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們兩人就這樣在夜裏疾馳了近兩個時辰,直到前方城鎮的影子漸漸顯現在眼前,許庚才慢慢緩下速度。
現在已經是深夜,整個小鎮都已經陷入了睡眠。
“莊主,我們現在怎麽辦。去客棧,民房,還是找個無人的地方?”許庚的氣息非常不穩,他盡量咬字清楚些,但他已經有點暈眩。
許晏之沉思了一下,道:“去花樓。”
花樓其實就是妓院,不管是民房還是客棧,都很容易被人探到消息,妓院卻不同,本就是龍蛇混雜的地方,只要有錢,抱個姑娘進房誰還管你在裏面做什麽。況且,那些人也絕對想不到他們還會有心情逛妓院。
“是。”許庚沒想那麽多,聽到吩咐便轉身想去找這裏的花街,卻突然眼前一黑,但他沒有倒下。他站在原地,平複着身體內到處亂竄的真氣,明明精神處于高度興奮,但全身卻已經漸漸覺得虛脫,他想握緊拳頭,卻發現五指微微顫抖着根本無法并攏。他深呼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再撐一下。
“怎麽了?”許晏之覺察到他的異樣。
“屬下無事,莊主,屬下去找這附近的花街。”他向許晏之抱了抱拳,便一下子躍到附近的屋頂上,花街其實并不難找,在如此靜谧的夜晚,也就只有那種地方會比白日更加熱鬧嘈雜。
“兩位公子,瞧您來得多是時候,我們小青難得今兒個在臺上給各位唱曲兒呢。來來來,快進來坐坐。”鸨母畫着豔妝,站在門口揮手招客,一看到兩人朝着門口走來,便笑得跟開花一樣忙上前來拉扯,胸都快貼到許晏之身上了。
許晏之也不語,就順着鸨母的力道,進了這名為“沉香醉”的花樓。
“來來,快來人伺候着這兩位公子。”一進了大廳,鸨母便招呼姑娘,把他們二人托給一個叫香兒的姑娘後,便又忙不疊地出去了。
“兩位爺,是要在大廳喝酒聽曲兒呢,還是給您安排個房間休息?”雖然說是“休息”,在妓院裏自然不單單就是字面的意思。
“要一個上房。”
“是,請這邊走。”喚作香兒的姑娘,對他們欠了欠身,便走在前面帶路。
他們一路上了四樓,經過一樓二樓時,便能隐隐聽到從各個房間裏傳出的浪叫聲,甚至連肉體的悶擊聲也偶爾夾雜其中,時斷時續傳到耳邊來。許庚繃着臉沒有什麽表情,他已經很久沒有到過妓院了,即使偶爾來的那麽幾次,便也是草草了事迅速離開。
以前聽到這些聲音,他只會暗自皺眉,奇怪那些女子怎麽能發出如此放浪的聲音來。現在他卻在心下暗自思索,明明做承受的一方是如此痛苦的事,真不知道這些柔弱女子是如何忍受得住,甚至還要裝出歡喜的樣子讨好恩客,許庚不禁生出了些同情來。
他卻不知道,他與許晏之的那兩次,卻根本算不得情事,甚至連洩欲都談不上。
上到四樓,這裏比樓下安靜了許多,甚至間歇還能聽到房裏飄出的悠揚琴聲來。
“兩位公子請進。”香兒為他們打開一個房間的房門,“兩位公子是有相熟的姑娘呢,還是香兒替你們安排?”
“叫一個姑娘來,跟她說,要同時伺候兩位爺。”許晏之從袖口摸出一錠銀子,交到香兒手中。
“是。”香兒欠了欠身,下去了。
待她一走,許晏之便轉頭對許庚道,“等會兒來的那個人,你想辦法解決。”
“是。”讓人不知不覺失去意識的辦法,許庚自然有很多。
待酒水都端上來後,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也款款從門外踱來,不過即使再怎麽裝出一副端莊的模樣,卻也掩不去隐隐散發出來的滿身風塵味。
名喚水漣的女子回身輕聲關上房門,然後輕移蓮步走上前來,微微欠了欠身, “水漣給兩位公子請安。”
可她還沒來得及站直身子,就突然眼前一黑便軟倒在了地上。
許庚将藥粉收好,上前将這個女子抱到旁邊的躺椅上,站起的一瞬間,許庚有點穩不住腳步,他使勁咬了咬自己的舌頭,盡量定了定神,轉身回到許晏之跟前。
“好了,你可以跟我解釋剛剛的情況了。為什麽會突然功力大增?”他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影衛還有如此了得的本事。
許庚沉默了稍許,開口道;“暗樓會給我們每人發一粒藥丸,在關鍵時刻服下,可以在短時間內,功力倍增。”
“原來如此,”但是,只要是習武之人,心裏都清楚,武功,尤其是內力這種東西是不可能一時而成的。若用藥物促成,那麽通常來說必然會有極不好的後果。
“藥效過後,會怎樣?”
