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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己也開始鼓弄這些了。

“竟是個鬼精靈。”大太太笑嗔着點了點錦繡的頭,卻并不責怪。一時紅玉也湊過來說笑,兩個丫頭特意說着孩子氣的話,便叫大太太更加開懷,只覺這一路過得飛快,笑聲中這馬車就是一停,錦繡先起身挑了簾子,便見眼前,一座朱門高牆的府邸,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第 13 章

錦繡剛剛跳下車,扶着大太太下來,便見那朱門後頭一個門房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躬身笑道,“姑太太回來了?”他一邊殷勤地幫着府裏的仆人停車,一邊笑道,“小人已經打發人去通知郡主了,姑太太稍駐駐腳。”

“又不是外人。”大太太便微微搖首,扶着錦繡與紅玉往裏頭走。還沒走幾步,便見朱門大開,一名渾身绫羅的中年美婦快步走了出來,後頭一大堆的丫頭婆子護着她,那美婦見了大太太,目中便微微發紅,上前便拉住了大太太的手,紅着眼圈道,“你這沒良心的,這都多久沒回來了!”一邊說,便一邊拉着大太太往府裏去,口中道,“外頭冷,咱們去裏頭歇。”

正是南陽侯的正室福昌郡主。

若不是不想叫自家兄嫂看到如今自己這副形如槁木的樣子,大太太也願意常來,然而口中卻笑着道,“铮哥兒和柔姐兒離不開我,因此才……”

“我還不知道你?”才進了屋子,福昌郡主便将大太太按在了身邊,冷笑道,“你那府裏的老太太,整日家沒個消停!铮哥兒不說,就說柔姐兒,不就是前些年多見了你幾面,那老太太就往外頭傳出六姑娘不願孝敬祖母,只知道與自己的親娘親近的話兒麽?”想到那之後,六姑娘在一衆親戚的勸說下不常與這苦命的小姑子親近,福昌郡主便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水光,說道,“莫不是就因為我當日勸了柔姐兒幾句,你便連我也恨上了不成?”

“嫂子這說的是什麽話。”大太太想到當年的事兒,心裏也難受,卻嘆道,“嫂子是為柔姐兒好,我是知道的。”一個女孩兒,若是連祖母都不孝敬,這樣的名聲傳出去,那就算是毀了。如今六姑娘日日伴在老太太的身邊,不管心裏怎麽想,可是在旁人的眼裏,這不就是孝順了麽?

老太太這些招數,不就是為了叫她母女二人分離,拿刀子割她的心麽?

見大太太面上怔怔,福昌郡主便心裏難過。她嫁過來時大太太還沒有出閣,雖然大太太行事淡然了些,不過卻并不是找茬的那種小姑子。姑嫂兩個人相處的便極好,又因着當年一些舊事,因此兩人更似姐妹。卻不想一朝錯嫁,竟将這妹妹給推進了火坑,她日日受此煎熬,也覺得恨意難消,便罵道,“那老穩婆!當年咱們南陽侯府的小姐,出去了誰不說聲好,就叫她生生給糟蹋了!”一邊說便一邊含淚道,“這些年,你回來的越發少了,可是怨了你哥哥和我,未曾給你張目?”

怨麽?

大太太心中便泛起了一絲波動,許久,方淡淡道,“我知道,咱們府裏也艱難。”南陽侯雖然還掌兵權,然而卻并不受如今的聖人信重,行事便頗有忌諱。更何況如今得聖人信任的,正是她那薄情寡義的丈夫,因這,南陽侯便不能擅動。

更何況,當年她與那人,是得聖上賜婚,一旦南陽侯對這婚事不滿,那就是對聖人不滿,到時候一家老小,也就完了。

賜婚啊。

大太太的目光飄遠,仿佛見到當年,她知道要嫁給那人時,羞澀與歡喜的面容。

當年隔着簾子看到了那人,英武挺拔,仿佛是一座山一樣叫人心安。她多麽喜歡他啊,還有榮耀的賜婚,哪怕是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可是那個時候,當他掀起她的蓋頭,對着她微微一笑時,她也憧憬過幸福的吧。

