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下南

第64章

也就才幾天沒回局裏，卻分外想念。徐向南走到那大門口心情還挺激動的，他一路特別安靜的走進去，到了辦公室門後就像每天上班時一樣自然。以至于門口有兩個圍着電腦查資料的警員沒覺出異常，瞅了他一眼後繼續忙。

還是緊接着進門的胥麗立馬從後面認出來他的，“啊呀，徐向南回來了！”

這一聲吸引了屋裏滿地忙着的同事，齊刷刷的轉頭看過來，瞬間噪亂了氣氛。

徐向南笑了：“怎麽，這幾天忙啊？”

梁彬從裏面走過來：“瞎忙呗，你什麽時候出院的。”

徐向南往自己辦公桌走：“昨天。”

同事們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我說徐向南，你是痊愈了沒事了？”

“你怎麽不多休息幾天呢，反正上面給你批了長假。”

“徐警官這是回來請客來了吧？”

……

徐向南都不知該回答哪個，只能笑着坐下來。

辦公桌上平鋪着一面錦旗，他在那看上面的話時宋燃從斜對面辦公室進來。

徐向南起身點頭：“宋隊。”

宋燃停在門口沖徐向南招手：“來我辦公室一下。”

梁彬用肩膀輕輕撞徐向南：“看見沒，那面牆上還有兩面錦旗呢，都是那天幾個被救乘客送來的。”

徐向南點點頭後跟宋燃去了辦公室，經宋燃一說徐向南才知道局裏真的給他批了長假讓他休養身體。

“宋隊，其實我沒什麽事，完全沒問題。”

宋燃随手拎來一把椅子示意徐向南坐： “局裏也是考慮到你的實際狀況，我個人也希望你能在家好好歇歇，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宋隊确實是為他好這些徐向南也知道，可再怎樣也不能一歇就歇大半年吧，都趕上停職了。

從宋燃那出來徐向南又去了付靜辦公室，付靜向來心直口快也不委婉。

辦公桌前的女人簡單關心了一下他身體狀況後就開門見山了：“依照你目前的狀況來看，我覺得你更适合做文職，如果想繼續留在這面可以申請轉職，不想留在這面你就說一聲，局裏都會盡量想辦法幫你辦。”

徐向南一點兒不意外，明白這多半是局裏商量好的，他徐向南确實是沒缺胳膊少腿，但摘除了脾髒後出警什麽的風險無形中增大了，從某種意義上講局裏肯定是不想冒着警員再出什麽生死狀況才将計就計，不趕你走也不留你在，全憑警員自己覺悟。

徐向南參的透徹卻沒多說什麽，畢竟他本來也答應家裏不再在這面工作了。

在付靜辦公室呆一會兒後他路過辦公室打聲招呼就要走人了。反正這次回來也就是看看大夥，看看局裏這面具體是什麽意思。

梁彬拿了車鑰匙非要送他，徐向南無奈：“怎麽你也拿我當廢人呢。”

梁彬邊跟徐向南往出走邊說：“怎麽說話呢，我這不尋思多點跟你獨處的時間麽。”

出了大廳來到院裏徐向南站在門口等梁彬倒車，他在陽光下眯着眼打量着辦公樓，恍然想起幾年前作為警校畢業生分配這來那會兒了，那時候他和陳顯大概就是站在這個位置看着院裏，當時陳顯還說，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得在這呆到退休。

徐向南想到這莫名感傷，只怪當年太年輕，世事無常，陳顯殉職沒能呆到最後，看來他也不能了。

梁彬停車過來：“發什麽呆呢，上車。”

徐向南拉開車門坐進去，那感覺有點像跟着梁彬去出警，他沒回頭看，目視前方乘車離開。見梁彬熟練的拐錯了方向後他提醒：“我不住那了。”

“搬走了？”梁彬笑道：“搬哪去了？”

“市中心那邊。行了，別拐了，從前面繞也行，順便還能再瞅一眼那個樓。”

“別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不就調個崗不在這面上班了麽。”

“你知道了？聽誰說的？”

