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消息
能被叫回來的都是科舉的好苗子, 經過了兩天的調整之後迅速進入了備考的狀态,大冬天剛蒙蒙亮就起床繞着外頭跑兩圈,等身體熱了之後立刻去班級裏, 把四書五經拿出來背誦或是抄寫。
能在山林書院一百多童生之中脫穎而出的人都很厲害, 單說自制力就是一絕, 尋常人很難這麽快就調整好狀态。
大夥兒都很緊張,尤其是經典的講義, 若是發現錯誤至少會罰抄五遍以上。
還有各種各樣的卷子, 嚴格的限定交卷時間, 一旦到了該交卷的時候,哪怕是寫不完都會立刻收走。而且要求卷面的幹淨, 哪怕有一筆的勾畫或者有滴落的墨水點, 無論文章寫的多好都會判定不及格。
緊迫的感覺特別密集, 幾乎壓的人喘不過來氣,而後越來越過分駱先生讓寫卷子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 文章要求破題要新穎, 還把書本裏的全部內容嚼碎吃透融入觀點再寫出來,這個過程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在這個班裏十個人九個人挨罰過, 只有方書淨之前有寫話本的經驗, 用詞上十分準确而且書寫上沒有錯誤, 就這一點就足人敬佩了。
方書淨在甲班的時候就因為筆記最全所以很得大家的喜愛,現在這些乙班的學生也都很喜歡借他的卷子看,每一次都能讓大家看出別樣的東西來。
方書淨經歷過生死是心境豁達之人,寫出來的東西立意就遠比別人格調高一些,這些東西是光靠模仿模仿不來的。
其中幾篇文章連駱先生看了都說好,大家對方書淨另眼相看。一晃時間也過去了半個月。
其餘的同學們也陸陸續續回來了,到了開學的時候。
駱先生最後一次給大夥兒召集起來道:“你們都不錯。”
這些人都是天之驕子, 從小被人誇到大的偏偏駱先生是個嚴厲的,他的學問深厚所以對文章的要求都很高,除了方書淨別人幾乎沒得到過駱先生的誇獎,大家心裏都很希望得到他的認同。
這次突然聽到他表揚大夥兒,一瞬間大家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種感動是無與倫比的。
駱先生道:“等學生們都回來,你們就還回到原班級念書。這些寫的卷子,書院會留下來好的,叫大家閱覽你們沒有意見吧。”除了他們這些尖子,還有很多資質一般但也想往上考的,這些會給他們很多啓示和啓發!
“沒有意見。”
“謝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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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經歷的時間不多,但由這兩個名家大儒嚴格的訓練他們的本事,現在提起考試就成了稀松平常的事兒沒有那麽緊張了,下筆更快也更穩了,這段密集的訓練竟比過去一年的進步都要快!
駱先生道:“不必謝我,是你們考上也是我們山林書院的榮耀都回去吧。”
大夥兒戀戀不舍的收拾東西從一個屋搬回到自己的宿舍。
方書淨剛回去沒多久劉林和陳老實一前一後的就到了,宿舍另外一個人家裏有事兒跟先生請了假。
這年過的他們還胖了一點,看見方書淨,笑道:“你回來的這次最早。”
他們以前就吃方書淨帶回來的小鹹菜,這次也從家裏帶回來點好吃的。劉林帶的是他娘做的辣椒醬,鮮辣味的。