新婚的時候,他們也曾經琴瑟和鳴,柔情蜜意過的。

只是這幸福失去得太快。他有了通房有了妾室還有了表妹做的二房,從前的情誼,就仿佛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叫人寒心。

“是我和你哥哥對不起你。”福昌郡主垂淚道。

當年他們兩人,一心想要給這唯一的妹妹挑一個世上最好的夫婿,那真是看遍了京中一切适齡的勳貴子弟,卻都帶着幾分不足。不提別的,這些子弟,從小,都是有通房丫頭的。

南陽侯府幾代以來,府裏的主子爺們都是不染二色的,因此為了妹妹以後的幸福,夫妻二人便一門心想找一個不納妾,可靠的男子。這一挑就挑到了大太太十七歲上,年紀就有些大了,正在夫妻二人都有些焦慮的時候,當時的英國公齊闵,就出現在二人的視線中。

二十歲了,據說連個通房都沒有,況當時齊闵已是國公,這樣的人才,可不就應該配南陽侯府的小姐麽?細細查過,确定了齊闵是個老實的,南陽侯方才稍稍透了話兒過去,順便提點了一下那英國公,他們大家士族,滿門簪纓,很應該得聖人賜婚一下的。當時只是為了擡高大太太的身份,叫那國公府更看重一些,卻沒有想到造成了日後大太太的悲劇。

天知道當年知道二太太的娘家能堵上門暢快地大罵時,南陽侯夫婦心裏是什麽滋味。

“哥哥嫂子疼我,我是知道的。”當年的舊事,每每想到,就如同是在大太太的心裏捅刀子。如今年紀大了,有了兒女,又對英國公沒了期盼,大太太竟覺得日子過得松快了許多,見自己的嫂子是真心難受,便在一旁噙着淡淡的笑容道,“況當年,哥哥嫂子分了一半的家當給我,如今,日子也過得并不艱難。”嫡枝的一脈,只有她與南陽侯二人,出嫁的時候,她的哥哥咬着牙平分了家財,憑着這些嫁妝,她也不必去靠着那靠不住的國公府,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見大太太微微斂目,錦繡與紅玉便無聲地站在她的身旁。

這些她們參合不了,倒不如做個透明人。

“我們只你一個妹子,怎麽做都是應該的。”福昌郡主按了按眼角,便嘆道,“罷了,不說了,好容易你回來一次,竟是惹你傷心。”她一擡頭,便見到了身上穿得一模一樣的錦繡與紅玉,便是一怔,顯然是覺得這兩個丫頭穿得有些太好了。

方才入府,她只顧着拉着大太太,便沒有看到這兩個丫頭的一身行頭。如今看她們衣襟上挂着珊瑚牌子,脖子上珊瑚項圈,尋常的小姐都沒有這般貴重,便微微皺眉。有心說些什麽,卻見大太太在錦繡給她遞茶時難掩的溫和,想到六姑娘也是這般年歲,便在心中一嘆,強自将滿腹的話咽了下去,只笑道,“這是新來的丫頭?怎麽不見芳芷蘭芷?”

說起了這個,大太太便露出了幾分笑意。錦繡穩重,紅玉活潑,言談間卻有是一派小孩子的天真可愛,便叫大太太覺得這日子過的還有幾分鮮活氣兒,此時便指着紅玉笑道,“嫂子看看,她是誰?”手中卻将錦繡拉在身邊摩挲。

“這個,倒也有些面善。”福昌郡主細細看了笑嘻嘻的紅玉,便遲疑道,“可是在哪裏見過?”

