，示意她願意。
到此，黎仲的心才算完全定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