陳老實道:“我叫我爹買的鹵羊蹄。”他帶的是他們當地的特色,這個鹵羊蹄很大一個抱着啃,味道竟是很脆的口感。肉質很硬抱着啃還挺香的。
陳老實都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今兒還不是甲班上課的日子。屋裏和外頭都熱鬧的很。
時不時就又有新同學千裏迢迢回來,大夥兒都帶着各種各樣的吃的。
劉林知道方書淨有好酒連駱先生都饞,正好他們現在有下酒菜,道:“方師弟,要不你把你的酒拿出來,咱們把門一鎖吃點。”現在不算正式開學稍微喝一點酒也沒什麽。
陳老實一聽眼睛也微微發亮。
方書淨道:“行。”他的這些舍友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大家還是很合拍的,沒有太小氣算計的人,平日裏也會說一些課業相關的讨論,不像是其他人遇到事兒掖着或是藏着。
陳老實出去關門,卻驚動了旁邊宿舍的人,道:“哎……大白天的,你們鎖門幹啥?”說完也要進來,他們平日關系處的好,來的人是陸風,剛開始接觸起來十分冷淡,後來倒是熱情起來,大夥兒都以為他是慢性子但後來才知道他就是臉盲症,見過十面以上才能記住人。
陸風大喊大叫的陳老實怕他再把嚴黑臉給喊來,道:“小點聲。”把他給放進來随後鎖了門。
陸風一看見擺在桌子上的鹵菜,就有些興奮:“你們想喝酒?”雖說沒徹底開學,但是書生在書院喝酒還是不被允許的。陸風道:“算我一個……我從家裏帶了燒雞和熏豆幹給大夥兒加個菜。”
都被他看見了這事兒有瞞不了了。劉林道:“那行,但你可別把別人招來,不然這酒可就喝不成了。”
陸風臉上的喜意更甚道:“你放心,就咱們幾個,多一個人咱都不帶他們。”
說完出去了。出去不到一刻鐘提着燒雞和熏豆幹就進來了。還道:“這辣的豆幹是我娘自己做的,別的地方可吃不到。”
方書淨打開櫃子把酒拿出來。他的酒平日裏被駱先生蹭一些,現在只剩下半壇子了。打開之後酒香飄了出來,在場人均是一怔。
“好酒啊!”
方書淨也不小氣每個人到倒了一碗,這種醇厚的酒經過幾年的陳釀那種糧食自帶的苦澀和酸味全都不見,入口綿柔像是含着一塊雲朵似得咽下去還有一點點的甜,回味便是悠長。
劉林道:“你這手裏有些好東西。”這種酒買可買不到,以前都是駱先生蹭的,今兒他們這些小喽啰也蹭了一點。要不怎麽說方書淨大方,像他們可不舍得這麽好的酒拿出來請別人喝。
大夥兒說着八月份的科考,再加上過年的事兒,陪着熏醬和鹵菜下酒,沒一會兒就喝完了。
這酒喝完渾身熱乎乎的,真是沒喝夠。
就在酒過三巡,在琢磨着怎麽才能倒出來點酒把這點下酒菜就了,就聽外頭啪啪的拍門。
平日裏宿舍門都不讓鎖的,要是被嚴黑臉知道了照樣罰他們。
本來醉醺醺的,突然聽到震天的敲門聲一下子把酒都給吓醒了。
“什麽事兒?”陳老實喊了一嗓子。
大夥兒也很有默契,把酒碗藏起來撤下桌子上的鹵菜,放上一些筆墨之類的東西。
外頭的人道:“自然是有事兒。”
幾個人互相看看心裏慌的不行,連忙把窗戶都打開,想去一去屋裏酒菜的味道。剛打開窗戶就感覺一陣穿堂的涼風從頭上飄過。
幾個人磨磨蹭蹭的最終還是開了房門。
外頭的人已經等的不耐煩了,打開門,一進來倒沒覺得什麽,道:“你們在屋裏幹嘛呢,怎麽敲這麽半天門都敲不開。”
劉林一看來的也是隔壁的書生不是嚴黑臉,心裏就放下一半道:“就是看個話本。”
來人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在屋裏關着門看話本,必定是那種露骨的東西吧,這種事兒都是免不了的大家都喜歡,只是別人讓人發現了就是。
方書淨道:“叫我們什麽事兒?”