“是容繡家的丫頭。”大太太便在一旁笑道。

“竟然是她!”福昌郡主便撫掌驚嘆道,“她的女孩兒,竟都這麽大了。”之後神色就是一整,嘆道,“當年,也只有她對你忠心了。”當年四個丫頭,叛了一個,走了兩個,她如何能不知道,便對着紅玉招手道,“過來叫我看看。”見紅玉果然走到她的面前,便摸着她的小臉道,“果然與容繡有幾分仿佛。”又問,“你娘可好?”

“有太太在,娘過的很好。”紅玉忙笑道。

果然聽了這個,福昌郡主面上笑意更盛,對大太太道,“也是她離不得你。”之後便冷笑道,“那兩個小蹄子,以為離了你便能将日子過的好了麽?到底敗了家業嫁錯了人,前些年,想着投回咱麽府裏不成,又想着去找你,叫我知道了,連她一家子都丢出了京城,如今還不知在哪裏打饑荒呢!”

“當年便是主仆緣盡,多說何意呢?”大太太便淡淡道。

“我就怕你心軟。”福昌郡主嘆了一聲,面上掃過被大太太拉在身邊的錦繡,微微猶豫,卻還是喚過一個丫頭耳語了幾句。那丫頭聽了便挑簾子出去,不過一會兒便回轉回來,手中托了一個盤子,上頭是兩份一樣的東西,各有一個精致小巧的荷包,一副嵌紅寶祥雲紋飾手镯。這丫頭含笑将這兩樣給福昌郡主過目,便聽她笑道,“前兒外頭獻的,給兩個丫頭玩兒吧。”

紅玉見大太太颔首,便脆生生地道了謝,收了其中一份。那丫頭便将另一份給錦繡看,錦繡卻曉得,若不是因紅玉娘親之故,這位福昌郡主也不會給兩個丫頭東西,一時便有些猶豫。大太太在一邊看她不動,便笑着點她的頭道,“平日裏,是誰叫紅玉姐姐叫得那樣勤快的?今日竟不敢應承了?”

福昌郡主見大太太目中含着笑意,便在心中啧啧稱奇,不知這兩個丫頭哪裏竟投了這小姑子的緣法。卻見此時那小丫頭便微微紅着臉給自己福了福,收好了東西便又依偎在大太太的身邊,十分孺慕的模樣,便在心中微微一嘆。

若是此時,站在大太太身邊的,是六姑娘,就好了。

心中正想着心事,便聽得大太太擡頭笑道,“今日,卻是有一件事兒,求着嫂子與哥哥說一聲了。”

“一家人,何必說個求字。”福昌郡主笑嗔了一句,便聽着大太太将二太太央求之事說了,初時不顯,最後,面上卻露出了幾分為難之意。

“嫂子覺得難辦?”大太太疑惑問道。

扒拉着手上的茶蓋許久,福昌郡主面上掙紮,到底一嘆道,“罷了,不管如何,我應了。”只是面上,尤帶了幾分憂慮。

第 14 章

若不是兄嫂從來都有求必應,大太太都覺得這一回福昌郡主是在作态敷衍了。只是想到一貫自己這嫂子的作風,她便真知道事情不大好辦,忙說道,“若真是為難,便算了。”與二太太再好,可是在她的心裏,還是娘家親近些。

“這個……”福昌郡主擰着手中的帕子,欲言又止。

見她目光閃爍,錦繡便知道有些事似乎她不應該知道。忙與大太太笑着央求道,“好容易回了府,好太太,你也叫奴婢見見世面好不好?”一邊說便一邊露出了乞求之色。

她心中也知道,這一回只怕是真有什麽內情。只怕涉及的,還是上頭,乃至宮裏的争鬥,這些于一個丫頭而言,聽了并不合适,甚至知道的多了,會有生命之危。

只因這福昌郡主出身極高,父親乃是聖人唯二活着的兩名異母弟中的一位,受封陳王,雖然在朝中并不擔任職務,可是在宗室之中卻很受歡迎,與聖人的感情也十分親近,如安插一個校尉不過是件小事,朝中大臣多會給這個面子,如今卻似乎為難,便必有蹊跷之處。

