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許庚與許晏之兩人身上都帶了傷,總算甩掉了身後之人,于是就在山裏尋找能夠隐蔽之處。好不容易找到個山洞,兩人就摸索着進去了。洞裏很黑,洞口交纏盤錯的藤蔓遮住了大半光亮,洞裏什麽情況根本沒有辦法看清楚。許庚連忙取出随身帶的火折子點亮,左右看了看,山洞不大不小,但對他們兩人來說卻已經算是足夠寬裕的地方了。
許庚這時也沒有心思去管這山洞怎樣,莊主受了傷,這個事情一直在他心裏打轉。他看着許晏之走在洞裏環視查看情況,他想開口詢問莊主傷情,莊主後背現在已經沒有再繼續流血,只是傷口附近那一圈殷紅殷紅的顏色,已經是讓許庚覺得心驚肉跳。
“你傻站着做什麽?”許晏之回頭見許庚拿着火折子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
“莊主…你的傷,讓屬下幫你看看吧。”雖然覺得這樣說有點逾越,可是許庚覺得自己要是不确定一下莊主的傷勢,他根本無法安下心來想其他事情。
本來許晏之并沒有怎麽在意身上的傷,其實他當時雖然無法躲開那劍,但是卻至少能保證不讓他刺到要害部位,雖然留了不少血,但是事實上卻沒有什麽大礙。
但是看着跟前這人,火光照映下的表情顯得越發較真,眼神執着地盯着自己的後背,仿佛那裏開了個多大的洞似的。許晏之便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
“恩,也好。”他來到洞口照明稍好點的地方,挑了塊還算幹淨的地,坐了下來。
許庚心下一松,連忙上前,他稍稍撩開洞口枝蔓,用一條藤蔓将其他捆住,讓更多的光能照進來。
許晏之解開衣扣,也不顧忌後背傷口,随手一脫。沒想到突然被人按住了手,他回頭看許庚。
“莊主,讓屬下來吧。”許晏之動作随便毫不在意,許庚卻怕他不小心會扯到傷口。
許庚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褪下許晏之的上衣,尤其是脫到傷口那裏,更是動作小心,方才流的血已經有些凝固,許庚生怕扯到一點點皮肉。許晏之有點不耐煩,但也沒有言語。
總算将上衣都褪了下來,許庚借着透進來的光亮仔細得查看許晏之的傷口,切口很深,而且當時刺進去後又立刻被拔出,本來該齊整的傷口因此變得有些猙獰,在或明或暗的光影映襯之下,鮮紅的血跡,模糊的血肉,深深的切口,讓許庚心裏莫名升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
那憤怒或許有一部分是針對李霜鹜,但更多卻是針對他自己,是他沒有保護好莊主,甚至當時的情況可以說是他拖累了莊主,若不是為了來查看他的情況,莊主怎麽可能會敗于李霜鹜之手,怎麽可能會被刺上一劍,他此時真的恨不得拿劍在自己身上也刺上幾劍。許庚氣血一陣上湧,原本就受傷的左肋傳來鑽心的刺痛,腦子裏都嗡嗡作響,他沒有去管,這種疼痛反而讓他舒服一些,像是在懲罰着他的失職,提醒着他的沒用。
許晏之見許庚很久沒有說話,回過頭看是怎麽回事。卻見許庚正伸手從懷裏深處掏東西,好不容易見他拿出來,是一個精致小巧的瓶子,再仔細一看,那不是專門用來裝玉瓊漿的瓶子嗎?
許庚左手端着瓶子,右手一點點小心地拔開塞子,雖然取名為玉瓊漿,其實裏面的藥卻是粉狀的。但因為其神奇的效果,所以便得了如此雅致的名字。許庚傾斜着瓶子,将藥粉均勻細密地撒在許晏之的傷口,這藥粉一沾到人的傷口,就馬上化開,初時會覺得些微疼痛。
不過這些小疼小痛對于許晏之來說沒有絲毫感覺,他更關心許庚手裏那瓶東西。玉瓊漿,外傷聖品,遇血則溶遇骨則化,凝血生肌長肉化毒。江湖上有人玩笑說,即使是死人的腐膚枯骨,怕是撒上它之後都有可能迅速長出新的一層皮肉來。
“這瓶玉瓊漿,哪來的?”他也不拐彎,這種東西不是什麽人都能随時拿得出來的。他記得自己賞過他兩瓶,已經算是極罕有難得的打賞了。只是那兩瓶不是都該用掉了嗎?
