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蔬菜沙拉
新津傳媒總部大樓，中午十二點。
“鍋燒熱後，将切成片的五花肉鋪在鍋底，等煸出豬油後翻面，煎到兩面焦黃的時候把準備好的洋蔥丁...”
手機後臺播放着視頻，博主清冷的嗓音和五花肉在幹鍋中滋滋冒油的聲音交融在一起，通過藍牙耳機傳到蘇寧的耳朵裏。
她虛阖着雙眼，用視死如歸的手法拌着面前的蔬菜拉沙。
——只要看不到，生菜黃瓜聖女果就都是五花肉！焦黃鮮香的五花肉！
“蘇寧！”
聽到身後傳來自己的名字，蘇寧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伸手按住音量鍵将手機調至靜音，然後摘下一只藍牙耳機側着轉過身：“hello。”
來人叫王夢，信息科技部的，是和蘇寧同一批進公司的大學生，也是蘇寧為數不多，在公司裏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王夢端着一份麻辣燙，紅湯的，裏面土豆寬粉培根娃娃菜應有盡有，上面還點綴了一把白芝麻，光是看就讓人止不住地分泌唾液。
王夢坐下之後先是看了一眼蘇寧面前的餐盒，然後五官随着身體猛地往後縮了一下：“啧啧，我等凡人不能成為美女是有理由的，你這蔬菜沙拉得吃了有三四年了吧？不膩嗎？”
蘇寧用盡全身的意志力将自己的視線從王夢的麻辣燙上挪開，哏着脖子：“不膩啊，我每次點的醬都不一樣的。”
王夢顯然對蘇寧的沙拉醬學說不太理解，聳聳肩：“不說這個，你升職程序怎麽樣了？”
“按照公司規章要求，”蘇寧插起一叉子紫甘藍：“得等手上這個項目确定落地，我的業績完成才算達标。”
蘇寧22歲本科畢業後加入新津傳媒企劃四部，24歲升任企劃小組長，是公司企劃部建立以來，升職速度最快，最年輕的，女性小組長！
她剛升職那兩個月，公司風言風語沒停過。
對于容貌姣好、年輕靓麗的女孩子能這麽快升職的所有惡意揣測，在當時都被套上了蘇寧的名字。
但蘇寧并沒有因此戰戰兢兢，升任小組長後的兩年，她先後推進包括YU珠寶、嘉誠牧業兩個大型企劃宣傳方案，用實力讓那些好在背後嚼舌頭的人閉上了嘴巴。
同樣，她的努力也在26歲這年獲得了積極的反饋。
——按照公司晉升業績考核标準，她只需要在以主要負責人的身份推進落實一個大型項目，就可以提請晉升企劃四部副主任。
四年時間，完成從普通員工-小組長-副主任的三級跳。
這放眼整個新津傳媒都是很罕見的。
“你可以啊~”
王夢善意地揶揄了兩句：“你現在手上這個項目，我那天聽人說了一嘴，是叫...叫..正東...”
“正東食品。”
蘇寧勾了下唇角，将王夢的話補完。
而且和正東食品的磋商洽談，已經進行了百分之六十。
“...以上就是本輪和正東食品前期商談的會議記錄與相關問題彙總，我已将文字版整理好發送至各位的郵箱，相關負責人請在規定時間前将解決方案整理好同步給我，辛苦大家。”
随着蘇寧的講解完畢，小會議室的燈亮了起來，她攏攏頭發，擡眼看向會議桌盡頭，語氣平穩，不卑不亢：“主任，您看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
主任馬發德在聽蘇寧彙報上眉間一直擰着，亮了燈才趕忙調整舒展開來：“正東食品那邊有沒有透露計劃什麽時候簽約？”
蘇寧身形筆直：“暫時沒有，但按照營銷方案時間規劃，如果想趕上年底最後一波購物預熱，Q3內就會完成簽約。”
果然，她這話一出，馬發德的眼神又沉了幾分，聲音憋着：“行，我這邊沒什麽問題了，大家去工作吧。”
說完，站起來朝門口走了兩步，還未拉開門，又轉過身：“小蘇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等衆人都走了出去，組內最年輕的周珂和高智學才壓低聲音八卦起來——
“馬主任現在算不算是，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開路虎？”
“兄弟？寧姐在他眼裏哪裏算得上是兄弟，充其量就是個工具人。”
“寧姐要是這波晉升副主任成功，以她的勢頭，估計主任的位置三年內也是她的。”
“就是說啊，要不然馬發德能這麽緊張？但又不敢明着不讓寧姐去競聘，糾糾結結，不夠累的...”