福昌郡主聽了,目中就一閃,頗覺錦繡很會看人臉色。見大太太面上猶豫,便笑道,“還有紅玉,就叫她看看,當年她娘住在哪兒。”一邊說便喚過方才的那個丫頭,只吩咐道,“帶着你們妹妹好好的逛逛園子,不可拘束了。”

見她這般吩咐,大太太也并不是愚鈍之人,立時便想到了幾分,心中一嘆,便溫言與錦繡紅玉道,“這是在自己個兒的家裏,無需多禮。”又對着那丫頭道,“這兩個丫頭我就交給你了,可看着點兒。”

“必不會叫妹妹們受委屈的。”那丫頭便笑道,一邊來牽錦繡的手道,“若是叫妹妹磕破一點兒油皮兒,您罵我。”

“竟在自己家裏都不放心?”福昌郡主駭笑道,“莫非咱們這裏,有人能吃了她們?”她雖然知道,顯爵府中的丫頭們,多有受主子心中寵愛的,尋常連一般的主子都比不上,然而卻沒有想到如大太太這樣冷清的性子,也會對兩個小丫頭這般上心。

不露痕跡地打量着錦繡與紅玉,福昌郡主便在心裏默默估量。

這等丫頭,如今年紀小還算好,多少知道知恩圖報。只是就日後怕心大了,生出波折來。到底看在錦繡與紅玉便是此時也目光清明幹淨,福昌郡主心中稍稍心安,只是想到紅玉看起來還好,沒什麽成算,這錦繡倒是有幾分心計,又只憑着自己,便能與母親是忠婢的紅玉并肩,就叫她生出些警惕來。

自己這小姑子重情,且心腸軟,日後,可別被這丫頭給拿捏了。

心中想着一會兒與大太太提醒一下不可寵愛太過,福昌郡主便笑道,“若不然,等回來,你好好檢查,少了一根頭發絲兒,我賠你。”

大太太臉上就有些不自在,用手中的茶碗掩飾着臉色,她緩了緩方笑道,“哪裏是怕這些。”她只玩笑般道,“這兩個丫頭調皮着呢,就怕是因在自己家裏,叫她們越發地上天去。”然而到底得了福昌郡主的保證,臉色微緩。

見兩位主子有話要說,就又有一名丫頭笑着一同拉着錦繡與紅玉出去。三月裏雖還有些涼,不過走了一陣子,錦繡便覺得有些熱了。這一路的園子裏初春的花朵兒盛放,空氣中便帶着幾分清甜味兒,見遠處還有一條活水引入園子,微微的水聲掩在一處處的怪石之後,錦繡便頓住了腳,走到一處柳樹下笑道,“好姐姐,咱們就在這裏歇歇可好?”

帶着二人來園子的丫頭一名輕煙一名柔雨,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看着嬌媚可人,不過福昌郡主敢将她們帶在身邊不怕被南陽侯看上,自然也是因這兩人心中并無雜念的緣故。因着大太太,兩人也對錦繡紅玉十分溫和,見錦繡不願走,也只是笑道,“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只要不在屋裏聽着些不該聽的,可不就是在哪裏都一樣?

紅玉也是第一次來,不過在國公府裏,這樣的景色也是常見的,一時便也沒有了興趣,只與錦繡湊在一起,與輕煙笑道,“姐姐,咱們府裏,還有什麽還玩兒的地方麽?”邊說邊四處看着,之後便皺眉道,“姐姐們聽,是不是有聲音?”