許庚只顧着許晏之的傷,想到自己身上最好的傷藥就是一直珍藏在身邊的這瓶玉瓊漿,想也沒想就拿出來用了。這時才反應過來,在莊主看來這早該已經是用掉的東西了,而自己卻不舍得用一直貼身小心地帶在身邊。
“這是莊主第一次賞給屬下的那瓶。”許庚的聲音裏帶着心虛,也不知道心虛什麽。
許晏之斜看了他一眼,“為什麽那時候不用?。”
“屬下,只、只是想,留着或許有用。”許庚霎時間覺得有點窘迫,自己這種怪異的行為就這樣暴露在莊主面前,自己都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奇怪,他沒有別的什麽想法,他只是想留着莊主難得給他的東西。
“恩,确實是派上用場了。”許晏之随便應了句,轉過頭沒再看許庚,似是沒有在意許庚支吾的回答,只是側臉掩映在濃濃的陰影之下,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上好了藥,瓶裏已經所剩無幾,玉瓊漿每瓶份量都極少,許庚将瓶塞重新塞好,将瓶子拿在手上,他想把這瓶子收好,但是将一個空瓶子如此慎重對待,莊主必然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行為怪異吧。他起身查看山洞各處情況,趁轉身之時小心地将瓶子放回了懷裏最深處。
現在大概是午時左右,外面青天白日的,兩人只好呆在山洞裏,這四周想必肯定有搜尋他們的人,冒然出去非常危險。許庚現在心裏盤繞着無數問題,其他的影衛去哪裏了,武林白道甚至連武林盟主怎麽會公然與凡莊為敵,他們現在接下去是要設法回凡莊還是繼續前行。雖然心底疑問重重,但許庚卻無法開口詢問,他與莊主現在的狀态已經不再需要假扮作情人,他現在的身份只是個暫時貼身保護莊主的影衛,影衛沒有權力詢問事情原委,而且他感覺得到莊主并不想對他多解釋什麽,他們要做的就是跟随、服從和殺戮。
于是許庚盡量不去想這些,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卻是他必須解決的,現在是正午,早上用早點的時間離現在已經隔了很長一段時間。許庚并不是沒有帶食物,他随時都會帶幹糧在身上,更何況他改造過身上這套衣服,随身更是帶了很多七七八八的東西。
“莊主,已經是正午了,屬下這裏有幹糧,要不要先将就着用?”許庚不确定地輕聲問,然後又趕忙補上一句,“或者是屬下出去尋些吃的來。”
“吃幹糧吧。外面太危險了,你不要輕易出去。”許晏之感受着後肩玉瓊漿開始起效用時帶來的微妙感覺,右手招了招,示意許庚過來。
許庚來到許晏之跟前,“屬下不怕危險。”
“木頭一樣的家夥,你就算出去給人戳成滿身窟窿還是根木頭,區別倒是不大。”許晏之這話雖然是玩笑,不過他說話向來沒有明顯語調的抑揚,淡淡的語氣聽着倒像是諷刺。他擡手拍了拍許庚的頭,許庚單膝跪在他身前,其實以前許庚經常這樣半跪在地,但現在看着他柔順地低着頭在自己跟前,有時會不自覺想拍一拍那顆黑黑的腦瓜。
“幹糧呢?拿出來吧。”
許庚帶的依舊還是他慣吃的糙米餅,只是影衛們吃的糙米餅為了容易果腹和方便攜帶,烤得極其堅硬密實,常人甚至有時都咬不太動。莊主不是沒有吃過幹糧,但是這樣的幹糧卻絕對沒有吃過。許庚心裏有點擔心。
許晏之接過許庚遞來的硬邦邦的東西,仔細端詳,雖然知道這是個餅,但這餅也着實是硬,跟石頭做的一樣,要是拿來砸人怕也是不錯的兵器。
“你們平時不能吃飯的時候,就吃的這個?”他從來沒有想過影衛的生活,小的時候覺得父親身邊的影衛是神仙,不用吃飯不用睡覺武功又厲害,不過與其說是像神仙,不如說更像是鬼,幽幽的,雖然就在你身邊,你卻不一定感覺得到他們的存在。
等自己有了影衛之後,卻已經沒有興趣去探究他們到底是怎樣過活了,反正只要聽話就好。
“一般來講都吃這個,比較好帶也不容易變壞。”許庚解釋道。
許晏之了然般微微點了點頭,用力咬下一口,吃在嘴裏沒有什麽味道,幹澀難嚼,根本連咽下去都難。正在他皺眉之時,許庚遞上一個小小的水壺,許晏之這下倒真有點詫異,他一直以為許庚挂在腰間那個小小的木雕瓶子只是個裝飾,沒想到竟是個水壺。難道平時裏面都裝着水?他身上到底得帶着多少東西啊。
許晏之接過壺仰頭喝了一口,總算勉強把嘴裏的東西都咽了下去。再咬了幾口餅之後,便覺得飽了,果然容易飽腹。只是那壺裏的水也沒剩多少了,其實這水若是許庚自己喝,他能喝上三餐甚至更久,只是許晏之沒有多注意,就跟平時一樣大口大口地喝,沒幾口就見底了。
許庚沒有言語,他吃慣了那糙米餅,即使不喝水也不太礙事,只是得多咽幾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