“猜的，我這麽聰明，明白着呢，你家公安廳有那麽硬的人，你都這樣了，還不調走，在這遭什麽洋罪啊。”

徐向南白梁彬一眼：“我哪樣了？”自從手術後，別人一說他弱他就不愛聽。

“得得得，”梁彬妥協：“你沒哪樣，還那樣，硬漢一個成不。”

徐向南被梁彬送到樓下後沒讓人直接走，要領樓上來坐坐。從電梯出來才發現沒帶鑰匙，于是倆人在樓道裏呆了會。

梁彬問：“你這房子一人住？”

徐向南笑笑：“我和我弟。”

“地段不錯，夠繁華。”梁彬站在走廊窗前向外看玩笑道：“你爸你媽真是下了血本，估摸着是留着給你以後娶媳婦用的吧，你抓緊啊，什麽時候辦事叫上哥們喝喜酒。”

徐向南也站過來一同看着窗外不遠處繁華的商業中心和街道：“彬子，我可能娶不了媳婦了。”

梁彬側頭：“沒了脾跟不娶媳婦毛關系。”

“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其實……唉算了，就是告訴你一聲，你他媽別等着喝我的喜酒了，這輩子沒指望了。”

梁彬盯徐向南看了好一會兒後才轉移話題：“那個什麽，想好了調哪去了麽。”

“再說吧。”

倆人說了會兒話梁彬聲稱不能出來太久就先下樓了，徐向南趴在窗戶邊看着樓下警車開出小區。

兜裏手機瘋狂震動，來電是梁彬。徐向南奇怪梁彬剛下樓難道還有什麽事，他接起來問： “怎麽了？開車打電話，回頭別讓交警扣下。”

梁彬很沉穩的聲音響起：“咱倆是不是哥們。”

“說啥呢，你小子正經起來我怎麽這麽不舒服呢，當然是了。”

“那你剛怎麽欲言又止，沒說出來你真正想說的呢。”

徐向南微微愣：“我要說啥了？”

梁彬語氣很慢：“向南，你和你弟的事我是知道的，你也不用不自在。”

徐向南簡直說不出話，他沒想到梁彬說的是這事。他什麽也沒問，也沒出聲。

“反正說實話當時剛從陳顯那知道點苗頭時我是雷到的，我雷的不是你和一男的在一塊，畢竟咱們都警校出來的，我還當過兩年兵的人，我都能明白那點事，我雷的是和你在一塊的是你弟，但時間長了，又經過這次的事我也覺得沒什麽不能接受的了，選擇是你做的，作為哥們不挺你也不厚道。”梁彬停了下來：“你他媽聽着呢麽。”

徐向南靠着窗邊鼻子有些酸：“嗯，聽呢。陳……陳顯……他怎麽知道的。”

梁彬笑了：“別提了，有段時間你突然就開始愛玩手機了，陳顯你別看他那樣，呆呆的老實人其實精着呢，他就坐你身後，椅子一滑看的清楚呢，你他媽也傻逼，備注直接存你弟，他看見不止一次你和你弟發暧昧短信，然後還挺焦躁跟我研究……草，當時要我這脾氣我都找你說道說道了，關鍵陳顯不讓啊，說什麽你不是亂來的人，一定有情難自控的道理……”

徐向南還是在眼淚落下來後蹲在了地上，握着手機的手更緊了，嘴唇有點顫抖，噴出來的話卻是夾着笑的：“你們倆真是可以的，我就讓你們耽誤了，早罵罵我也許我就醒了。”

“不見得，”梁彬否定的徹底：“就你，也犟着呢，這不也熬出頭了麽，你家叔叔阿姨都沒能起作用我倆還能了不起哪裏去，行吧，你能好好的我就不惦記，工作的事別着急，怎麽說你也是有編制的，國家得養你，先好好享享福，等哪天有空叫你出來喝酒……”

徐向南挂了電話後也還蹲在那，有些麻木有些釋然。深吸一口氣擡手把眼角的眼淚抹掉了。最近淚點低其實完全不是矯情，而是一直苦累的承受着壓力突然發現一直以來有好多親近的人都在默默幫他頂着，那種溫暖和關愛挺走心的。