輕煙正想着帶錦繡與紅玉去哪兒看看,陡然聽到這個,便側耳去聽,果然聽到了一些聲音由遠及近,帶着幾分嘈雜,還不等反應,便見那怪石之後,轉出了幾個少年來,正中的兩人皆穿着寶藍色蟒袍,稍長的那少年年約十三,笑容跳脫,倒是年紀不過七八歲的另一個男孩兒,小小年紀卻帶着幾分嚴謹,此時正與年長的少年争執些什麽,身旁小厮模樣的幾人正在勸說。

見那兩個少年面容有幾分相似,錦繡便微微低頭,向着一側避去。

來之前她就聽說過,福昌郡主共生三子,觀這二人的年紀,應該便是南陽侯的第二子與第三子。

果然輕煙與柔雨便忙一躬身道,“見過兩位少爺。”

兩人和氣地對着她們點了點頭,便要越過四人去別處。正要與錦繡紅玉擦身而過,便見那二少爺腳步一頓,轉頭好奇地看了她二人幾眼,問道,“這兩個倒是眼生,新來的?”目光落在二人的衣裳上,便遲疑道,“莫非是……”

見他以為是哪家帶來的女眷,輕煙忙笑道,“是姑太太身邊的妹妹。”

“姑媽回來了?”二少爺便是目中一亮,卻聽得三少爺咳了一聲,帶着幾分不認同,忙仰天笑了兩聲道,“那什麽,好久沒見姑媽,咱們去請個安吧。”只是他笑得太過得意,便叫三少爺目中無奈至極。

到底是長輩,既然知道了,不去拜見并不像回事兒。況且南陽侯三子與大太太的感情向來不錯,便是從前也常常往英國公府上探望的,因此三少爺便叮囑道,“二哥不要太過分了就是。”他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二少爺竟然也聽他的話,只賠笑道,“不會亂說的。”

三少爺這才滿意,對着衆人一點頭的時候,錦繡便見二少爺突然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揚手就是一團東西扔到了她的身上。便聽得身邊紅玉一聲尖叫,臉色煞白地看着她身上的一處。錦繡一低頭,就見衣服上趴着一只說不出是什麽的肉蟲,軟趴趴很是惡心。

心裏惡心,然而見二少爺正目露期待地看着,不願叫他看扁,錦繡便伸手将一旁的柳枝折下來些,将那肉蟲輕輕挑到地上,這才對着二少爺福了福。

沒有戲弄成人,也沒有聽到預想中的哭叫,二少爺便覺得十分無趣。三少爺在一旁只不耐煩地催促道,“二哥?”

“走了走了。”無聊地轉身就走,少年的嘴裏還在嘀咕道,“真是無趣。”

這兩位少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遠了,錦繡方起身,紅玉撲上來叫道,“可吓死我了!”她拍着胸脯,臉色通紅道,“那蟲子……”她指着錦繡道,“你竟然還敢碰它?”

“隔着樹枝呢。”錦繡無奈道。

“二爺這一招,在府裏丫頭的身上都用遍了。”輕煙便笑道,“三位少爺裏,二爺性子最跳脫,平日裏也最喜歡捉弄人。如今,可算是有個不怕的了。”她拉着錦繡的手道,“好妹妹,別生氣,二爺并沒有壞心。”

“我是哪個牌位上的人,敢與主子置氣。”錦繡忙笑道,“況也不是大事,姐姐太緊張了些。”

“妹妹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因着方才的蟲子,哪怕是錦繡又撥拉了幾下,叫它爬走了,幾個丫頭也不願再在這裏呆着了。況且二位少爺已去請安,只怕福昌郡主與大太太的話也說完了,又閑言了幾句,看了看天色,輕煙便笑道,“出來這麽久,只怕姑太太心裏想妹妹了,咱們回去吧?”