“屬下不知,教導的師傅沒有說。”他們只要知道,這藥丸有何作用便足夠,影衛要決定的就是在什麽時機服下藥丸,然後履行自己該盡的職責便好。至于後果如何,他們不需要去考慮。這是訓練他們的師傅跟他說的,許庚一直銘記在心。
但曾經,他記得,許癸偷偷跟他說過,那藥丸的藥效過後,輕則經脈受損,休養幾年才能完全養好;重則經脈竟毀,一輩子再不能練武;更甚者就會經脈爆裂而死。他不知道許癸從何得知,他當時也沒有多問,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一個影衛一輩子只有這一顆,稍微一想也知道後果大致是怎樣的。紅藥丸救命,救的自然是主人的命,并不是自己的。
“你現在覺得如何?”不管許庚再怎麽努力裝出平常的樣子,許晏之也看出了他的異常。
“莊主,屬下無事。”許庚頓了頓,回答道。
“同樣的話,我不想問第二遍。”許晏之的聲音沒有太大情緒。無事?幾乎都快站不直了,叫無事?
許庚卻立刻雙腿一彎,像是怕許晏之生氣,賠罪般砰地一聲跪到地上。
“莊主,屬下真的沒事。”在這種內憂外患的關鍵時刻,他并不想讓自己的事情煩擾到莊主。他跪在地上,俯首解釋,語氣有點急有點緊張:“只是還有幾股真氣在體內流竄,偶爾有點難以控制而已。”
許晏之看着許庚雙膝合攏,戰戰兢兢地跪在自己跟前,明明是在危難之時救了他立了大功,卻弄得跟犯了什麽大錯等待降罪似的。似乎是自己剛剛那句話吓到他了,但其實他并沒有什麽責怪之意,自己在這人眼裏難道是如此兇神惡煞不分是非的麽。許晏之心下有點無奈。
過了許久,許庚不見許晏之出聲,心裏更是忐忑不安。他跪在地上,膝蓋有點不受控制的輕顫,他放在大腿旁邊的手,悄悄在腿上紮了一針,試圖讓尖銳的疼痛止住不受控制的輕顫。
他才剛紮了第二針,卻突然感到頭上暖暖的,是莊主的手,他已經非常熟悉莊主掌心的溫度。莊主的手輕輕地在他頭頂拍了拍,很輕很随意,明明是極短時間的輕觸,但他卻總感覺頭頂熱熱的,那麽一點點溫熱,會順着每一跟經脈,一直暖到全身。許庚本來就有些微不清明的神智,這時便更有點恍惚了。
在他怔忪的時候,身體卻猛地騰空,他下意識地抓住手邊的東西,卻正是許晏之的手臂,原來是許晏之突然抱起了他。
許晏之抱着許庚,踏步來到裏間的床前,輕輕地将他放到床上。
“躺在這裏不要動,我去讓人準備熱水。”說完便轉身離去。
許庚有點無措,想起身,卻得了許晏之的令,又不得不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沒多久,就有人擡了熱水進來,也沒有人質疑水漣為何會悠閑地躺于外間的躺椅上。不要多管客人的閑事,這是妓院下人的本分。
許晏之重新回到裏間,明明方才吩咐過讓他躺好休息,進來時卻看到他微側着身子警覺地注意着外邊的動靜。許晏之上前兩手一撈,又将許庚打橫抱起,其實許庚也不是不能走,但這時,許晏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是想用抱的,或許是因為不經意間瞥到了剛剛紮在他腿側的細針,或許是他剛剛好幾次都貌似要摔倒的趔趄,又或者是其他什麽。
直到走到浴桶旁邊,許晏之才将許庚放下來,“是要你自己脫呢,還是我來?”
似是回到了前幾日假裝情人的時候,許晏之的語氣帶上了一點點調笑和親昵。
不待許晏之說完,許庚連忙三下五除二便将身上的衣服除下,就怕許晏之會真的來扒他衣服一樣。許晏之見他如此,便也褪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抱着他一起進了浴桶。
許庚不知道許晏之為什麽要兩個人一起入浴,他們現在明明已經不再需要裝什麽了。但是這些話他也問不出口。可之前兩人是要裝情人,雖然有點尴尬,但卻必須要一起用飯洗澡睡覺,而現在這樣許庚便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把頭擡起來,耳朵都紅透了,藏什麽。你這是害羞呢,還是害怕?”
許庚聽到吩咐,微微擡起頭,但還是不敢直視許晏之的眼睛。
“我有這麽可怕嗎?看着我說話,別傻愣着。”。
“沒有,”許庚擡起頭看着許晏之,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又強調了一遍,“屬下沒有。”
他沒有害怕,他從來不怕莊主,他幾乎是看着莊主長大的,莊主最脆弱的樣子他見過,莊主最強大的樣子他也見過,他心裏最親近最重要的就是眼前這個人,他怎麽會害怕呢?
他從來只會害怕自己做了錯事,讓莊主不高興不滿意。
許晏之見他兩眼認真地看着自己,其中似乎還透着隐隐的委屈,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哪句話讓他難受了,突然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憐惜的感覺。擡手拍了拍許庚的臉頰,“好了,跟你說笑的,傻得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