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在車裏坐立不安,越想越覺得剛才看到的都是假的,打算翻出來再看一下,渾身上下摸遍了,才想起報紙已經被六指仍了。那幅圖片還印在腦子裏,十分清晰,康耀明笑得溫和無害,山貓也很放松地站在旁邊,楊振和孫明月像一對璧人,很和諧的場面,那麽不和諧的是什麽?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怎麽會有這麽一段,大家都在另一個天地,獨獨把她排斥在外。
細想一下還是認為不可能,從前在G市,在他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青年時,他們那個圈子,比孫明月更大的誘惑多了去了,當時的選美冠軍三天兩頭找借口見他,都被他雷打不動地拒絕,連猶豫的瞬間都沒有,怎麽現在會變成這樣?她太想搞清楚了,拍着儀表臺吼六指:“他在哪裏,你送我去見他!”六指把車往酒店的方向開,說:“有什麽事回去再說。”蘇顏哪裏會等待,也不
打招呼,扣了保險就開車門,六指眼疾手快,按下遙控,門啪地一聲被鎖死。
“你不是人,我恨死你了!”她拍着車門,一只手使勁往外推,似要把門擠開,嘴裏還在罵罵咧咧,“我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結果你們是一夥的,什麽都聽楊振的,不管是非黑白、不講道義!你們都沒心,這樣玩弄感情,不得好死!”還在使勁又拍又打,用身體撞,徒勞掙紮一番,最後一拳甩在玻璃上,震得車窗嗡嗡顫了幾下。六指将車速提快,瞄了一眼她的手,骨節已經發紅,他沉默許久才開口:“他不可能愛上別人,權宜之計罷了,你也知道猴四一直針對他,如果沒有孫明月,我們估計早就橫屍街頭了。”蘇顏胸口大幅度起伏,六指又說,“孫亮是她爸,今年剛上任,媒體一炒作,加上政治保護,沒人敢輕舉妄動。”
她冷笑道:“難怪你們屏蔽媒體不讓我看新聞,原來是為了幫他,現在我看見了,怎麽,我是不是要感謝你們費這麽大心思瞞我,感謝孫明月沒讓他橫屍街頭?”六指抓方向盤的手往裏扣了扣:“我不是這個意思,阿振他不容易,你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
“他不容易難道我容易嗎?你們又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他有苦衷所以朝我開槍,我有什麽錯要憑白無故挨他一槍。挨槍我受着,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也要我受着?”頓了頓,又說,聲音已經哽咽,“六指你沒愛過你不知道,感情受傷害要比挨一槍疼的多。”他殘缺的左手在身側顫動,右手狠狠抓緊方向盤,唰地一下将車帶過前面的彎道,如低音炮沉郁的聲音帶着刻意被壓制的激動,幾乎是吼出來的:“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沒愛過?”
蘇顏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有深究他的意思,只是順着他的話說:“那你更應該知道我的感受,你說我可能把他們發生的事情當做沒看見一樣嗎?”六指面色冷峻,目不斜視盯着前方,冷冷地說:“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在一起,你愛她她卻不愛你,愛的再深又有何用,只能當做沒看見。”此話一出,副駕駛座上的姑娘雙眼噌地變亮,冒着唰唰火光,豆大的淚珠子像天上的雨,流啊流,她也抽啊抽地抖個不停:“你說什麽,他不愛我了?我就知道沒那麽簡單,忘恩負義的男人,他背叛我。”說到後面已經不知是憤怒多一些還是傷心多一些,雙眼被淚水模糊,身體也止不住地抖,嘴裏還在念叨,“他竟然背叛我!”
六指吐了口氣,用左手拇指熟練地摁下車窗鍵,冷風如刀子灌進來,割在臉上辣辣的疼,他又摁了一下,窗戶又唰地升了上去。“不是說你,阿振不會變心,你放心好了。”她還在抖,“別再騙了,我什麽都知道,要是真沒什麽,他早就什麽都說了。”
一路上從暴怒到哭泣,後來漸漸平靜,卻在到達酒店門口時,又升起那股本來被壓下去的邪火,六指剛扣開保險,她便像彈簧一樣彈了出去,他緊緊追在身後,尾随其後的還有一路衣着統一的人,緊迫的氛圍,惹得大堂裏的住客面面相觑。打開房間門,蘇顏猛地沖進去,從陽臺到洗手間溜了個遍,沒找見人,也怪她自己糊塗,這個時間他怎麽可能在這裏,想到報紙上的照片,心理更加悲憤交加,她離他這樣近,看到熟悉的沙發桌椅,明明就沒離開過,怎麽他的身邊就有別的女人了。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偏偏六指還在身邊勸她,勸什麽呢,有什麽好勸的,他說的那些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嫌他吵,叫他別說了,他還在喋喋不休地嚷嚷,她在屋裏團團轉,不知道怎麽才能阻止他,順手摔了置物櫃上的花瓶,這下好了,終于安靜了。
仿佛痛快了一些,于是再找東西摔,拿到什麽摔什麽。六指終于不說話了,站在一邊看她摔,她氣得不行,看什麽看呢,我叫你看!捧過茶幾上的座機朝他砸去,電話騰空躍起的這一瞬間,門從外被撞開,來人身手敏捷,擡起胳膊随便一抓,便抓住了被扯斷線的電話。蘇顏滿頭大汗,清澈的眼睛又飛騰出兩苗火意:“你個王八蛋!腳踏兩只船算什麽英雄好漢,你怎麽回來了,怎麽不和夢中情人多呆一會。”她不讓人說話,一張嘴像吐豆子似的,嘣咚咚往外倒,“噢!我知道了,有人和你通風報信,你既然回來就已經什麽都知道了是吧?我就奇怪你哪來那麽多肉呢,養這麽一群狗,什麽都逃不過你的耳朵你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最叫人讨厭,自私、自以為是、混蛋!”
楊振有點吃癟,剛才有人打給他,把蘇顏的反常彙報了一遍,他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卻沒想到一進門是這樣一幅場面。六指似乎極為疲倦,懶懶地拍了拍他的肩,什麽也沒說便走了,還順手帶上了門。
“我和她……”
“住嘴!”蘇顏指着他的鼻子,兩人中間隔着一張狼藉不堪的桌子,“你情非得已,你有苦衷,你為了生意和名譽不得不出此下策,你的身份多重要啊,不能不明不白就失去了,你得挽回,我多聽話啊,為了不讓你分心,你不許出門就不出門,你說送我去學習我就去學習。”她的頭發已經亂了,厚重的大衣下是濕透的身體,眼睛裏的哀傷已經轉為絕望,“沒想到你這麽虛僞,買了座園子騙我去畫畫,把我支開,還讓全部的人聯合起來瞞着我。他媽的楊振,我還不知道你為了奪回江山,還會選擇投靠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