“都聽姐姐的。”雖大太太說将這裏當成自己家,只是錦繡與紅玉并不自在,聞言便對視一笑。

一路往着正房而去,才一挑簾子,錦繡便聽到了說話聲。便見二少爺正湊在大太太的耳邊說笑,眉飛色舞的,說到開心處還手舞足蹈,一旁的福昌郡主無奈至極地看着他,目中卻十分慈愛。而那位嚴肅的三少爺便立在一旁,看着自家兄長說笑。

見那二少爺又小聲與大太太說了些什麽,大太太面上帶笑地微微颔首,福昌郡主忙問道,“你又求了你姑姑什麽?”到底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性,便警告道,“不許過分!”又與大太太嗔道,“這小子這麽皮,你也還慣着他。”

“不過是想着去與峥兒處住幾日,算得了什麽。”大太太便含笑道,“他們兄弟親近,我心裏也歡喜呢。”便拉着二少爺的手道,“這一回,定要多住幾日。”

“長者命,不敢辭也。”二少爺心願得償,唱了個肥諾,面上得意洋洋。

見他仰首挺胸,得意非常,一時間,竟是滿屋皆笑。

第 15 章

福昌郡主再三留飯,大太太好容易回趟娘家,也十分舍不得就這麽離開,便應了。

到了晚些時候,南陽侯便從衙門匆匆趕了回來。見了大太太,因是男子,到底不好如福昌郡主那般露出憂容,卻還是細細問過大太太近些時候的起居飯食,無不精心。到了晚間,錦繡便見桌上竟都是大太太喜歡的菜式,而大太太面上笑意浮現,便在心裏微微一嘆。

這麽愛護大太太,卻不能為她張目,只怕南陽侯與福昌郡主,心裏也很不好受。

南陽侯年約四旬,五官雖不俊美風流,然而卻帶着幾分堅毅之色。席間錦繡就見他與福昌郡主琴瑟和鳴,彼此一舉一動都十分默契,想到這位侯爺身邊通房與侍妾全無,而福昌郡主目中溫柔,便也在心裏生出幾分感悟來。

這世間的男子,莫非真的不納妾便活不成?

不是的。

什麽開枝散葉,不過都是借口。若是真心愛護妻子,怎麽會忍心叫她與旁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在日日争奪中傷心傷身?若是只看着自己的妻子一個,這世間的女子,誰會面目可憎。日日相處,怎麽可能生不出子嗣來。

南陽侯一妻誕育三子。國公爺又如何?二房太太侍妾通房無數,到頭來也就世子這麽一個兒子,也不知這是不是報應。

南陽侯沉默寡言,席間并未多說。然而卻頻頻執着一雙幹淨筷子給大太太夾菜,不知為何,錦繡便見大太太眼圈一紅,忙低頭給大太太盛了一碗火腿鮮筍湯,小心吹涼,輕聲道,“太太,用些湯吧。”順勢便将大太太掩住了些。

大太太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然而娘家的和樂挂念,與國公府中的冰冷算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叫她經歷了十幾年都無法釋懷。見錦繡的目中帶着幾分擔憂之色,便飛快地摁了摁眼角,覺得好些了方與福昌郡主笑道,“每次來,嫂子都給我做這湯。”

“你喜歡的,我還能忘?”福昌郡主便笑道,“嘗嘗看,前些時候廚房的劉老頭兒年紀大出府了,如今是他帶出來的小徒弟做的,你試試可有不同?”說罷便與面上微帶笑意的南陽侯道,“我可還記得妹妹從前,還想着帶着人家一起去國公府呢。”

“竟是叫嫂子慣的,如今還來笑我。”大太太收斂住了心情,嘗了嘗便笑道,“還是那個味兒。”

“既如此,妹妹常回來,你哥哥與我也高興。”福昌郡主便笑道,之後竟見二少爺姚俊此時飛快地扒着飯,很沒有形象,便喝道,“姚俊!”