來人道:“差點忘了,是要告訴你們趕緊準備一下,有大事兒了。”
“什麽事兒?”大家紛紛來了好奇。
來人道:“老皇帝駕崩,新皇帝要舉辦恩科。就在本月十五號。”
“什麽?”劉林他們這下酒是真的醒了。道:“消息準麽。”
“當然聽說這消息已經到了縣城,縣太爺揭榜發過來一張千真萬确的事兒,現在所有人都在前廳。”來人說着。
方書淨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不慌不忙但其他的人都變了臉色。出來念書的人都是為了科舉,這是最重要的事兒,事出突然大家都沒什麽準備。立刻跟着去了前廳,回家的書生們大部分都回來了。他們來的晚又喝了酒,找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裏。
來宣布此事的是嚴黑臉。
他在書院一直都是剛正不阿,有他在這事兒的可信度陡然增加了幾個檔次。
嚴黑臉道:“這告示就在我的手中。這一次恩科是加試,八月份的考試照樣有。考舉人的話得去省裏參加,現在肯定是來不及了。而且大家剛過完年學問都有些退步,書院的意思是,這一次全部要考童生和秀才的參加。其餘要參加考舉人的還等八月份那一次。當然要是大家想下場試一試。可以自己想辦法去省裏參加考試書院不攔着,也可以提供舉保人。要去參加的去找駱先生登記。”
這消息一出,在場人的讨論聲一下子大了起來。山林書院地處偏僻,要是去省裏最快的水陸七天就能到。現在四號,距離十五號的考試還有時間但也非常的緊,不像是靠秀才就在縣城裏考。從書院到縣城雇個馬車就能到!
但新皇恩科這事兒不常有。他們既然知道了又不想錯過機會,哪怕失敗了也能積累點經驗,萬一運氣好被錄取了就不用在等八月份了。
書院裏的聰明人很多這次事出突然,雖然他們的時間上非常緊迫,但這也是一次機會,因為大家都沒預料到,這個皇榜是才貼出來的。他們沒準備好其餘的書生也沒準備好,憑的就是以前的真才實學。
他們未必沒有搏一搏的本錢。
簡單的權衡之後,有人有自己的想法,對身邊也有同樣想法的人道:“要不,我們包一條船吧。”
“好。”有同窗在,也好有個照應。
這次考試賭性很大,大部分外地的考生都來不及去省城參加考試,競争小的話,說不定平日乙等的卷子也能出甲等的分數。
有人要去參加,也有人表示要等一等。
方書淨看着劉林他們:“你們參加不參加?”
劉林道:“不了。”他對自己的認識很準确,雖然他在甲班但不是拔尖的,這段時間回家放松逍遙來着,無心學習這麽久,冷不丁要考試還這麽折騰只會更差。這次雖說是個機會,但他想了想還是按照之前的想法踏踏實實的按照原計劃參加。
陳老實也不參加。
陸風有點意動,但卻道:“我也不參加了。”說出這話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可惜,這麽好的機會就生生的被自己給放棄了。
陸風的原因很實在,今年雪災很多人為了吃飽飯成了攔路打劫的土匪和水賊,現在剛過完年,這些進京趕考的書生就成了肥羊。萬一要是倒黴遇到了,花些錢財是小,萬一那些是狠人怕是命都要喪在路上,還是七八月份的時候最安全。
他可不想有危險。
最後的結果是,考舉人的足足有二十多人,甲班的人有七個參加了,包三條船從運河上走。
既然決定去考,根本來不及摸書本,匆匆去拿了書院給的舉薦信就出發了。書院雖然不叫他們去,但還不放心他們走,讓宋師兄跟他們一塊去。宋師兄已經徹底不考科舉了。他可以溝通跑腿,而且大夥兒身邊得有個這樣的人。
其餘的考童生和考秀才的全員參加。
随時就可以收拾東西先去縣城裏了,要提前去看考點租客棧,适應适應省的臨時考試心裏壓力太大水土不服。
今兒頭一次回書院卻空了一大半。其餘沒去考的人也被這種氣氛弄的很緊張。雖然人沒去考試,但是學習的勁頭一下子上來了,很多人已經自發的去班級裏看書,抄書。
方書淨的酒是五年的陳釀後反勁兒,等他們回屋想跟大夥兒一塊去讀書,可是太困了,困的眼睛都睜不開回到屋裏倒頭就睡,像劉林這些人還想掙紮着起來,卻發現實在做不到,醉倒在房間裏最後的一個念頭就是,下次可不喝酒了,耽誤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