只是二人的交談并沒能被蘇寧聽見，因為後者本人現在正坐在主任辦公室的長沙發上，嘴角含笑地看着面前冒着蒸騰熱氣的茶水。
茶？
和白砂糖一起炒可以做成奶茶的，不知道主任泡的是什麽茶葉，炒出來好不好喝？
“小蘇啊。”
馬發德的聲音拉回蘇寧的視線，她将視線上移：“主任，您說。”
馬發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次和正東食品的策劃案要是簽下來，你晉升副主任的業績考核項是不是就完成了。”
圖窮匕見。
蘇寧心裏輕笑一聲，面上卻不顯，點點頭。
辦公室裏安靜了幾秒，馬發德吸了口氣：“小蘇啊，你來公司也三四年了，一直在我手下。這三四年的成長、進步，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有些話我是真把你當自己人了才講給你聽。”
蘇寧沒說話，只眼睛稍微睜大些，做出一副“請領導賜教”的樣子。
馬發德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整個人斜着窩在老板椅裏，翹着二郎腿，眉間微微擰起，十足十一個以說教後輩為己任的中年男人形象。
“咱們企劃部的副主任，向來是個虛銜。工資不給你漲多少，活一大堆。”
說到這，馬發德嘆了口氣。
要不是早就知道對方的态度，倒還真以為他是為自己着想呢。
蘇寧沒接話，只繼續看着對方。
她在公司素來高冷寡言，這麽冷冷清清地不接茬倒也不顯突兀。
見蘇寧不回應，馬發德換了只腿翹着，換了個話頭：“而且你一個女孩子，我一直是覺得不用這麽累的，身體是自己的啊，把自己累出病來了不還是自己買單。”
說起這個話題，蘇寧的神色終于有一絲松動，沉默了片刻，擡起眼：“馬主任，我記得我剛來那一年您說，我們這一代年輕人就是要多拼搏，要求上進。我現在應該還屬于您說的，年輕的那一代。”
“您當時說過，年輕不分男女。”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淡淡的笑着，眼神也是始終如一的平穩真誠。
雖說她和馬發德有嫌隙部門人盡皆知，但對方高低是自己的領導，現在也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忍這件事，她這四年來沒少修煉。
被自己說過的話紮了個對穿，馬發德臉上有些挂不住，右腿落回地面上，身子也坐直了些：“努力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求上進也對，但是小蘇，你這個升職，還要考慮一個現實問題啊。”
沒想到馬發德還有第三招，蘇寧有些詫異。
“你要是當了副主任，少不得和那些客戶吃飯應酬。你來這四年多，和大家一起吃飯聚餐的日子一只手都數得過來，而且在整個公司，你也沒有幾個可以說關系不錯的朋友吧。”
馬發德說着，語氣不免有些得意：“上次人力還來問我呢，說你是不是人際交往啊、社交能力方面稍微弱一點，我當時是給你含糊過去了，但你要是當了副主任，能行？”
蘇寧沒想到馬發德竟然從這個角度找了個自己不适合晉升的理由，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趁她懵在原地，馬發德趕忙道：“所以說啊，這副主任真不是個好差事。不過你放心，就算不當副主任，這漲薪的事，我拉下臉去領導那給你辦，保準給你辦下來！”
...
怎麽這突然，功勞成他的了？
明明只要自己項目業績達标，漲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啊！
蘇寧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将自己的思緒從馬發德的迷魂陣中扯出來。
半晌，才緩緩吸了口氣。
“主任，您這話，我可能有些不贊同。”
馬發德還沉浸在自己靠嘴就把蘇寧說服了的興奮之中的，陡然聽到這話，一愣，面上的表情頗為滑稽：“啊？”
“我是不怎麽和大家一起去吃飯，商務飯局也都是點到為止，但...”蘇寧唇角的弧度大些：“這也不是今年才有的事情，前兩年我也是這樣的。”
“可是，沒影響我做項目啊。”
蘇寧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将這場對話終結。
說來說去，都是落在“業績”這兩個字上——只要業績好，不吃飯算什麽？你就是想讓大家陪着你一起不吃飯，都行！
馬發德被蘇寧一句話說的臉色難看，但又不好直接發作，只牽強地笑了下：“行，既然你考慮清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麽，自己決定吧。”
和馬發德關于晉升的探讨，第一輪以蘇寧大獲全勝落下帷幕。
不過她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松懈，馬發德不願意她升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指不定還會整出什麽幺蛾子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拿出百倍的關注，可不能讓對方抓到工作上的把柄。
也虧得蘇寧高度的關注，和正東食品的策劃也有條不紊的逐步落實。
“對，我這邊已經将修改版發您郵箱了，後續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和我溝通。”
“好的，辛苦，再見。”
蘇寧笑着挂斷電話，擡腳走進電梯裏。
銀灰色的電梯門從兩邊往中間合攏。
“不好意思！等一下！”
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劃破寂靜的電梯間，蘇寧心弦猛地一跳。
總部大樓的電梯有四部，沒必要專門要乘這部吧？
雖然心裏這麽想着，蘇寧還是飛快地按下開門鍵。
電梯反應了一會兒，門緩緩打開，将外間的景色重新放回到她的眼裏。
是個男孩，似乎是跑得太急，額前的劉海朝兩邊散開，露出深邃好看的眉眼，瞳孔更是在和蘇寧對上的那一刻明晃晃地亮了一下。
未等蘇寧反應，男孩咧開嘴角：“你好，我是裴安佑！”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蘇寧先是一愣，然後條件反射地看看電梯四周。
轎廂裏只要她一個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自己也并沒有要問男孩名字的意思。
他在和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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