“母親做什麽只看着我。”姚俊便不服氣道,“大哥游學去你不管,只盯着我。這麽罵我,我在三弟的面前還有哥哥的體面沒有?”又往着上頭含笑的大太太道,“姑媽看看,都說夾在中間的兒子爹不疼娘不愛,可見是真有道理的。”

南陽侯與福昌郡主都是很端得住的人,竟沒想到姚俊竟是這樣的性子。眼見自家的嫂子就要翻臉,大太太忙将姚俊招到身邊笑道,“俊哥兒這樣,我倒喜歡呢。”她嘆道,“峥兒和柔姐兒,都是嚴肅的性子,還是俊哥兒的性子叫我開懷。”

“能叫姑媽開心,就是俊兒的孝心了。”姚俊忙得意道。

“都要說親的人了,竟還這麽不穩重。”福昌郡主便頭疼道。一擡頭,就見姚俊的臉上一點兒羞澀都沒有,反而很是好奇地側耳傾聽,顯然是想知道自己未來的另一半是哪家的閨秀,這沒臉沒皮的樣子,更是叫她心中恨不能給他幾板子,便橫眉立目道,“不是要與你姑媽一起回去?怎麽還不收拾東西!”

姚俊倒是很想繼續往下聽的,不過見福昌郡主的表情很不美妙,便對着大太太一吐舌頭,拉着三少爺姚安飛快地跑了。

眼神示意小厮婆子跟緊了自己的兩個兒子,想到姚俊這麽沒心沒肺,一副沒有長大的模樣,福昌郡主便一嘆。

“俊哥兒才十三,嫂子就要給他說親?”大太太這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麽回事兒,便笑道,“他比峥兒還小三個月呢,如何竟這麽趕?”

“先定下來,”福昌郡主便笑道,“那家的姑娘我實在看着好,又怕被人捷足先登,因此便急了些。”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兒,福昌郡主的臉上全是笑容道,“那姑娘年紀也小,因此并不着急。再說俊兒他大哥還沒娶親,怎麽着也得等個幾年。”

“是哪家的姑娘?”福昌郡主的眼光極高,又因生活無一不順,更是等閑人不放在眼裏,因此大太太便對她能喜歡成這樣的姑娘生出幾分興趣來。

“是長安侯家嫡出的四姑娘。”福昌郡主就見此時,大太太将一塊酒釀清蒸鴨子給錦繡嘗,臉上就是一抽,然而見一旁南陽侯并不在意,便也不動聲色,只撫掌笑道,“那姑娘性子幹脆活潑,也不是不讓人的霸道脾氣,很對我的性子。況且俊哥兒性情也跳脫,若是娶個悶葫蘆,只怕事有不偕。”

聽了長安侯,大太太目中便是一動,又見福昌郡主開懷,顯然很是滿意,便笑道,“确是一樁好婚事。”

錦繡斂目,心中便回想當初芳芷蘭芷教給自己的京中顯貴之家的情況,不過半會兒,便想到了長安侯是哪一家。

也不怪連福昌郡主都滿意。那長安侯掌着邊關兵權,常年駐紮在東南邊境上。與英國公一般都是聖人倚重之人,不過與英國公府比起來,長安侯的爵位已經延續了五代,正是真正的顯爵,家中的子弟也很有出息,不說別的,就說日後姚俊出仕,不管從文從武,長安侯府都會傾力幫襯。

想必尋這一門親,福昌郡主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畢竟姚俊不是南陽侯世子,頭上沒有爵位,日後如何,還要看他自己,妻族多些臂助,自然會輕松很多。

見大太太也這麽說,福昌郡主心中更添喜意。又笑着看了南陽侯一眼,便對着大太太遺憾道,“若不是俊哥兒文武都不出色,怕委屈了柔姐兒,我倒是想與妹妹論一次親呢。”這倒是真心話。雖然英國公府環境惡劣,不過大家族裏龌龊事兒多了去了,都是這麽過來的,又算得了什麽?六姑娘有大太太這樣的母親教導,親兄長又是未來的國公,這樣的家世,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

“柔姐兒與俊哥兒血緣太近了。”大太太只含笑道。

只是到底也覺得可惜。

要知道,只憑南陽侯府的男子都不納妾,尋常勳爵家的姑娘,就沒有不動心的。

哪個女子真願意與別人分丈夫呢?