徐向北中午回來時正好看到他哥蹲在樓道裏，吓得連忙跑過來：“哥你怎麽在這？是哪不舒服了？”

徐向南慢慢起身跺跺有些麻了的腿：“我出門沒拿鞋櫃上的鑰匙，回來後進不去了。”

徐向北邊拿鑰匙開門邊埋怨：“那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我給你送回來，我離這特別近。”

徐向南走進門：“怕你忙沒時間。”

徐向北帶上門順便把他哥摟住：“再忙也沒你重要。”

徐向南哼道：“私人感情看太重怎麽出息人。”

徐向北笑着在他哥臉上啄了一口後走去廚房：“上午去哪了？”

“回局裏一趟。”徐向南見他弟往廚房去他就緊張，緊緊跟着。

徐向北将西裝外套脫掉放在中廳椅子上後擡手挽襯衫袖口：“那邊處理好了，怎麽沒看你拿東西回來。”

徐向南靠在門口驚訝的看他弟特別淡然的去冰箱裏拿食材：“拿什麽東西，我們離職什麽都不允許帶走，涉及案子機密，你懂什麽。”

徐向北走到水池邊洗了手後開口：“哥你歇一會兒去，我炒兩個菜就吃飯。”

“你快拉倒吧，逞能呢？”徐向南走上前去拿他弟手裏的菜刀：“給我吧，菜我還能做。”

徐向北一個閃身躲開，俊朗的臉上全是笑：“信不着我啊？你以為我在外面野生那四個月都怎麽過的，今天給你露一手，讓你看看我還是不是廚房殺手。”

徐向南覺得徐向北這話還是相當有說服力的，于是他退到一邊看着。

還穿着商務襯衫和西褲的徐向北拿着菜刀熟練切肉的動作讓他有些驚訝，這小子還真不一樣了。

旁邊案桌上的電飯煲應該是早上三口人走時約好的飯，已經随着微微白氣有飯香帶出來。

徐向南邊看他弟忙着邊問：“你還忙什麽呢，還在劉誠哥公司呢麽。”一直以來他也沒太關心關心他弟的工作狀況，有些懵。

徐向北側頭看他哥：“不在那了，我和蘇晗還有兩個之前工作室的學長申請的公司已經下來了，但我們目前資金有限，一共沒幾個人，租了一寫字樓的半個樓層，打算過一段招聘員工，現在幾個人在忙着分頭拉攏資金，後期就會開始投資運行項目了，這段日子會很忙。”

徐向南基本聽不太懂他弟說的是什麽玩意兒，大概了解後開口：“得需要多少前期資金才夠？”

徐向北搖頭：“這個說不準，我們會按照拉來資金的額度選擇項目大小。怎麽哥，你要不要投資。喬梁哥他們還投了呢。”

“那是他倆閑錢多，”徐向南撇嘴語氣低下來：“我能有幾個錢？我工作都要沒了。”

徐向北放下菜刀，走過來：“哥，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有點不痛快，但你要樂觀一點。”

徐向南擡頭看他弟，沒說話，心想我都造成這德行了，還樂觀個屁啊。

徐向北的手輕輕撫上他哥的臉：“哥，我們在一起了，我們也将會開啓新生活，我一定會努力讓你後半輩子都沒憂慮，可能你會覺得我幼稚愛說大話，可我只想讓你知道，你就是我源源不斷的動力，我忙的煩躁時忙的絕望時想到你我就重新燃起了鬥志，你就算沒工作都沒關系，說了養你我就會養你。”

徐向南忍不住聽的笑了，打開他弟的手：“說那麽多，餓了，快做飯。”

說完後他轉身從廚房出來，半蹲在地上摸了摸小花的頭，笑意沒減。

廚房裏傳來徐向北的聲音：“你別老蹲着，小心刀口。”

徐向南手一拎将小花抱起來後坐在了沙發上。伸手去兜裏掏出錢包，将最裏面的那張□□抽了出來放在了玻璃幾上，因他弟剛才那幾句話他心裏說不出來的美，不管新生活是什麽樣，苦也好累也罷，大概有愛的人陪就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