錦繡只覺得大太太的思想很是超前。畢竟古人對于姑表做親什麽的,很是熱衷的。

“小三讀書倒好,只是年紀太小。”六姑娘如今十歲,姚安卻才七歲,況且姚安的婚事,福昌郡主心中早有定奪,大太太心裏也清楚的很,因此便只笑道,“我家那丫頭主意大着呢,我是不敢為她做主的。”

說起姚安的婚事,因着存了旁的私念,福昌郡主心裏也有幾分心虛。如今見大太太是真的沒有在意,便松了一口氣。帶着幾分關切道,“柔姐兒如今可好?”

“讀書寫字,如今,還和這丫頭一起胡來,做什麽桃花酒。”大太太說着胡來,然而看着錦繡的目光卻滿是笑意,顯然并不真的嗔怒,只對着福昌郡主笑道,“嫂子你看看,竟都憋着一口氣呢。”幾個姑娘在外頭被嘲笑的事兒,她是知道的。因就算那樣,也無人敢笑六姑娘,因此大太太并不在意,只是聽到六姑娘也開始忙活這些,便留了神。

“宋家的那幾個小丫頭,也有些過了。”福昌郡主便冷笑道,“這般咄咄逼人,自己也有什麽好名聲不成?”

“說這些做什麽,沒得壞了心情。”大太太便笑着道,“不過是不相幹的人。”又沒有嫁到她們兩家,何苦操這個心。

福昌郡主恍然而笑,繼而也不再搭理這些,勸着大太太又吃了半碗紅稻米粥,又說笑了片刻,見得外頭是真有些晚,這才戀戀不舍地送着大太太出府,又告誡了在一旁很是興奮的姚俊不許胡鬧,眼看着大太太的車慢慢消失,這才與南陽侯一同回返。

卻說車廂裏,大太太此時便撐着頭,看着錦繡與紅玉各自掂着一塊兒車中備着的藕粉桂花糖糕吃得香甜,只心疼道,“餓壞了?快喝些水。”

錦繡紅着臉咽下嘴裏的糖糕,這才小聲道,“不知道如今是怎麽了,總是餓呢。”一邊說便一邊拭着嘴角的粉末。

“你們正長身體呢。”大太太将手邊的食盒推了過去道,“你們不吃,這些也要賞人的,別餓着了。”

這些吃食是不過夜的,主子不要,也是丫頭們分了。錦繡也知道這個,便也不再推辭,與紅玉各自分了,每人吃了三塊,這才覺得腹中不再如方才那般空虛,将車廂中擦拭幹淨,便與大太太輕聲道,“多謝太太疼我們。”若大太太心狠些,只叫她與紅玉餓着肚子回去,作為主子也是正常的。

尋常誰會愛惜一個丫頭。

“如今這時候,廚房也不剩什麽了,若是現做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大太太笑着搖頭,主仆三人都有了力氣,便說笑了起來。歡聲笑語間便到了國公府。剛進了院兒,錦繡便見蘭芷迎了出來,扶住了大太太笑道,“太太剛剛打發人來說俊二少爺過府住幾日,奴婢已打發人收拾了世子處邊兒上的院子,從前二少爺便是住過的,離着咱們世子也近,極便宜。”

“那處我知道,自個兒去就行。”姚俊便爽快道,“姑媽休息吧,明日我再來給姑媽請安。”

因是自家人,大太太也不講虛的。又因這一日确實有些疲累,便對着錦繡與紅玉叮囑道,“回去好好休息。”便搭着蘭芷的手回了屋子。大太太都走了,誰還留下來做什麽呢?錦繡與紅玉對着姚俊告了一聲退,正要離開。卻聽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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